绣使的动作粗暴果断,上好的华服被一把扯开丢在旁边,一下只剩单薄的中衣,韩武礼被压着肩膀压弯了脊骨,狼狈地跪倒在堂上,铁链抽下,被打得大叫起来。 “说来,承恩侯是坐囚车来的,你却是坐的上好的马车,”赵琨嗤笑一声看向他,“寡人思前想后,觉着如此对你甚是不公——你既远道而来,寡人总要补上地主之谊。” “韩桃到底与你说了什么!?”韩武礼大喊道,又被铁链一下接着一下狠狠抽打,“啊——你是疯了不成,敢这般羞辱朕,南燕的子民千千万,你竟敢这样对待他们的君王!” 赵琨却只是冷笑盯着,看韩武礼如看一只丧家之犬,只是想想五年前竟让这般货色肆意蹂躏了韩桃,胸中怒火就要溢出来。 当年是韩桃亲口对他说,从前种种皆为利用,韩桃既然已靠他站稳了脚跟,就将他一脚踢开,又转投承欢于韩武礼。他恨意滔天地离开南燕,却没想到,韩桃最终也成了被韩武礼一脚踢开的人—— 送入了南风馆。 纵使这苦果算得韩桃活该,他也绝不允许韩桃真的尝到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韩武礼被抽得浑身是血,却还撑着身子大笑起来,“朕知道了,朕知道了!” 韩武礼一下吐出血来,眼中带着强烈的不甘与疯狂。“是南风馆吧,朕听说赫连异来了都城,定是这件事不错!” “砰”一声,赵琨手中的茶盏就毫不留情地扔在韩武礼头上,碎瓷片一下溅开去,茶水混着额头的血滴答往下淌。韩武礼被砸得一下昏去,又被掐醒。 而赵琨缓缓站起身来,沉眼看着他。 “韩武礼,你当真是不要性命。” “他是怎么与你说的?”韩武礼一下被人压着面颊狠狠贴在地砖上,额头上的血不断往外冒着,眼神阴狠,已经料到赵琨是因此来折辱,又强撑着想要起来,“……当初赫连异来救他,他可是怎么都不肯跟着离开,今日怎么叫你来报复了……怎么,他现在觉着委屈不值当了,明明当年他可是求着朕,叫朕送他去南风馆呀!” 赵琨猛然从高位走下,一脚狠狠踹向韩武礼,直将人踹到柱子上又倒吐出一口血来。他冷厉看着,看着因为受屈几近癫狂的亡国皇帝。 “韩桃求你送他去南风馆?”赵琨怒极反笑,“韩武礼,你疯了吧。” “朕……咳咳,朕没疯呀,”韩武礼虚弱地趴在柱子旁,只是几息之间他已浑身是血,看不出本来面貌来,他抬起头看着赵琨,语气几分奇怪,“朕好端端送他去南风馆做什么?难道叫那些嫖客与朕同用一人吗?朕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赵琨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年明明是韩桃勾着朕上了几回榻——这也是你知道的。然而朕登基之后要什么人没有?自然也就不需要他了。”韩武礼仓皇笑着,一双浸了血的眼看向赵琨,几分狰狞,“所以明明是韩桃为了取悦朕,主动提出去南风馆学那些个房中术!你没见过他学着红倌谄媚塌腰的样子吧!” 赵琨的眼流露过杀意。“韩武礼,你找死。” “这件事,朕身边的宦官宫婢,南风馆中的老鸨红倌都是知道的。”韩武礼眼中流露过讥笑,当初他那样吩咐底下人,即便赵琨亲自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你不会还以为他是那个无辜可怜七皇子?他现在需要你,所以才对你这么说……让朕猜猜,他与你说这些的时候是不是哭得很厉害?是不是一边哭得叫人心疼,一边又求你别问?” 韩武礼紧紧盯着赵琨,看着赵琨的面色逐渐阴沉。“你不是已经被他诓过一回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手中捏玩着的半块青玉佩,逐渐攥紧,磨钝了的边角刺着赵琨的手心,叫他得了几分清醒。 不可能。 然而往事桩桩件件刺激着赵琨,催促着赵琨认清韩桃是个怎样的人。 打从韩桃来到他面前的第一天起,赵琨就发觉当年的事情他大可以尽数原谅,他不在乎当初韩桃待他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如果当年的七皇子是为了活下来才会如此做,那他就要让如今的韩桃,能倚靠的只有他一人。 因此他灭了南燕,叫韩桃做了他的俘虏,他不介意韩桃因此依靠他利用他,因为他想要的本就是如此。 但此后韩桃想要利用的人,永远只能是他一个,不能再骗他,不能再背叛他,只能对他一人承欢蒙恩,只能在他的身下哭或迎合。 手指渐渐攥紧,赵琨冷厉地看着地上的韩武礼,眼神逐渐沉了下来。总要先收拾了韩武礼,再回宫收拾韩桃。 “寡人刚刚想到一个招呼你的主意,”他冷冷道,“想必你会十分欢喜。” 韩武礼脸色一变。“你要做什么?” 他扫了眼旁边侍奉的宦官们,幽幽看向韩武礼,语气几分残忍。 “让你和他们一样。”
第26章 赵琨在线疯批 韩桃回宫的时候已经快申时,赫连异也先回都亭驿去了。 宫道上没有多少人,午后有些寂静,连着微风拂过已经有些暖意,好像他来齐国没多少天,来的时候还是乍暖还寒,现在却有几分春与夏的味道了。 韩桃认出一个宫婢是赵琨身边的,随手拦下问陛下现在何处,宫婢行了个礼,说陛下在寝殿。 看来赵琨是已经回来了。 他就放下心,转身往长英殿的方向慢慢走去,走到一半路过抚辰殿的时候,听见道上有几个洒扫的小黄门在闲聊。 “陛下竟真的那样对南燕皇帝?” “听说……那亡国皇帝现在还在蚕室里,一刀师傅刚从宗人府回来,先两下割了球,又一刀削了棍,在蚕室外都能听到惨叫声,你说一个皇帝被人插了麦管绑门板上,这是何等羞辱啊——” “噫,你说得我都瘆得慌。” “这和我们那会儿可不一样,你说人家是皇帝,被这样对待还不如死了算了,但陛下偏偏又派了御医,不准让他死。” “多大仇多大怨啊……” 韩桃缓缓停住脚步,看向边洒扫边说闲话的两个小黄门,眉头微微皱起。“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小黄门一看是他,许是想到韩桃与南燕之间的关系,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韩桃沉着脸走到他们跟前,明明白白地听到南燕皇帝四个字,忽然就意识到赵琨今早去了何处。 “你们说南燕皇帝,如何了?” “南燕皇帝……南燕皇帝被陛下施了宫刑,如今正被关在蚕室之中——侯爷恕罪!侯爷饶命!奴才们再也不敢说闲话了!” 韩桃闻言心一抽,被宫刑二字吓了好大一跳,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不知为何服过药后的心又跳得几分猛烈。 宫刑。 赵琨竟对韩武礼堂堂帝王之身用了宫刑,羞辱之意溢于言表,然而赵琨晨间却未对他提起只言片语,甚至于还言笑晏晏地离开长英殿,仿若无事。 赵琨是在为他报仇吗……韩桃心微微抽紧,赵琨如果是为他报仇,就不该是这个态度瞒着他。 分明是赵琨对于他在南风馆待了半年的事不能谅解,只因为他昨夜的可怜,才转而将隐忍的怒意与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全都发泄到了韩武礼的身上。 宫刑,残忍至极,赵琨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不再让他知道。那他又该假装不知这一切,还是明明白白地向赵琨问个清楚? 韩桃面色微白,低头看向两个伏着身子发抖的小黄门,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指。 “起来吧。”他的嗓音不知为何几分低哑,一下又有些无助起来。 袖中藏着的是暗卫给他的药瓶,余毒未清,始终都是命悬一线。 他总怕将当初的事情全都告诉赵琨,赵琨会彻底地内疚崩溃,他怕赵琨开始真心真意地对他好了,他却不能再留在赵琨的身边。 所以与其到时候徒留痛苦,还不如就让赵琨一直误会下去,然而他却又心存妄念,想要赵琨的爱。 真是疯了。 韩桃望向寝殿的方向,冷意侵遍全身,沉默了会儿,转身又改道一步步往赵琨寝殿的方向而去,他想去看看赵琨,哪怕能少几分患得患失也好,也想再听听赵琨的声音。 几个小黄门急急站了起来,拿着扫帚畚箕退下了。 韩桃迎着向西去的日头一路走着,直走到侵遍身体的冷意缓缓减淡,胃里又开始涌起久违的难受感,心悸感一遍遍冲击着肺腑,他好像一件易碎的瓷器,独自往那个方向行去。 · “陛下,承恩侯来了。” · 老宦官看见他来了,毫不意外地进去通禀,长长的宫墙好像一只朱红的蝴蝶穿过身子。 韩桃站在殿外停住脚步,恍然回过神来。 直到“吱呀”一声门打开,老宦官伸手迎韩桃进去,然而他自己却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韩桃转过头看了一眼,对上老宦官善意提醒的眼神,微微一愣。 他转回头,一眼望去看不见赵琨在哪里,又往前走了几步向左右看去,看见赵琨正一个人坐在左边屏风旁的书桌前,桌上没有奏折,铺着宣纸,赵琨既没有提笔也没有磨墨,殿中空无一人,好像只有赵琨一人坐在桌前。 看起来并无异样。 韩桃不知为何有些松了口气,朝赵琨走去。 “微臣回来了。”他轻轻说,“乐容在别院将养了几日,还有王女作伴难得安适……微臣回来得早,申时还未到,便为陛下带了些南市的糕点——” “你想问寡人今日去了哪里?”赵琨淡淡打断他的话。 韩桃一愣。“是糕点……” “承恩侯倒是会关心,素日里从不在意寡人的行程,如今却学会多问一句——寡人今日去了宗人府,看望你的几位皇兄,这是否又是承恩侯所惦念的?”赵琨转头看向他,脸上缓缓划开一个冰冷的笑来,“他们都过得十分好。” 韩桃怔愣着看向赵琨,像是从未看见这个样子的赵琨。过得好,如何过得好,韩武礼都被阉了命根插上麦管,也算是过得好吗? 更何况,他又何时问起赵琨的行程,惦念宗人府的几个皇兄了。 韩桃走近了,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迟疑地抬起手来,要为赵琨磨墨。赵琨却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好像是怕他脏了上好的墨一般。 韩桃神色微变,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 “陛下……” “——南风馆,你到底是怎么去的?”赵琨抬起眼来,冷淡的眼中又像是藏着愠怒的神情,极为讥诮地看着他,赵琨从不介意韩桃在南风馆都经历了什么,他如今只想知道韩桃是被迫,还是主动。 “所以你是为了讨好韩武礼,才南风馆和红倌学那些取悦人的法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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