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芝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了,声音被热气熏得瓮瓮的,“太大劲儿了,疼呢。” 罗青蓝“哦”了一声,说“忍着”,手上的力道却轻了不少。 这小孩儿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么娇气。 唐怀芝回过头来,抓住罗青蓝的手捏捏,“你手上有茧子,怪不得疼呢。” 武将哪个手上没茧子的,罗青蓝被嫌弃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继续给他搓了几下,撩着水冲了冲。 一大把澡豆都化了,被唐怀芝搓出来好些泡泡,抹了自己一身。 他咯咯一笑,小虎牙狡黠地露出来,突然挨过去,贴着罗青蓝蹭来蹭去,把身上的泡泡都蹭罗青蓝身上了,嘴里笑嘻嘻地道:“滑溜溜。” 罗青蓝可烦死他了,眉头皱成一团,连宝庆都觉得大将军要生气。 可大将军竟然没生气。 见着凶神吃了瘪,宝庆一直想笑,使劲儿掐掐自己大腿才憋住。 沐浴好,身上汗味儿没了,香喷喷的,唐怀芝穿上干净衣裳,塔拉着便鞋往榻上一坐,舒舒服服的。 头发刚擦了个半干,现在天儿热,也没管他,一会儿就能晾干。 那个一路上抱着的宝贝箱子被他又抱到坐榻上,拨开横锁,里面装得满登登。 一套辽东特产的泥塑娃娃,几颗琉璃珠,几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小瓷瓶,一个玳瑁盘,还有一堆皱巴巴的荷包。 都是从小攒下的宝贝,在小孩儿眼里,这些东西比什么金银珠宝都值钱。 他拿出个鼓囊囊的荷包,拉开口,掏出两颗糖来,跑过去给罗青蓝送了一颗。。 罗青蓝正往身上穿着薄甲,随口说了句“不吃。” 唐怀芝“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他青蓝哥的态度伤到了,默默把糖放在桌子上,自己坐着旁边,窸窸窣窣剥开另一颗糖塞进嘴里,腮帮子顿时鼓出来一个包。 故意把嘴里的糖嗦溜出响声来,见人家都不往他这里看,又忍不住小声嘟囔,“你以前不是可喜欢吃糖了吗?” 罗青蓝穿好了薄甲,往这边看了一眼,道:“不喜欢,太甜了。” 唐怀芝“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一会儿,又巴巴地问人家:“你要去军营吗?啥时候回来?” 罗青蓝“嗯”了一声,道,“天黑就回,晚膳安排好了,饿了就喊他们给你上。” 唐怀芝乖乖点头。 这小孩儿刚生下来就在边境吃了不少苦,有一回冰天雪地冻了一晚上,差点儿给冻坏了,加上在娘胎里带的弱症,肠胃不好,好些东西吃了都要起疹子的。 罗青蓝不放心,又严肃地嘱咐道:“不准乱吃东西。” 这语气可太吓人了,唐怀芝扁扁嘴,轻轻点头,嘴里的糖都忘了嗦。 叮嘱完这个,罗青蓝就准备要出门,回头看看呆愣愣盯着自己的唐怀芝,皱皱眉,过去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听话。” 说完就走了,还悄悄顺走了桌子上的那块糖。 罗青蓝从来也没喜欢吃过糖,小时候都快饿死了,没吃过糖,见别的小孩儿吃,当然觉得馋。 后面跟了唐将军,不久唐怀芝便出生了,这小孩儿喜欢吃糖,跟有瘾似的,吃不着就要哭要闹。 罗青蓝嫌他哭起来烦人,便成日在身上揣一把糖给他备着,都成习惯了。 他飞身上马,少年将军在长街上掠过,神气又威严。 刚沐浴完浑身清爽,罗青蓝单手捏开糖纸,把糖球滚进嘴里,糖纸团一团塞进了腰间。 这将军府是圣上前年刚赏赐的,唐怀芝没来过,跟着宝庆金珠逛悠了半个时辰,还没把这将军府逛全。 将军府深处倚着山,山腰有好几处观景的楼阁还没上去,实在是太大了。 小孩儿被京城的富贵和他青蓝哥迷了眼,这会儿才想起阿沅叔来,叫宝庆金珠带他去了阿沅叔住的扬风阁。 这处院子僻静些,旁边有片竹林,院儿里支着藤椅。 阿沅叔躺在藤椅里,眯着眼睛养神,刚要睡着,小烦人精又来了。 唐怀芝好半天没见阿沅叔,跑过去往人家身上一扑,亲亲热热地搂住阿沅叔,藤椅都被弄得晃来晃去。 阿沅叔摸索着捏捏他的脸,“咋又来烦人了,青蓝哥呢?” 唐怀芝道:“青蓝哥上军营去啦,人家忙着呢。” 阿沅叔笑笑,“是被你气走了吧?” “哪有?”唐怀芝嘟嘟囔囔,“我可乖啦,青蓝哥可喜欢我啦。” 对于刚才的小情绪倒是丝毫不提。 在阿沅叔这儿呆了不到两刻,就被赶回宝镜堂了。 忙活半天,眼看太阳要落山了,唐怀芝摸摸肚子,饿啦。 小孩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什么病,但从小娘亲阿沅叔姨母都对他吃东西很在意,刚才青蓝哥也说了,唐怀芝还是很听话的。 后厨的饭菜都是罗青蓝亲自吩咐的,用的食材唐怀芝都能吃,荤荤素素摆了一桌,还挺丰盛。 在外面逛悠这么久,又吃了几口热饭,热得慌,唐怀芝没什么胃口,撂下筷子,问宝庆还有没有樱桃冰吃了。 毕竟中午刚吃过,应当是被允许吃的。 宝庆摇摇头,“将军一大早叫人去酒楼买的,这会儿都卖完了。” 越是吃不到的东西,唐怀芝越想吃,又问,“那明天还有吗?” 宝庆又摇头,“没了,说是今年最后一批冰了。” 唐怀芝“唔”了一声,拿起碗里的勺,没滋没味儿地吃了口羹。 一边儿的金珠见小少爷心情不好,自告奋勇道:“那樱桃冰不难做,咱府里有冰有樱桃,我可以试试。” 唐怀芝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一仰头,笑眯眯地“谢谢姐姐”。 金珠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转身往后厨跑,还叫了瑞兴一起帮忙,一会儿果真端上来一碗樱桃冰。 冰块凿成碎碎的沙,上面铺了满满一层去核的樱桃,比酒楼卖的多了两倍。 府里没有现成的樱桃酱,便浇了勺柿子酱,都是甜滋滋的味儿。 唐怀芝抱着舒舒服服地吃,一碗都吃光了,拍拍小肚子,饱啦。
第04章 生病 军营在城东,最近刚招了新兵,得时时操练着。 金礼按照罗青蓝的吩咐,在里面校场上练兵,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以后要当校尉甚至郎将的。 另一边校场就没这么严肃了,一群新兵松散地站着,一个只下半身穿了盔甲的男子穿梭其中,不知说了句什么,士兵们闹哄哄笑作一团。 罗青蓝皱皱眉,在旁边架子上挑了把带红穗子的枪,向后一甩,枪风尖啸。 士兵听见声音,往这边儿一看,顿时魂都没了。 有个吓懵了的,脱口而出:“凶...凶神来了。” 那个穿着半幅盔甲的男子照着他脑袋拍了一下,“什么凶神?乱说什么?” 然后,转身对着走过来的罗青蓝一笑,道:“哟,凶神来啦!” 刚才的士兵:...... 这人叫庄蔚,忠武大将军,比罗青蓝低一个品阶。 罗青蓝也不理会他,一双眼睛阴沉沉地扫视着每一个士兵,被扫到的人都像中了定身法,全身僵住,胸口却在忐忑擂鼓。 今儿凶神不知道要收拾哪一个? 罗青蓝看了一圈,迈开步子往队伍后面走。 被经过的那一排士兵都松了口气,排在后面的则祈祷他赶快停下来。 罗青蓝走到最后一排,在一个清瘦的兵面前停下,锐利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像一只锁定猎物的鹰。 那个兵吓得马上就要抖腿了。 罗青蓝眉尖动了动,抬起手,用手指挑了挑士兵的领口,“系好。” 士兵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领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赶紧手忙脚乱地系上,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死法了。 被拉出去单练都是轻的,就怕被罚配合罗青蓝给大家做展示,那可真是太吓人了,只有挨打的份儿。 罗青蓝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回去。 那个兵微微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 凶神今儿心情不错? 金礼那边排阵法排得差不多了,将士可以自己操练,罗青蓝给他招招手,让他过来带着这些新兵练。 新兵进营都要磨磨锐气,不然一个个自负得很,到了战场上容易轻敌,那可是致命的错误。 本来,这群新兵还没资格让罗青蓝亲自教,但他不放心,总抽出时间来亲自训一训。 只要到了他手底下,成了他罗青蓝的兵,必得多受搓磨,但前途也最好。 罗青蓝过去看着那边排了遍阵法,让那些将士原地休息,自己则跟庄蔚坐在练兵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边操练的新兵。 “哪来的香味儿?”庄蔚四处嗅嗅,突然凑到罗青蓝身边,“你身上好香。” 罗青蓝一脸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撩拨别人去。” “真的,”庄蔚又认真闻了闻,“花香,怎么还甜甜的?” 他猛地”嚯“了一声,“青蓝,你污秽了。” “说,跟哪家姑娘鬼混去了?” 罗青蓝扯着袖子闻闻,眉头紧蹙,“哪家姑娘都没有,刚才给小世子沐浴来着,沾上的吧。” 庄蔚失望地转过头,“我还以为要有嫂子了呢,白欢喜一场。” 罗青蓝这个粗人,伺候人一回可不容易,庄蔚挑着眉,一副同情的表情。 “笑话我呢?”罗青蓝抓过他的手腕,撸起一截袖口,“你这手臂上小乌龟还没消呢。” 庄蔚在家排行第六,下面还有个小弟,父母早逝,几个兄长又都成了家,在外地供职,小弟便一直跟着庄蔚,从小养起来的。 庄蔚“嗨”了一声,挽好袖子,“我这都当儿子养了,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现在咱俩也算同病相怜了,不知道谁家姑娘还能看上咱。” 罗青蓝还没想过找媳妇儿,不能跟他感同身受,一脸严肃地盯着下面的阵列。 怀芝也不是小小孩儿了,应该不用操什么心,比庄蔚那倒霉弟弟强多了。 又过了两刻,罗青蓝对着金礼比了个手势。 金礼得了命令,让将士们休息半刻。 将士们一拥而散,一群老爷们儿在太阳底下练了半个时辰,整个校场全是汗味儿。 庄蔚往罗青蓝身上凑凑,“还是咱大将军身上香。” 大将军无情地把他推开,并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小气,弄那么香不让闻。” 庄蔚伸个懒腰,站起来往下面看,突然一声暴喝,指着角落里几个新兵道,“干嘛呢?” “就你,脸黢黑那个!” “说他没说你是吧?旁边那俩,一起上来!” 三个新兵互相看了一眼,垂着头灰溜溜地走了上来,几层台阶走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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