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喜欢他,说后宫三千佳丽都比不过一个他。 年少的帝王语气近乎哀求,许诺今生除了他谁也不信。 谢玉有些头疼,正想着拒绝的托词,就见身后,大门豁然打开,贵妃走了进来…… 然后,面前的皇帝一瞬间恢复了平常的严肃。 再然后,为了保住皇家颜面,主动表白的人成了他,被贬官削爵,万人唾骂的,也成了他。 回忆结束,谢玉呼出一口凉气,看向面前巍峨的寝殿。 暖阁已经到了,几个小太监取走了他的手炉,又是帮他挂披风,又是倒茶,告诉他:“督主稍候,陛下一会儿就到。” 谢玉点头谢过,抬眼时,目光恰好锁定了面前精致雕琢的盘龙椅。 桃目微沉,谢玉慢慢抬起手,拇指和其余四指分开,慢慢将龙椅放在自己的指缝里,像是要搁着一丈多的距离,将它握住。 将那巅峰之权,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 “玉儿!” 忽然,内室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谢玉立刻敛了野心,不动声色的立好,低头行礼:“微臣参见陛……” “诶呀,陛什么陛啊?不用行礼!”小皇帝身量不高,比谢玉还要小上两岁。 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更托的他肌肤白皙,笑起来的时候,温和又好看,如果仔细看,他的眉眼和谢玉颇有几分相似。 是个看一眼就能让天下女子倾倒的长相。 “起来。”盛长宁低头,不等谢玉跪下,便抬手将人扶了起来:“快看看,驸马新研究出来的冰品,朕特意给你留了一份,驸马说了,一定要在冬天吃方才有韵味。” 说着,便主动把谢玉往椅子上带了去,扶在他左臂上的手忘了松开。 谢玉不满的看过去,眉心渐拧。 微小的变化被盛长宁纳入眼底,男人尬了一瞬,随即继续笑了两声,将手收了回来,屏退左右,自己把冰品推到谢玉面前,撺掇他尝了一口,又拿出了一个红匣子。 颇有几分骄傲的拍了拍:“南疆那边新采出来的野山参,据说将养身体有奇效,朕特意叫他们八百里加急送了过来,就是为了给你……” “多谢陛下!”谢玉低头,再一次的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他给的冰品没有继续吃,语气也是淡漠疏离。 听得面前小皇帝眉头紧拧,情绪越发低落:“玉儿。” 他扣住两只手,几分无助的呢喃着:“朕以为带些东西给你,你会开心。” “陛下盛恩,微臣感激不尽。” 盛长宁有些急:“玉儿,你就非要对朕淡漠至此吗?!明明我们以前……” “陛下!”谢玉并没起身,而是仰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徐州知州刘慧全贪污赈灾款一案已有眉目,臣已将其宅邸抄没,财产悉数充于国库,人已带回,只是他拒不伏法,臣便用了些……小手段。” 这是谢玉前几日离京办的事,盛长宁知道他可以办好,并没有继续接话,而是开口,驴唇不对马嘴的问:“还在为朕贬你的事生气吗?” 谢玉别过眼,不欲理会,盛长宁却激动起来,直接站起身道:“玉儿,对不起,其实那一天……” “陛下~~~” “陛下您在吗?臣妾已经熬好了参汤,可以给您送过来吗?” 外面,杜贵妃的声音轻柔飘来,不由得勾起了盛长宁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一晚,他表白的那一晚要不是这贱人碍事,他和玉儿何至于走到今日?! 可偏偏,她父亲是三朝元老,手握重兵。 盛长宁叹下一口气,正犹豫着要说什么就听谢玉继续道:“陛下,此次徐州之行全部收获臣已全部在奏折中写明并呈送内阁,先告退了。” 谢玉? 谢玉的声音? 杜贵妃不自觉的皱起眉:这贱人怎么在里面? 或许是被上次“谢玉表白皇帝”的事儿吓到了,杜贵妃仍旧心有余悸,咬了咬牙,干脆“诶呀”一声,身体倾斜,极“不小心”的,撞开了暖阁的门。 一时之间,场景仿佛重现。 盛长宁立刻收回了放在谢玉身上的目光,脸色不自觉黑下来。 杜贵妃却像是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行了个礼,娇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都是臣妾不小心,打搅您和督主议事了。” 盛长宁眉眼皆戾,眼看着谢玉没了再同他说话的意思,索性一甩袖道:“无妨,说也说完了,进来吧。” “是~” 娇滴滴的女子起身,鎏金步摇轻晃,走到谢玉的身边的时候,又忍不住嗤笑一声,补充道:“这个人啊,就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生的好看又怎么样?咱们陛下不喜欢男人,再自荐枕席也没有用啊~” 一句话,针对明显。 话音不落,盛长宁的脸就全部黑下来。 外面不远处,暗地保护的谢执也忍不住咬起了牙,暗器出鞘,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环境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但这时,刚起身的谢玉却没有多大反应。 他抬起手,转向一侧娇小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盯上她,周身气压低到瘆人,看的贵妃都不自觉发起了毛。 片刻后,却是一低头:“贵妃娘娘教训的是。” 说着,又将手中木匣交到了女人手上,而后,若无其事的走出门。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惨叫。 “啊啊啊啊——” “是人头——谢玉往盒子里放了人头——还有血呢啊啊啊啊——” 脚步放缓,谢玉不自觉弯了一下眼睛,银丝轻扬,几乎与周围雪景融为一体,说不出的绝艳。 那可不就是人头吗? 谢玉想:他去查贪污,刘慧全拒不服从捕捉,还带府兵负隅顽抗,但他得完成皇帝的任务,将人带回来。 怎么办呢? 只好斩头了。 他还特意拿了个红色的盒子包装呢。 “主子。”出宫门的空挡,谢执已经回到了他身侧,紧握的双拳仍未打开,依然愤愤不平:“属下以为,照您现在的性子,会直接扇上去。” “打她做什么,脏了自己的手。”说话间,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出了内廷。 “可是也不能任她羞……” “谢执,你还是不懂。”立在轿前,谢玉打断他,漫不经心的理了下袖子:“愧疚是最好利用的东西,积攒的多了,甚至能杀死一个人,尤其是……” “帝王的愧疚。” 九千岁弯唇,瞧了自己仍不理解的傻侍卫一眼,道:“上车吧。” “哦!” 转过身,谢玉正要往马车上走,忽听一侧响起:“宝贝儿!”
第007章 他怎么就折磨我不折磨别人?他心里有我! 轻浮的一声,熟悉又令人烦躁。 谢玉寻声望去,正看见顾海平几步奔过来:“等你好久了,跟小皇帝汇报完了?” “嗯。” “接下来还有事儿吗?” 谢玉转头问过谢执,得知迟景瑞下午才来,便道:“暂时没有。” “那跟我走吧,我去望月楼给你绑虞姬!” 绑……绑谁? . 望月楼,谢玉其实不想去。 因为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干脆就选择不面对。 但……他的拒绝丝毫没有用。 因为顾大公子又换相好了。 据说是望月楼的头牌男花魁,眉如墨画,眼含星辰,睫似剔羽……巴拉巴拉巴拉…… 谢玉和顾海平坐上一辆马车,听得脑仁疼。 终于,他忍不住打断了浪荡子的话,插一句:“近期跟我表白的人不少,你知道我是怎么拒绝的吗?” “啊?”顾海平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谢玉道:“我跟他们说,顾海平顾大人与我是总角之交,我们两个天天混在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海平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是,所以,不要喜欢我。” “…………” 紧说着,马车停下,望月楼近在眼前。 谢玉本不打算下去,但二楼管弦声起,奏的是霸王别姬。 几句熟悉的吟唱入耳,不自觉的让他抿起了唇。 其实,这场戏,是霍寒为了他学的。 很多年前,一场瘟疫席卷了盛林书院,他也病了,自己睡在一个小隔间。 学子们大多敬而远之,连送饭都得拿根长棍子吊给他,只有霍寒主动申请来陪他,跟哄小孩儿似的,整夜整夜抱着他,哄着他。 他那时候,病的几乎神志不清:“冷……好冷……” 霍寒便顺势掀起被子,躺在他身边,将他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不冷了,玉儿乖,我们挨着就不冷了。” “那个药我自己熬了两个时辰,很快就能见效的。” “玉儿明天就能好了,不怕。” “嗯……”谢玉哼哼唧唧,又乖乖往人怀里靠了靠,小心提议:“寒哥哥,等我好了,要去听戏。” “好,我给你把望月楼包下来,只让玉儿听。” “嗯。”谢玉再次软软的点点头,安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竟是又委屈起来,盈着浅淡粉色的指尖揪住霍寒的衣角:“不,现在就要听,想听《霸王别姬》,想听……” “我只会一小段啊,这样,我先唱这一段,到时候再为玉儿学整场戏。” 谢玉的记忆里,那一晚,他病的好严重好严重,浑身都不舒服,但听着霍寒的戏竟也慢慢入了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口干的厉害,便努力坐起来,拽了拽霍寒的衣角:“想吃冰品……” “不行。”霍寒给他倒了热茶:“等你好了我给你做,现在不能吃。” 谢玉偏过头,几分不悦,干脆热茶也不喝了。 然后,就被霍寒强行捏住双颊,唇对唇的,喂到了嘴里。 那个时候多好啊,都快被他宠的无法无天了…… 带着回忆,谢玉终究是下了马车,在望月楼中信步胡走。 顾海平为了花魁而来,早就跑没了影儿,只有他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二楼的排练厅。 里面的唱腔早已停了,但仅仅是管弦的旋律,也让他迈不动步子。 窗子上的剪影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到,一个虞姬扮相的人对着面前的“霸王”伸出手,像是要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 哗啦—— 戏排到一半,大门猛然被推开。 谢玉茫然的立在外面,看着屋中站立的两个戏子一怔,转头,齐齐看向他。 不是霍寒! 两个……都不是…… 谢玉缓缓攥起了拳头,不知怎么的,一股名为“庆幸”的情绪忽然自心底升起,但很快又被失落和愤怒掩盖。 他的眼睛有些红,刚想说一句“打搅了”就听一侧,熟悉的声音响起:“督主,吃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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