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枫才发现,原来新的一辈已经渐渐长大。 从武林派到水城,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在进入四月的第一天,他们进入了水城地界。 水城县令带着下属官员在东门迎接他。 时昭撩开门帘,从车厢里望出去,此时的水城县令早已不是云升飛,但他脸上的那股年轻的气势却颇有几分云升飛当年的气度。在他身侧的县衙捕快,看着也是个年轻精干的小伙,让他莫名地想起崔世清时常坏笑着的样子。 “下官水城县令虞正丰率县衙全体官吏恭迎尚书大人!”为首的年轻县令道。 “虞大人免礼,各位大人免礼。” “尚书大人,那我们先去衙门?” 虞正丰问。 “好,听虞大人安排。”时昭没有一点架子。回到生养了父亲,自己度过低谷的这片故土,时昭分外亲切。 第二日用过早膳之后,时昭把随行卫队大部分留在了县城的官驿,自己带着家人和穆枫一家回了老家。 荷塘村口,穆云已经带着时家留守水城的上下,等候在村口。 亲人相见,分外激动。穆枫、穆云、穆雨抱在一处喜极而泣。 当日,用过午膳之后,他们去了父亲的衣冠冢祭拜,又去了时家先辈的墓地祭拜。 祭拜回来,时昭对穆枫一家道:“穆枫,你带婶婶和小荷回去祭拜一下叔叔吧。在水城的这几天,你们一家自由安排,不用跟着我。” “那怎么行,您的安全怎么办?”穆枫急忙道。 “有穆雨陪着我,还有那么多护卫,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时昭道,“难得回来,好生看看,尽尽孝。” “谢大人。”穆枫感激万分。 穆枫一家走后,艾叶问:“夫君,接下来咱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去看看宝根吧。”时昭道,“宝元留给他们的书信,也该还给他们了。不知他成亲没有,要是成亲了,咱们还得再送点贺礼才是。” 此时留守的穆云对时昭道:“大人,陆宝根成亲了的,媳妇就是他嫂子。” “什么?”时昭很震惊。 “他哥嫂感情很好,他哥哥战死后,嫂子一直没有再嫁。哥哥留下一双儿女,嫂子抚养也很是艰难,陆宝根看得心疼,征得他老母亲和嫂子的同意,就娶了他嫂子。”穆云道。 时昭默然半晌:“宝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然后又对穆云道:“准备一份贺礼,礼要重一点。” “是,穆云应声而去。” 虽然先前村口迎接的时候,陆宝根也见过时昭了,但这种私下相见,感觉还是不同的。 时昭才刚开口,陆宝根就流下了眼泪:“东家,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哥,我哥他再也回不来了呀……” 时昭强忍着,眼泪才没流出来。他吸了一口气才道:“边疆的百姓会记着他,大月的百姓也会记着他们……” 时昭把贺礼从艾叶手中接过,递给陆宝根:“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们不在,这是迟到的一点心意,一定要收下。” 推却二三,最终陆宝根扛不过时昭还是收下了。 “宝根,”空出手来的时昭从艾叶手中接过来一个精美的木盒,再对陆宝根道,“这是你哥哥留在我那儿的书信和遗物,今日物归原主啦。” 陆宝根把贺礼放在一旁的木桌上,迫不及待的接过那个木盒,却久久不敢打开。 时昭道:“这里面有两封书信。一封是守城战时写的,那一仗打得很凶,书信都被血染红了,怕你们看到担心,于是我重抄了一封寄给你们,这封信就暂时留在了我那里,如今归还于你。” “另外一封是追击战前写下的,不曾想竟成绝笔。遗物是你哥哥生前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交给我保管,如今都在这儿。你点点。” 陆宝根取出那封带血的书信,他嫂子也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想要一睹丈夫生前写下的话语。 两人一起看着那封带血的书信。书信的内容他们几年前都已经读过了,不过那时时昭的笔迹。如今在看到亲人的笔迹,和被鲜血染红的信纸,两人恸哭不已。 时昭和艾叶看着这一幕,只能默默地离去。 亲人离去的伤痛,没有人能够感受,只能让他们自己慢慢消化。 时昭在水城县的巡查停留了五日,五日后,穆枫带着一家人归队。时昭看着他们一家,脸上都有着哀切与不舍。 一旁小荷轻声对艾叶道:“艾叶,你知道吗,我回去祭拜父亲了,陆成也祭拜了他的爷爷。夫君给爹爹修缮了墓冢,把成儿的名字上了我们陆家的家谱。陆家湾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爹他也有了后人,我们陆家没有绝户。” “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羡慕和惊讶,我们家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小荷说着硬咽了。 在小荷说完,艾叶一把抱住了泪如雨下的小荷:“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第139章 番外四 回家! 时昭西巡去了水城, 自然也会前往云州拜见坐镇西南的齐王文征。 在云州城,他不但见到了齐王文征一家,还见到了昔日故交好友云升飛和崔世清。 初见那日, 一众人聚在云州齐王府,坐在院内的桂花树下,把酒言欢。 光阴似箭,转眼,他们都已经是不惑之年的人了。谈起年少时的风华意气,还有那段跌宕起伏的岁月,都不甚唏嘘。 时昭在云州共巡查了两月, 足迹踏遍了境内通路的乡村, 为云州境内的老百姓解决了许多农耕的切实事宜, 记录下了他一路的所见所闻。 离开云州时, 齐王一家和云州府衙上下都在云州城北门为时昭的车队送行。 他们巡查了西南, 如今要北上巡查西北水利农工。 一路往北, 最后的终点就是西北重镇青州。 时昭的行程虽未保密,但也没有提前通传地方官吏做法,所以他们到达青州时, 在南城门迎接他们的,是看守时家在青州产业的穆雷及仆从。 再次回到这个离开五年有余的青州府,与上次回来, 时昭又是不同的感受。 当年买下时家老宅的致仕官员,他的老家也不是青州。只因他当年科举高中之后, 出任的第一任职务是在青州,对青州有很深的感情, 故而致仕之后才来此暂居。 后来致仕官员落叶归根, 他的后人便要卖去从时昭手中买来的宅院, 返回自己的故乡。因为知道这个宅子曾经的经历,所以致仕官员的后人卖房的时候,先找了时家在青州的管事人,看他们有没有意向买回房子。 穆雷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赶去京城向时昭汇做了汇报,时昭毫不犹豫的指示穆雷把自家老宅买了回来。 老宅买回来后,这是他第一次回到青州,也是他第一次再住进父亲曾经亲手建造的宅院。 宅院的一切,都是按照时昭给穆雷的图纸和说明陈设布置的,完全是父亲还在时时家的样子。 时昭走在院中,看着熟悉的景致陈列,处处都是记忆。他抚摸着院中的回廊倚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父亲还活着的岁月中。 虽然后来回了老家水城,修缮扩建的祖屋;又回到青州任职,住在宽敞的官邸之中;如今在京城又有了气势恢宏的尚书府,但时昭内心潜意识里,一直觉得父亲亲手建造,自己从出生到弱冠之年前生活的这座院子,才是自己的家。 如今住回自己的家中,好像一件无形中的大事终于尘埃落定。时昭百感交集,他吩咐下去,所有住宿,依旧制。 他没有住到象征家主的高堂大屋去,那座最高的房子,依旧让母亲居住。他还是住在自己曾经居住的东厢小院,那里不仅有他少年时的所有回忆,还是他与夫郎艾叶的真正相识的地方。 傅疏影面对此情此景,和儿子的安排,更是泣不成声。 她虽与夫君未能相守到老,但终究儿子守住了丈夫留下来的一切。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结局呢! “住在这里,不知夫郎是否觉得委屈?”时昭问。 宅子按照二十年前的陈设布置,自然是比不上现在的舒适。 “怎么会。”艾叶依偎着他道,“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夫君房中伺候的情景。那日夫君因为公公的事,奔波了一日,很是辛苦。回来是我伺候的夫君沐浴。” “是,我记得夫郎当时考虑很是周全。”时昭道,“那时房中的小厮请辞,夫郎从外事调入内屋,没想到第一次就能做得那么好。” “说来还是侯春恰好在那时请辞,我才有了机会在夫君房里伺候,结下此缘。”艾叶沉浸在往事的回忆总。 “是啊,说来还得谢谢他当初请辞。”时昭笑道。 “就你嘴贫。”艾叶嗔怪道。 来到青州的第二日,时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父亲的墓地祭拜。 时家在青州府也有不少的产业和仆从,祭拜时,上上下下在墓前站了一地。 祭拜之后,时昭遣散了家中下人,独自在父亲的墓前烧纸,低声喃喃道:“父亲,此次之后,孩儿再来青州看您的时间就少了,您要原谅孩儿。” “孩儿在京城家中供奉了您的牌位,您在那边,空了多去京城转转。咱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说罢又在墓前磕了三个头。 在青州停留期间,时昭父亲的故交沈盛登门拜访。他与傅疏影相见,两人谈起往事都是老泪纵横。 走前沈盛惆怅地对时昭道:“伯父老了,说不定老天爷哪天就把我收走了,要去那边见你爹啰。这次之后,再见就难啰。你要照顾好你娘,你爹去得早,她中年丧夫,守着你成家立业,光宗耀祖不容易!” “谢谢伯父教诲,侄儿会的。”时昭真诚道。 “好,好。”沈盛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笑了,“时鸿老弟有个好儿子!” 笑着笑着,忍不住流出泪来。然后撩起衣袖,颤巍巍地擦拭着眼角。 送走沈盛的时候,时昭走在后面。逆光中他从后面看到,前面身影模糊的沈盛,两鬓散下的发须已经斑白,步履也开始蹒跚。跨门槛时,都是扶着门板才跨出去的。 沈伯父真的老了。 时昭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和他一个时代的母亲,也渐渐衰老了。 时昭觉得,他的这一生,能认识李颉这个朋友,实属人生中的一大幸事。每次他离开青州,身后都有这个朋友相送,不会孤独。 人生有此好友,夫复何求! “李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在此停步吧!”时昭让穆枫停下马车,对旁边车上,一直坐在车外与自己相谈相送的李颉道。 这一次,李颉一家送他,比前两次送得还要远。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也好,就在此作别吧!”李颉道。 说罢怀化大将军府的马车也停下,就此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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