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聪明的嘛,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很无聊吗?在这里捉弄人?”片石刮在鱼鳞上发出“呲呲”的声音。面对面的两个人,一个蹲在岸上,一个漂在河里,一个一脸苦瓜相,好像丢了几百两银子,一个笑容灿若星河,好像那人丢的银子被他捡到了。 “小小年纪装深沉,只是想逗逗你。”他挥舞着双手,把血水和鱼鳞推离自己身边,坐在浅滩区的一块石头上,“我以为你是没饭吃饿的一脸苦瓜相,所以捉几条鱼给你填填肚子,就不用太感谢我啦。” 赵无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上身赤裸,随即眼睛被针扎了似的躲开,“你我萍水相逢,你这样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男孩吃了惊似的,慢慢的没入水里,只露出一个头,“你……你难不成是个姑娘?” 十岁的年纪尚没有发育,换个衣着打扮确实分不清男女。 “……不是。”赵无垠有点无语。 “吓死我了”,水声哗啦啦响起,男孩从水里爬出来坐在他旁边,“那你怕什么?” 赵无垠睁开眼睛,眯起看着他,“你不是梁人?” 男孩睁大了眼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父亲是行脚商,我跟着他大江南北的跑。唔,可能思想有点……那个,开放。” 赵无垠现在没心思追究他的身世,自己的前途尚且迷茫。他把鱼在水里洗了洗,一不小心手滑掉进了水里,男孩可惜的“哎呀”了一声,一个猛子扎进去,转眼就把鱼递给了他。 “我看你也没多大年纪,你这么心事重重的做什么?” “我杀人了”,赵无垠平静的说,“不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就感觉突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没怎么听懂你在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我看你走路的身形,是练过武功的,学武不就是为了杀人吗?”男孩不以为然,赵无垠却觉得这事儿不是发在他的身上,他无法感同身受,便不想再多说什么。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个人眼神一对,男孩随即没入了水中,卢贞从后边跑过来气喘吁吁道:“静妃娘娘让我来看看你,这么久不回去,我还以为你掉水里了呢。快回去吧,今晚还要找地方住。” 赵无垠点头应了一声,起身走出没几步,便听到身后泛起一个水花。 男孩游到下游,老者已经在岸边等待多时,看到男孩爬上岸换上衣服,他才开始泄愤,“你再这样调皮,我就报告陛下,将你关在宫中,哪里也不许去。” “那这样的话你们的计划岂不就完了?聂老头你是带我出来做什么的你心里没点数?” 聂老头被戳中了心事,一句话也说不出,连胡子都尴尬的僵在半空中,最后“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人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坐在往北奔走的马车里,聂老头才翘着胡子给他倒了杯茶。这里的路不好走,马车磕磕绊绊,茶洒了半杯。 刚走出一片村庄,他就听见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声音他昨天听过。 “往回走”。 “公子……” “快,往回走”,男孩冲出车棚,扯着缰绳对车夫说。 瑾容被蒙古兵捆住了脚腕,拖在马后面,哭喊声响彻天际,可是村民能逃得都逃了,逃不了的都大门紧闭。 及时逃走的还有袁静和璟心。 清晨他们出去打水找吃食的间隙,蒙古人便闯了进来。只有瑾容因为脚肿了,疲惫至极留在了这里。 袁静严命卢贞绝对不能哭出声,除非想把所有人都害死。他们跟着这几个蒙古骑兵,有三个人中途散开了,估计是去搜刮“民脂民膏”去了。一个人骑在马上手里握着绳子拖着瑾容,一个提着一壶酒,跟在后面喝着。 “璟心,你的箭呢?”袁静小声说。 璟心从背包里掏出箭弩,那几支箭已经被水洗过了无数次,有的箭羽都掉没了,精确度很差。但这是他们几个唯一的武器,救过他们好几条命。 箭搭在箭弩上,璟心窝在草丛里瞄准了那人,那个蒙古兵开始解衣带,瑾容本来气息奄奄,看着他的动作瞬间哀嚎起来,哭喊声回荡在满山遍野里,回应她的只有风声,以及风洗过草丛的声音。 布谷鸟在耳边飞过,袁静捂紧了卢贞的嘴和眼,几乎勒出一个手印。第一层裙带落下,上衣解开,胸口赤/裸在他眼前,“咻”的一声箭羽划破空气,这一回是正中心脏,干脆利落。 这只箭射中过很多人,唯有此次是正中心脏,一箭致命。 袁静目光深沉的看着璟心,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她放开了卢贞,卢贞忍着不哭出声,一个劲儿的抽噎着,袁静上前解开绳子,“快跑!”——还有两个蒙古人还在村庄里。 他们飞奔出村子,却不知道往哪里走。哪里有路往哪里走。那两个蒙古骑兵从后面追上来,袁静听到了马蹄声,带着他们闪身跑进了丛林。马在丛林里跑不快,蒙古人下了马,只凭男人的脚力,追上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也是轻而易举。 树林越来越空旷,能躲的地方越来越少,后面脚步声渐进,伴随着骂骂咧咧的怒喝声。蒙古兵突然甩出一柄长刀,璟心迅速反应,跳起扑了上去,瑾容被他扑倒在地,连带着卢贞,三个人滚成一团。那刀斜插在他们身边,锐利的刀锋反射出一道冷光。 蒙古人终于还是赶了上来。他们说的话赵无垠听不懂,但是看眼色,估计是看到了同伴的尸体,被激怒了。 “是谁杀的人?” 他竟然会说汉语。 “交出那个人,其余的人不追究。” 他们四个人被困在树上,树叶翻飞。璟心正要张嘴说:是我杀的。袁静却在此时开了口,“是我杀的。” “母……母亲?” 他们又恢复了蒙古语,一边嘴角翘的老高,眼睛上下打量着袁静和瑾容,小声议论着什么,然后又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袁静和瑾容被松了绑,璟心继续和卢贞绑在树上。 卢贞看着二人被带走,袁静回头看了璟心一眼,她竟然笑了。璟心不明白,正当他疑惑的间隙,卢贞突然高喊,“你们不能碰她!” 蒙古兵停下脚步回过头。 卢贞虽然心虚,但声音依旧洪亮,“她是皇上的女人。”他又回头看了看璟心,“他,他叫赵无垠,他是当朝四王爷。你们如果碰她,大梁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是他们逃亡路上唯一一次暴露身份,谁也不知道迎来的会是尊重忌惮还是威胁、欲杀之而后快。 一个蒙古兵刚要开骂,另一个人抬手制止了他,他几步走近璟心,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瞅他的脸。他的指纹很深,深到要割裂他的皮肤。他盯着他眼角下方的那颗痣,眼睛眯了起来——这小孩脸脏兮兮的,如果不是凑这么近,他都没有发现他脸上这颗痣。 那蒙古兵突然站起身把卢贞踹倒在地,绳子在他身上勒出一道血痕,“竟敢骗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马鞭啪啪的抽在他身上。卢贞哭喊道;“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放屁,哪有这么小屁孩的王爷?”马鞭不停,“哪有这么落魄的皇子!谁不知道现在赵氏皇族都在金陵城喝香吃辣呢。你想恐吓老子?你还嫩!老子先打死你。” 他们打归打骂归骂,却没有再把两个女人带走。他们四个人被重新捆在树上,那两个蒙古兵却突然开始逃跑。被不远处一辆马车截住了去路。 “按照现在蒙古军的制度,逃兵必究,诛三族。”一个白胡子老头从马车上下来。马车上,男孩透过车帘看着他们。随从们四散开,把这两个人围在中间。 “谁……谁是逃兵,你血口喷人。” 老头继续慢悠悠说道:“你脚下的马靴是战靴,布料产自中原,皮革也是经过汉人加工制作的,针脚才会如此细密。你的袖腕刻着一个‘元’字,是蒙古第一将军阿萨尔旗下的第一支元军。这只军队是模仿和依靠汉人而建,其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攻打汉人。据我所知,这只元军在一个月前于沧州败给大将军袁址,三万人被杀的只剩三千。如今蒙古已经退战,这支元军也已经被调回蒙古,却不知为何在这里见到二位。此地如今是蒙、梁、大同三地边境线,二位身为军人,不觉得僭越了吗?” 那两个蒙古兵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看四周人越聚越近,便豁出去了拿刀砍,一边打着口哨叫马儿过来。可惜没等到那马儿跑过来,二人便死在了刀剑之下。 马车上跳下来一位少年,脸上蒙着黑布,只有赵无垠清楚他的模样。他们不久前还在河边聊过天。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赵无垠狐疑的看着他,但是他好像从未认识他一般,帮他们解开绳子,没有多看他一眼。 清冷的童音从黑布下面发出:“大梁在找你们。” 刚刚的对话,他显然都听到了。 “只要进入中原腹地,到处都是你们的画像。” 他从怀里掏出两包银子,那两匹蒙古马正好跑过来,银子扔给他们,然后牵着马抚摸着它的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那马便突然开始听他的话。一匹马走近赵无垠身边哼哧了下鼻子,前脚踢了踢。另一匹走近卢贞,衔着他的衣带把伤痕累累的卢贞扔在了马背上。 赵无垠翻身上马,瑾容和袁静随后上去——他终于确认这个人绝不只是一个行脚商。 临走之前男孩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赵无垠回视,男孩拱手,正要离去,赵无垠喊住了他:“我不想欠别人的”,他掏出一条暗红色的发带,那是和王服配套的一条发带,“来日若有缘,会报你今日的救命之恩。” 马儿扬长离去,袁静在璟心后面问道:“你认识他?” 璟心“嗯”了一声,却没有解释什么。 看着两匹马逐渐远去,聂老头在后面担忧道:“我们见到了赵氏皇族的人,此事会不会被大梁朝廷给知道了?”
第3章 回到中原以后,他们才知道,经此一役,大梁北境从朔州到幽州,上至梧州下至京都,十七座城池尽沦陷在蒙古之手。这还不包括被唐炜乔占领的太原一带。怪不得那人说,“此地如今是蒙、梁、大同三地边境线”,原来唐炜乔在太原称了帝,国号大同 此役大梁惨败,史上绝无仅有。 一股悲怆和怅然若失的情绪流淌在赵无垠心里。他深刻的感受到,这股悲怆只有用血才能祭奠。 马儿行在闹市里,走得很慢,因为战乱,流民很多,因此显得更为拥挤。 赵无垠说:“母妃,我能带兵打仗吗?” 袁静勒紧了缰绳,“很难过陛下那关,你读过史书,应当知道王爷和皇子带兵打仗,会遭受皇帝的忌惮,百官的弹劾,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2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