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均被打得哎哟了一声,无奈地揉着痛处:“阿晚好凶啊!” “还装死骗我心疼!尽知道讨我便宜!”说着他暴躁地飞起一脚踢过去。沈灵均却没能闪开,给踢翻在地,顺势抱住了苏兆晚的腿,疼得手指攥紧了他衣摆。缓过气来,他抬起眼看苏兆晚,眼中湿漉漉的,委屈得很:“没装死。被沈夫人打的那几下是真的。真的疼……” 苏兆晚:“……” 夏栀带着沈夫人已经回刑部去了,卫凌、冷兴他们也知趣地退走,眼下院中就他们二人。沈灵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拉了拉,苏兆晚翻了个白眼,到底顺从地蹲了下来,却被沈灵均一把抱在怀中。 “阿晚,我不是刻意瞒着你的!”沈灵均像只讨好的小兽般拱进人怀里:“只是这事儿隐秘,除了我与夏大人,旁人都不能知晓,也唯有我们身边最亲近的人信了,汾王那只老狐狸才会信,才会铤而走险地打掉他手中剩下所有的牌,被我们抓出这么大破绽来。” 他解释得耐心仔细,倒叫苏兆晚有些过意不去,叹了一声,道:“……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担心么……还有,还有就是你这人,你看我着急上火,铁定心里头在笑我对不对?你是不是在想,我就是个傻瓜,居然为了一堆赝品急成那般……”说着话,他脸颊蓦地腾起一缕红晕,嗔怪地瞪着沈灵均。 “怎么会!”沈灵均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抚摸,只觉心里软得好似一块化掉的糖,“我只觉得,我的阿晚是世上最纯净的人,比金珠翡翠还宝贵,是再好也没有的!” “嘁……嘴这么甜。” “本来么!你着急,是真的在意那些死物么?还不是怕我临到最后功亏一篑,被汾王还击报复!此外,将戏都做到陛下面前了,若拿不出像样的交差,必然要触怒龙颜被问罪。你心里紧着我,我都知道!” “呸呸呸,谁紧着你了,好不害臊!”苏兆晚红着脸将人推开,谁料沈灵均搂得更紧。 “阿晚。事情过后,我将药王庄还给你罢。” 苏兆晚手停了一停,沈灵均道:“说起来,若是陛下看了奏报,知秋堂多半留不住了。那会子,我正好上奏,祈求陛下将药王庄从知秋堂名下剥离出来。” “不光药王庄,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这些年被沈家霸占的医庄、药堂。我叫知秋堂的秋掌柜细细清算,不该是沈家的,我们分文不少地还给人家。” 苏兆晚嗤笑:“若真如此,那你真要变成无家可归的野兔崽子了。” “小娘会让我无家可归么?”沈灵均亲昵地蹭蹭他。 “你当小野狗,关我什么事?”苏兆晚薅了薅他发顶。 “算起来我娘也姓苏,也是玉昆山药王庄的人!孩儿至少有一半的血是药王庄苏家的,你怎忍心让自家的晚辈流落街头!” 苏兆晚扯了扯嘴角,促狭地笑:“可莫忘了,苏缇是二十年前药王庄的逃奴,她人一走便与我药王庄再无干系。你是她的儿子,还想跟我们攀哪门子亲戚?” 沈灵均撅起嘴:“好狠心的小娘!即便不看在娘亲的面子上,我在辈分上算是您的继子。于情于理,您总该赏我口饭吃!” “来要饭?那倒也不是不可以。……你做什么?”苏兆晚正逗他,忽然觉得人搭在他腰上的手紧了一紧,苏兆晚嗤笑:“说不过便动手。少卿大人原是个无赖!” 沈灵均暧昧地在他柔软的腰眼上捏了捏:“我要的可不止饭那么简单。” 苏兆晚不说话,侧过脸看着他,目光里似有钩子,注视他的眉眼,渐渐下滑,打量他英挺的鼻梁,少年经历了这些事情,容貌似乎长开了不少,竟渐渐有股子逼人的锐气。他目光游移着,落到了沈灵均的唇上。 他眼中含情,如桃带露,丝丝脉脉的媚色赤裸裸地看向沈灵均的嘴,惹得少年生生咽了一口,呼吸也重了。他凝视苏兆晚,片刻,追上去想吻他。 苏兆晚适时一把将他推开,趁他没反应过来麻利地起身跑了几步,躲到假山石后,看着那狡黠内敛的少年一时发懵的神情,笑得直不起腰来。 沈灵均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又气又笑,指着苏兆晚,追了上去。 月沉露散,夜色最浓的时分,两道身影在大理寺少卿苑内疯笑着追逐奔跑,廊下池子里震颤出几朵涟漪。 -本章完-
第77章 枕孤鸿·77 封 ====== 开春了,雪化了。大理寺少卿苑池塘里的枯荷也冒出了尖尖角来。 初春水满,横贯长安的内河丰沛起来,蜿蜒从城外流经,绕过几折农家,流到城里来,潺潺沿着白玉石板河道灌入了逢剑山庄。 落蝉捧了一把水,看它一滴一滴,漏过指缝珍珠似的坠回河中,又匆匆流走,夹着几瓣早开的桃花。 “落蝉大人。” 落蝉回过头,身后站着个人,是逢剑山庄的家丁,年岁不大,脸上却布满了褶皱,发如银丝。落蝉认得,这是当初她住在这里时,透过门缝瞧见过的那张脸。 “冯管家!”她点了点头。 “姑娘对这玉带河感兴趣?” 落蝉笑了笑:“当初只是觉得奇怪。逢剑山庄一个江湖门派,即便财力再高,怎的能用和汾王府一般的规格,造自己园林中的山水,甚至还用玉石铺河道,岂非僭越!后来才明白,这应是一条连接王府与山庄的密道。方便汾王爷夜间随时出入此处,是也不是?” 冯管家抿嘴微笑,低了头,依旧是那般不亢不卑:“大人智谋胆略异于常人,大理寺果然藏龙卧虎。有您和沈大人这样的人庇护长安,冯家上下倍感安心。” 人精。他没有正面回答落蝉的问题。 落蝉也不在意,反正案子已经结了,她今日不过是大理寺休沐,过来看一眼。 落蝉道:“冯家旧案昭雪,怎么,冯峦还是不肯回来住么?” 冯管家目光低了低,有些落寞:“少庄主心慈,眼见着那么多条人命,一时接受不了自家曾为汾王做过事。且由他罢!他一日不回来,我一日替他料理这府邸就是了。” 落蝉点点头:“我去京兆府看过他了。他过得很好,新府尹上任后,他与他那好朋友林光都提为了侍卫教头。您放心。” 枯叶新芽,水声细密,逢剑山庄幽雅静极。那条白色的河道无声地延了出去,最终的去向,便是已被封禁的汾王府。 出了这扇大门,京城中不约而同地都不再敢谈论起那名噪一时的汾王府。 刑部和大理寺将查清的案件卷宗,并一应物证人证呈交到明德帝的大殿案头时,明德帝只是黯然,冠上的冕旒垂下,看不清帝王面色,只有微微颤动的珠玉似在替他低诉他此刻心底的波澜。 陈情后,沈灵均与夏栀便先后退了出来。没人知道后来在金殿中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陛下将自己关在了御书房内,不言不语。 过了几日,汾王府一夕之间被抄,一应关联人等全都锁拿下狱,牵连下马的除了京兆府尹柳呈,还有远在阑州的县官。 朝堂风动,吹到了民间,不敢明面上谈,便只剩下些捕风捉影的秘辛谣传。 说起来,沈灵均奉旨,以少卿身份回阑州城查抄知秋堂,算算日子,也应当快到了罢! 初春料峭,冷不丁凉飕飕的风便灌进衣领中来。落蝉正出神,不妨打了个寒噤。天也不早了,先前还约了齐老太师要问些功课,晚了不敬,她忙将绒衾裹了裹,告辞出去。 阑州城,知秋堂沈府。 西北的春季,只会比寒冬更加阴冷。圣旨下了两个月了,陛下愈是悲怒交加愈是雷霆手腕,将京中该处理的如快刀斩乱麻,处理得干净利索。到了如今,便只剩西北边陲,让沈灵均捧着一纸诏书,回乡料理。 这是他短时间内第二次回到阑州城,却见天翻地覆地换了容貌。县官落马,新上任的看得出是个性情偏冷、不惜张扬的主儿。原本沿街花团锦簇似的闹市摊贩,被统一归到一处管制。使得进城大街宽了许多。 走了一阵,苏兆晚忽然道,“咦,我知道哪点看着不同了!”他指了指街边的铺面,“咱们离开不到一年,怎的如今阑州城多出了许多的医馆药铺?” 他骑在一匹温顺的青骢马上,用不着抓着缰绳也稳当,因而好奇地四下里张望。 沈灵均道:“阑州地处西域,又比邻楼兰城,是通商要道又是奇珍药草盛产之地。医庄药庄林立,本是应当的。” 从前知秋堂一家独大,用尽各种手段打压其他医药家,不是被排挤得无法生存,便是被知秋堂吞并占据。久而久之,整个阑州城除了知秋堂,竟而医药铺寸草不生。如今知秋堂没落,沈家参与汾王党争已然被拔除,剩了个空荡荡的庄子。其他药行如野草,见缝便生,又占着产地优势,一时间开了好几家。 明德帝仁慈,沈家犯罪,没有牵连沈灵均,也恩准他所请,将知秋堂吞没的悉数析出其名下,将各家家财信物归还。如今,该来查抄知秋堂沈府了,他也不遣旁人,让沈灵均亲自来办。 这摆明了有心偏袒他。 倘若沈灵均在查封之余,想要留下些什么,或放走什么人,明德帝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火,届时回京奏报便好。 “灵均,你不进去么?” 站在沈府门前,苏兆晚轻轻碰了碰他。 沈府如今大门洞开,寥落破败,一派萧条景象。里头依稀可见瓷器碎片、扯破的绫罗散落一地。可见,沈熹他们匆匆被带走时,大约被乞儿们冲进去洗劫过一通了。 沈灵均没什么表情,抬脚往里走。 随行一并来的除了冷兴卫凌外,还有大理寺的官兵、录事。沈灵均进去了,他们便也取出记簿和封条,开始逐一房间清点查封。 沈府院深,往里走便是厅堂,门窗被砸得残破,值钱的家私古董早没了,剩下块写着“信义四海”的牌匾歪歪斜斜挂那儿。沈灵均看了,冷笑一声,又去看别处。一连路过他自己的三省居、沈熹的蕉下汀、沈夫人的安寿堂……都不曾停步。 不觉间,他的脚步将他带向了整个府邸最偏僻之所在。 这地方,比奴才住的还尚且不如,方位很不好,夏日酷暑、冬日苦寒,还有一口黑洞洞的深井。是苏缇生前与他居住的偏屋。沈灵均直勾勾地看着早已塌了半个屋顶的旧房,默然许久。 他从前一直不懂,为什么沈阕待他娘儿俩那般苛刻,时而看向他的眼神直可称为“怨毒”。眼下想明白了,原来沈灵锡过失之前,沈阕始终以为沈灵均是苏缇与汾王所生的孽种。只因着苏缇腕子上从不离身的那串蓝色手珠,与汾王手里的别无二致,就仿佛是一对儿。 当初苏缇本就是沈夫人做主,从京城兰绫坊买来的姑娘,为着显她贤德。苏缇当初从药王庄逃走,是怎么辗转逃到长安,已然无从得知。只知道她被汾王一党盯上,多半就是因着这避毒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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