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点缀的穗子,银剑倒显出些许寂寥,刘琙也坐起来,盯着剑柄便不移开眼了。 他知道耳坠再戴在身上,只会为自己平添痛苦,刘璟这么做也是为了平去他的心魔,可那穗子陪了刘璟许久,怎么说都有些不舍。 他的心思在刘璟面前,一向是容易窥破的,于是道:“阿琙可愿再赠予朕一个剑穗?” 刘琙自是愿意的,另一对耳坠与剑穗,都被好好收在他府中,明日便可拿来给他。 “当初朕选赤色剑穗,”刘璟思考片刻,还是道:“是因为赤色衬你,朕喜欢那抹亮色,不曾想此物配对,朕戴了赤色,你就换了深绿,如此一来,也算顺了朕的本意。” 他重新在床边坐下,靠了过去,道:“至于剑穗,于朕而言,都是你赠予,其中意义,也是一样,也无所谓颜色如何。” 刘璟一席话下来,如春雨细细,扫尽了他心中的业障,就连生出的旁支末节,他都要一一除去。 如刘琙在沙漠所想的那样,往前,总会有他在。 屋内忽而暗了下来,云层渐厚,遮了大半月光。 有微风吹进,带着凉意缠了上来,似是要有雨了。 刘璟扯了薄被,将两人盖住,轻声道:“早些休息吧。” 可刘琙睡了这些天,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躺了一时半刻,黑漆漆的房间里还亮着一双眼睛。 他怕窸窣声吵到刘璟,也不敢动,只是看着他,似是要把这副眉眼刻进心里。 哪想刘璟其实也未睡着,感受到目光灼灼,轻叹了气,也睁开眼瞧他。 刘璟不常叹气,此番却像是心中疲累到极致,才显露了出来,刘琙便问:“皇兄有心事?” 刘璟苦笑,道:“是。” “聊聊?” 他才方醒,刘璟有些不想与他说起这些,正有些犹豫不觉,却不知自己的举动都被刘琙瞧在了眼里。 刘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刘琙自然也能看出他的想法,左右睡不着,刘璟不想说,那干脆聊些别的,让他把心事放一放,于是先换了话题:“皇兄还记不记得,我走之前……”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在回想那个场景一样,而后忽然朝刘璟笑了几声:“嘿嘿嘿。” “……” 刘璟无言一阵,虽说他猜到那时的冲动定会被刘琙记在心里,却也没料到他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想起来,此时夜半三更,倒也适合兑现,可刘璟偏要玩笑:“记得啊。” 刘琙的眸子都亮了几分:“那……” “记得你走之前对我嘿嘿嘿。”刘璟忍着笑意阻住他倾过来的身子。 “皇——兄——”刘琙拖长了调子表达不满,可还没等他瘪嘴装可怜,刘璟便支起身来,吻去了他的唇。 刘琙双眼猝然瞪大的反应刘璟尽收眼底,可还不等他多看两眼,刘琙便抱着他翻了个身,两人霎时对调了位置,刘璟再欲起来,却听刘琙轻声道:“皇兄别动,我会疼。” 虽知他就是在说瞎话,可刘璟被这么一说,还真就没了动作,任由他在上位继续了这个吻。 积攒的欲望得到了释放的缺口,此番刘琙吻得格外深,与第一次蛮横的横冲直撞不一样,这一次他得了准许,慢慢地探索着,从嘴唇慢慢舔去上颚,再缠去了舌尖。 两人呼吸对撞,周身随着动作升温,刘琙的手牵住了他,十指交缠,身体交叠,空气中逐渐多了一丝靡乱的味道。 身体止不住发软、被吻到呼吸乱作一团的滋味重现,刘璟少有的添了慌乱,抬手在刘琙肩上推着,却抵不住他愈发用力堵住他的唇。 可极限被他把握的刚好,走向窒息的前一刻,刘琙骤然松开,留给对方稍稍喘息的机会,继而去舔他唇边的晶莹的液体,顺势一路向下。 脖颈随着刘璟大幅度的呼吸而起伏,有些发热的躯体好像很容易留下痕迹,不消片刻,一片红痕布上了帝王白皙的颈。. “阿琙。”刘琙吻去琵琶骨的那一刻,刘璟终于是缓了过来,可他暗哑的嗓音此刻无疑是催化剂,刘琙伸手撩开了碍事的发,又在脖颈之下留了痕迹。 如此下去,这觉是睡不得了,明日的早朝亦是去不得了,刘璟捡起来最后一丝理智:“阿琙!” “到此为止。”刘璟有些发软的手将他搂到身侧,刘琙仿若大梦初醒般躺下,忽而又将他搂住。 方才痴缠绕去心中,刘琙忍不住又俯首,轻吻了他的鼻尖。 这么一闹腾,刘璟倒是真的松下了一身负累,倚着他,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初入夏的夜晚有些凉,刘琙把他好生裹在怀里,两人体温相互传递,是无限的心安。 是日,刘璟去上早朝前,告诉了刘琙心烦之事为何。 起源便是刘璃的那封家书。 刘琙同样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他?!” 而那家书首句便是, ——林氏祖母药方,乌草一方,实为多余。
第三十三章 刘璟从小便生长在一个笼子里,荆棘密布,里外无光。 他一个人困于黑暗,荆棘越长越大,挤进笼子,要夺走他最后的空间。 忽而一天,幼小的孩子撕开荆棘,藏好手上的血迹,与他说等我,天地辽阔,我会带你走。 笼里第一次照进了光,可丛生的荆棘很快就要补上缺口。 一只大手挡住了荆棘的封锁,任由尖刺伤害,却从来不肯退走,帮他一起扒开这囚笼。 他握着这只手长大,直到困局破,樊笼解。 这个人是师,是友,是他幼年到如今不可忽视的存在。 他给予了此人无限的信任,事事器重,本以为是君臣相佐,一朝佳话,却最终遭受背叛。 满朝臣子人人可疑,刘璟却从来没有想过查他。 刘璃在边境遇到一个老者,病灶与林氏祖母相同,开出药方时,恍然察觉不对。 那味乌草,跟本就是多余的。 刘璃很早就知道这个药方,可与刘璟一样,她从来都未想过林家会与鸿胪寺投毒有关。 一番追查,林氏祖母的药方,确实是在投毒前不久才被加入一味乌草。 而就是这一味乌草,害了所有亚罗夫丹人的性命。 隐瞒异国人在境内,透露他二人下访行踪,灭口薛氏父子,将乌草混入囚犯饮食,能将所有事做的悄无声息,没有极高的职权,必然没有可能。 种种迹象都指明,里通外国之人就是林尧。 可乌草寻常,每天售量极大的寻常药物根本就不会登记在册。 若真是林尧,去药铺买来不留痕迹,又何必将它放进药方,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刘璟怀疑过是否是栽赃,可鸦羽带回了一条几乎是决定性的消息。 林尧的老宅,就在荆州。 为什么亚罗人会跨越千里,冒险来到大夏腹地,在荆州谋乱? 因为他们的线人在荆州长大。 那个人有权有势,对荆州了如指掌。 铁证如山,刘璟不得不信。 可他不明白。 林尧是先皇手下的人,在皇室最潦倒的时候帮扶刘璟,刘琙在西北的那些年岁,他就是刘璟联系外界的唯一途径,是他在皇城的支柱,不是臣子,反倒是至交。 后来位极人臣,林尧也从未仗着深得刘璟倚重而滥用职权,而是与朝臣平坐。 衣食住行上更是清贫,除去刘璟赏的林府,从未置办过私宅,出行也极少差人抬轿。 至于政事,更是挑不出半分错处。 多年来伏案为民,他事事亲为,亦多次在民间走动,与百姓相谈。不仅朝堂备受崇敬,民间也有极好的声望。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做出了里通外国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天子应当无情,可刘璟对刘琙的信任与生俱来,而对于林尧,是多年的辅佐才让他如此器重,林尧的背叛,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沉重。 对林尧的审判定在刘琙伤好之后。 林尧没有任何争辩,被押到大理寺堂前,面对刘璟之时,他不曾抬头,跪拜不起,却还是不发一言。 堂中刘琙、齐达分坐两侧,郭祁与褚佑安站于刘琙身后,而他们的遮挡下,林亦筠脸色苍白,侧耳听着问话。 证据确凿,林尧亦认罪,刘璟只想问清一个问题:“为何叛国?” 林尧不知该作何回答,他的一生起落太多,每一步都说不清对错,此时只能与帝王道:“陛下若当年出剑晚一步,臣便也活不到今日。” “当年?” “建宁九年,陛下剜下陈羽唇舌那一剑。” 那夜情景直至现在,都如近在眼前,那时陈羽口出秽语,刘璟气极才出剑,而出剑前夕,陈羽对林尧喊了一句。 ——好你个叛徒,明明是派去…… 那时他话语未尽,如今看来,后话却很好猜。 刘璟胸腔一震,转瞬间就补出了下一句。 “派去的细作!” 林尧一开始接近他,便是陈羽的安排! 刘璟还是不可置信,母后留给他的密信之上,明明就有林尧的名字:“可先皇委你以重任。” 何止是重任,简直是将皇室的未来都压在那批臣子手上。 可不曾想林尧的假意委身,却是背叛的开始,他不仅背叛,还利用这个身份,险些将刘氏彻底推入谷底。 “先皇不能保臣一家老小,”林尧微微抬起了身,依旧是佝偻着背:“建宁三年,臣老母旧疾复发,四年,小女十岁生辰,臣却远派西北,浑身上下,凑不出十两钱寄回给她们。” “臣与先皇有交,陈羽处处针对。治病的药,药铺不卖予臣;林宅收缴,一朝为官,臣携家眷,只能住城郊草棚;内人秀美,陈羽点名要她,内人贞烈,自缢于娶亲花轿。先所皇委重任,不只臣一人,可臣的家眷,只能依靠臣。” “这些,先皇都看到,都知道吗?” 林尧微微直起身,却还是没有去看刘璟,堂上鸦雀无声,刘琙看着他,眼睛里并未有情绪波动,他见过战场苦难,两国厮杀死伤无数,并不是林尧一人之苦痛,能够相抵。 刘琙不会心软,林尧也不求自己能脱罪,只是这些苦难历经多年,他想有人来听他的泣血:“臣幼时饲喂猪羊,整日吃睡,只需叫唤,便有添食。可臣卑躬屈膝,千般谄媚,万般讨好,什么文人风骨,为官气节,臣都可以不要。” “只求几两碎银,能保全母亲与筠儿,这般小愿,就当是施舍牲畜,臣也认。可即便如此,陈羽还要为难。筠儿长相颇佳,他便来下聘,让筠儿十二岁嫁去他府做小。” “这些,先皇又知道吗?” 林亦筠杏眼染了泪,断了线的下。 当年日子再苦,林尧也不会在她面前说一句不好。她是家中独女,母亲在生下她后再没有身孕,人人都道生男儿传宗室,劝林尧取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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