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江徊昂并不是那么喜欢这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算计了他,江徊昂未必没有看出来,可是他看到好友即将膝下有子,心里多少有些意动,便出于负责任的意愿顺手推舟了,江家的男人大都是如此,专注忙于事业,对于婚姻和爱情都不太看重,要不是裴劲英有意无意组织,恐怕江徊昂早已经和地下世界的某个大势力联姻,如今随意找了个勉强算是门当户对的妻子,委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裴劲英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近乎冷酷地引导着这一切——对,江徊昂喜欢孩子,那就生一个吧,无论江徊昂想要什么,他总会满足他的。 又两个月后,江徊昂和那个女人正式结婚,婚后一个星期,裴曦出生,其母难产而亡——至于她具体是怎么死的……裴劲英想,这不重要。 说实话,裴曦的存在打破了裴劲英最美好的幻想,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孩子有着无与伦比的厌恶感以及对他即将继承裴母家族命运的怜悯感——对,裴曦一生下来,裴劲英就知道他遗传了他的神经疾病,但是他没打算告诉任何一个人,当时替裴曦做检查的医生都被封了口,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记得裴母家族的悲惨历史。 反正最后都是活不下来的,那就不如就这么无知地过有限的每一天吧,他不喜欢这个孩子,不过裴家也不差这一口饭。 江徊昂倒是比裴劲英要激动多了,抱着刚出生的裴曦又是高兴又是怜惜他生而单亲,在原地转了好些个圈子才想到问裴劲英:“你给孩子取名字了么?” 裴劲英看了一眼旁边的宣传单,上面写着“曦X私人医院”几个字,随口便道:“曦吧,晨曦的曦,顺口。” 江徊昂想了想,“裴曦?早晨的光?嗯,挺好的,显得有朝气。” 裴劲英没吭声,朝气?不,这个孩子注定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东西的。 裴曦就这么在裴劲英的漠视之中逐渐长大,又七个月后,江母早产,裴劲英抱着裴曦出现在医院里,看着江徊昂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激动地说这是他江家未来的继承人,裴劲英本来以为自己对媲美小恶魔的小孩都是无感的,可是看到那个婴儿即使没长开也看得出和江徊昂七分相似的脸庞,他忽然一下子就软了心肠。 裴劲英随手把裴曦丢给护士,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江徊昂怀里的婴儿抱过来,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庞,像是看着一个稀世珍宝,他轻声说:“真好……” 他是江徊昂的生命的延续,是一个被寄托着祝福和希望的存在,当江徊昂兴奋地抱着他站在裴劲英身边的时候,裴劲英几乎错以为这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不,他会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裴劲英听着江徊昂絮絮叨叨着关于孩子的话题,内心冷酷地如是想。 其实这也不难,江徊昂本来就对江母是一种负责任的心态,当初江母算计他酒后失态,身为江家家主的他内心多少有所不满,裴劲英在这方面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让他有些显得过于“单纯”,不满但也没有迁怒于江母,而且当时因为裴曦的消息而让裴劲英受挫,他一时之间就疏忽了对江徊昂身边的苍蝇的严防死守,才让江母捡了个大便宜,江上阳出生之后,江徊昂更是把精力都灌注在孩子身上,尤其是在得知江母产后抑郁的时候,江徊昂更是内心不安,请了专门的心理医生来照顾她,尽可能不让她接近江上阳——他不止一次看到江母用一个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江上阳,像是并不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 在江徊昂无意的疏忽之中,裴劲英借着他带不好裴曦的名义和江徊昂频频同进同出甚至同吃同睡,说来也许是那么凑巧,裴曦每每在裴劲英手里总会哭闹个不停,江徊昂抱着他,他反而会安静下来,然后江徊昂就会把他放在江上阳身边,任由裴曦把小小的江上阳扒拉进怀里当做芭比娃娃一样抱着睡,他笑着说裴劲英的面相容易吓坏小孩子,以后裴曦胆子太小怎么办,裴劲英心道,他把裴曦带回家之后都是丢给保姆的,从来不吓唬他。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和别的男人这么亲昵无间,江母毫无悬念地被气疯了,只是裴劲英以为她会大哭大闹惹怒江徊昂之后被赶走,但他还是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江母竟然铤而走险妄图下毒害死江徊昂,大有“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意思,裴劲英当即就怒得失去理智,这是他难得失控的几次,每次都是因为江徊昂,等他回神过来的时候,江母已经被他当场枪杀,尔后裴劲英才意识到——在那之前,小小的裴曦就无意识地把江徊昂和江母的碗调换了,间接救了江徊昂,毒死了江母。 裴劲英低下头,看着完全没有被枪声吓到的裴曦,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裴劲英并没有把事情完整地交代给江徊昂听,只是说江母产后抑郁所以忍不住自杀了,现场都被他处理得妥妥当当,后续也打理得很完美,江徊昂没看到江母的尸体,闻言,便怔怔然地点了点头,有些茫然地抱着江上阳坐在床上不动弹了,裴劲英觉得他应该是多少猜到江母想杀他,只是他一如既往地在感情一事上犯糊涂,想不明白,伤心难过又困惑,裴劲英这般给他解释,他就似懂非懂地表示知道了,后来裴劲英说后母进门容易虐待江上阳,江徊昂也就真的从此不近女色,仔细算来,裴劲英自觉有哄骗他的嫌疑,只是奈何情之所至,他自诩向来不是光明磊落之辈,就暗自按捺住了心底的愧疚感。 接下来的几年时光,他们两个都把时间花在了如何做一个奶爸身上——具体来说,是江徊昂养两个儿子,裴劲英负责赚钱养家,这样的工作分配让裴劲英从心底里感到愉悦,内心的野兽再一次被牢牢关紧,他近乎贪婪地享受着如今近乎平静温馨的生活,对于裴曦的厌恶也逐渐消失,只是习惯了将他忽略到一边,平日里也懒得多加关注,毕竟一个江上阳就足以把他的大半注意力吸引走了,他一看到江上阳,就觉得看到了小时候的江徊昂,好像把他错过的关于江徊昂的时光都弥补回来了似的,他竟然也多少生出无欲无求的想法,已经五十知天命的裴劲英过完了自己的大半辈子,很多事情都想开了,觉得自己简直幸运到了极致,连对裴母临死前那近乎诅咒的话语都不在意了。 其实挺好的,不过分靠近也不远离,只要江徊昂还活在他身边,他就不想继续贪图更多的东西,万一命运要惩罚他的贪得无厌怎么办? 裴劲英从来不怕什么,但后来江母差点毒死江徊昂的时候,他就发现——他不想害死江徊昂,真的。 在这个时代里,六十岁还算得上是中壮年,可是对于世代都活不过五十岁的裴母家族的人来说,这样的年纪太危险了,裴劲英感觉到自己的自制力在变差,他需要更多的精力来保持自己清醒理智的模样,而他坐在北9区霸主位置上的时间也有些久了,底下的人蠢蠢欲动,在好几次刺杀中裴劲英都亲自出了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扭曲不成人形的尸体就躺在他的脚下,他盯着尸体沉默了很久,最后让最心腹的手下把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好像一切都未发生过似的,可是裴劲英心里明白,有些东西是再怎么样打扫得光鲜如初,却也回不到原来了。 ……总有一天,他不是自杀,就是在杀人的时候被杀死。 裴劲英近乎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但是在死亡来临之前,他还是要过一天算一天地呆在江徊昂身边,无耻地享受着他给予的一切近乎像是爱人的照顾和关怀——除了没有接吻上床,他们之间的相处和普通人家的夫妻也没什么不同。 江上阳十岁那年,他的生日还是和两位家长以及一个不靠谱的竹马一起度过的,此时的他已经看得出聪颖优秀的特质了,也看得出他并不适合地下世界的性情特点,江徊昂在夜里和裴劲英促膝长谈,说是这些年慢慢做好准备,希望能在江上阳成年之后逐渐把江家转移到地下世界,裴劲英点了头,说我会帮你。 江徊昂闻言便松了一口气,他当初来地下世界是为了复兴江家,如今这个目标做到了,那还是把江家转移到他们更适合的天地里比较好,有了裴劲英做依靠,他已经不再像是十七岁那时那样瞻前顾后了,心情开阔的他非拉着裴劲英抵足而眠,完全没注意到裴劲英僵硬的脊背。 凌晨时分,江徊昂已经熟睡,裴劲英却盯着他的睡颜毫无睡意,江徊昂的睡相很规矩,手掌平放在腹部,无名指上因为要防着狂蜂浪蝶所以一直没取下来的戒指在黑夜里折射出一点微光,鬼使神差的,裴劲英将这枚戒指取了下来带走了,后来的江徊昂以为是自己弄丢的,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有一件事恐怕谁也不知道,其实江徊昂的结婚戒指是裴劲英准备的,无论是他还是江母都不清楚他们的戒指并不是同一对婚戒,只是花纹相似而已,出于某种不可言状的心思,裴劲英做了两对差不多的结婚戒指,各自取了其中的男戒和女戒,把剩下的丢进了大海里,这两枚戒指,永远不可能配成一对了。 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戒指之后,裴劲英又让人去定制了另一枚一模一样的,刚好是他的尺寸,和江上阳那枚戒指放在一起,显得般配又温馨,裴劲英留恋地摩挲了片刻,但是一次都没有戴过,就这么放在了不见天光的地下室里,就好像……那是他们之间无言的情定一生。 过年过节的时候,江徊昂和江上阳总是拉着裴家父子俩一起过,裴劲英每每都会提前算好日子,然后掐着时间等江徊昂的通讯,装作忙得忘掉节日的模样,不让自己显得过于迫切,然后一秒都不耽搁地赶到江家,近乎眷恋地听着江徊昂数落他为了工作太拼命,裴劲英心里想,他永远不会为了工作拼命,他的命,都是江徊昂的。 比起裴曦,江上阳从来都是个正常的孩子,年纪还小的时候,有一次他问裴劲英为什么还不结婚,裴劲英反问为什么他要结婚,江上阳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是这样的话就能多拿一个红包,因为他在攒钱买一套一般男孩子都喜欢的游戏模型,可是江徊昂一向控制着他的零用钱,也不让裴劲英多给,裴劲英听罢之后,毫不犹豫地就把裴曦的那份红包钱给了江上阳,江徊昂急了,说这样不好,裴劲英便问裴曦有没有意见,裴曦耸肩表示没所谓,裴劲英便扭头看向江徊昂,说,你看,他说给上阳了。 江徊昂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只能偷偷再塞了一个大红包给裴曦,结果回头裴曦就把红包给了江上阳,威胁他把游戏模型分一半给自己,江上阳冲他扮鬼脸,裴曦捋起袖子捏他的脸,江上阳不高兴了,于是两个孩子开始玩数独,谁赢了游戏模型就是谁的,江徊昂见状,又偷偷把足够买两份模型的钱塞到他们的还没拆开的红包里,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心眼还没那么多,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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