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莛小朋友与长宁大师只半炷香的时间未见,再看长宁大师,一身乞丐之气尽散,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假发也早早被人扯掉,露出那顾宝莛更熟悉的光头样子,颓然垂首被捆在树干上,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 长宁大师应当是知道他们来了,却没有抬头。 顾小七坐在老爹怀里,有点儿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也要过来,是过来羞辱长宁下毒失败?还是作为老爹的工具人谴责长宁的良心? 一切都是未知的。 “长宁,现在本公只给你三次机会,你只需要告诉我两个问题就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顾小七可以听见老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之下是说到做到的霸气。 长宁先是从嗓子里发出几声笑,但因为嘴里还塞着破布,所以支支吾吾的,听不出他一边笑还一边说了什么。 “第一个问题,你这几年都给谁下了什么毒?第二,告诉我前朝余孽送走的那个痴呆皇帝去了哪里?” 顾小七听完,总觉得信息量好大,原来前朝皇帝居然是个傻子吗?那他为什么还能当皇帝? 且不说这些,老爹要不要先把长宁嘴里的布给拔出来?要不然也什么都问不出来啊。 只不过顾小七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可不敢随随便便管现在的老爹。 果然老爹似乎根本没有打算要从长宁的嘴里听到答案,而是一步步的靠近,目光极冷的看着长宁,淡淡说:“你说是不说?” 长宁也忽然皱眉,沧桑的老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恐惧。 “我数三声。” 长宁的脖子被顾世雍左手一把捏住,那双总是温柔抚摸小七脑袋,又顺便捏小七脸蛋的手此刻逐渐爬上青筋,手背上每一寸的骨骼都从皮中鼓起,顾小七几乎能听见长宁脖子被捏出的声响! “三。” 被绑在树上的长宁总管忽地呼吸困难,眼睛瞪大,血丝满目。 “二。” 长宁总管疯狂挣扎,仰着脖子,开始抽搐。 “一。” 顾小七看长宁扭曲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忽地闭上眼睛,却又听见老爹的声音:“把眼睛睁开,小七。” 顾小七小手一边抖,一边捏着老爹的衣裳,他还没有做好要见一个活人变成死人的准备啊! “他是你的仇人。如果是你大哥,他会亲手结果这个假和尚,因为他害得我们多次情报泄露,行军路线被揣测到,粮草被劫,几乎就要回不来,因为他这么一个阉人,我们损失了无数士兵,损失无数时间、光是让他这样死,实在是划不来。” “所以,你来决定,你希望他怎么死,爹都应你。” 别人家的爸爸帮儿子找回场子都是直接打回去,要不然就告到人家全家破产,顾小七的霸道皇帝老爹是:说吧,你希望他怎么死? 遵纪守法好公民顾小七:我不知道啊!不要问我! 顾宝莛自认为没有受到长宁的伤害,虽然他罪大恶极,居然对自己下毒,可是怎么办?并没有毒到他啊! 可若是让他为长宁求情那也绝不可能,这个混蛋在自己两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下毒了,的确是个坏蛋啊! 而且这货疑似间接害得大哥成为这个鬼样子,想到大哥,顾宝莛脑袋里面便满满都是大哥之前回来时后帅气逼人意气风发,和后来躺在床上,面色青白,差点儿回不来的强烈对比。 ——该死! 顾宝莛睁开眼,发现长宁的脖子已然被老爹松开,这个假和尚泪流满面,不停用鼻孔呼吸,发现自己的命运掌控在一个五岁小儿的手上后,当即将那双惊恐又燃起一点希望的眼睛看向顾小七。 顾小七皱了皱眉,被这眼神刺了一下,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长宁总管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傻子,还能放了他不成?! 你想害我,还想要我放你?!真当我好欺负? 原本还不在状态的顾宝莛瞬间觉着恶心,他心跳得飞快,听见自己说:“我……” ‘我’字刚出来,顾小七的嘴巴就被刚才还斩钉截铁要求他说话的老爹捂住。 “可以了。”他听见老爹淡淡说。 顾小七既瞬间松了口气,又觉得像是经历了一场三千米的跑步考试,本来还能凭借一口气儿强撑着,但是听见考官说‘算你过关’后,便当即晕倒,再也爬不起来。 他发现自己有点不太明白老爹想要做什么,若说是拉着自己去帮自己报仇,不太像,若说是要去审问,可老爹根本没有让那长宁开口啊。 顾小七浑身软趴趴的坐在老爹臂弯上,跟着老爹一块儿走到薄先生的身边,然后便听见老爹对薄先生说:“等夜里,将那老阉人五马分尸吧,不必留了。” 薄先生有点不赞同,略微思索一番,道:“那前朝藏起来的痴呆皇帝还没有找到……” 顾世雍眸色漆黑,看了一眼薄先生,声音平静:“难道没了那阉人,我顾世雍就永远找不到那昏君?” 薄先生听得出主公话语中的怒意,这种时候,顾世雍并不是一个会听建议的主公。 “是,微臣让人去办。”薄先生不会多劝,目送主公与那七公子离开。 随着主公与七公子慢慢走远,薄先生还能听见这对皇家父子的对话。 只听主公对七公子道:“小七,你很聪明,但这还不够。” 七公子茫茫然:“不够?” “因为爹不会陪你很久,大概也就再陪你二三十年。前五年,没什么能教你的,是爹的错,你很聪明,运气也不错,所以爹很开心。” 七公子声音软乎乎的,疑惑道:“爹你是在夸我吗?” 主公轻笑了一下:“当然是在夸你,爹的小七狗儿,以后爹会慢慢教你,把过去五年的时间都补回来。” “和哥哥们一起学?”七公子天真道。 “……嗯,和你哥哥们一起。”
第49章 忏悔┃糟了糟了,不学无术人设崩掉了! 薄先生负责处理那个阉人的事情, 他大可以随随便便交给手下的人,但薄先生却先让人叫来自己的儿子薄厌凉。 薄厌凉随着一名士兵穿过车队,绕行至不远处的树林里,见了父亲, 恭恭敬敬的行礼, 说:“孩儿见过父亲。” 薄先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微微仰了仰下巴, 示意薄小朋友看看那已然形同死物的假和尚长宁, 漫不经心地道:“今晚此人便要处决, 三更天的时候, 会有半炷香的时间此地无人看守, 或许你新交的好友会想要过来同这位将死之人说说话……” 薄厌凉从顾家的家族宴席上离开, 像是离开了一场热闹的集会,来到父亲身边, 便像是站在一座经年不化的雪山边儿, 他听明白了父亲的话, 垂眸应道:“我明白了, 父亲。” “只是, 不知七公子身中何毒?可已解开?”薄小朋友又说。 “你既然与七公子关系尚好, 不如自己去问他?”薄先生轻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只是记得, 不要越界,如今你瞧着他们其乐融融,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等去了京城,一切便会归位, 倘若到时候你还像之前那样鲁莽,为父不会管你。” 这话说得异常绝情,但却又的的确确是薄颜做得出来的事。 薄颜所说的‘鲁莽’正是之前薄厌凉与七公子还有智茼公子闹出来的群架事件。 薄厌凉记得当时夜里回去后,父亲便用很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对他说‘我不曾记得教你这样冲动,不顾后果’。 ‘厌凉,只是几天时间,你就把我教你的东西都忘了?’ ‘你对得起你的母亲吗?’ 被责罚是薄厌凉意料中的事情,所以他没有任何异议,如今伤口好得差不多,再听父亲提起,薄厌凉也依旧只是沉默,不辩驳也不悔过。 薄颜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同样的话只需要说一遍就可以了,薄厌凉听得懂,于是慢悠悠地另起话题,道:“方才主公问你京城如何,你为何不将自己看见的说出来?” 薄小朋友面上平淡地说谎:“只是觉得多说无用。” “非也,如果主公觉得你说的没有用,就不会点你来补充了,他想要你说的就是你看见的那些。”那些真实的东西。 薄厌凉微微皱眉,他对顾世雍的揣摩永远不会比薄颜这个跟着主公征战几十年的父亲更为深刻。 “主公比谁都清楚他想要什么,如今不过是一场有备无患的真真假假,最终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会是主公想要的那一个。所以你不要太过将这些公子与你的交情当真,否则总有一天会受牵连。” 薄厌凉心中若有所感,问说:“父亲,大公子从手术至今,似乎一直都没有下地过……神医说何时好?” 薄先生幽幽道:“神医说该好的时候便能好,不能好的话那便是命了……” 这对父子说话间,已然走到了人多的地方,薄先生淡淡说:“你回去吧,为父还有事情。” 薄厌凉深深看了父亲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告退后,迈着他自己都无法明白的沉重步伐回到位置上,从无形的刀光剑影回到嘻嘻哈哈的顾氏家族集会上,之前被主公抱走的七公子如今又没个正形坐在老爹腿上,双手捧着装蜂蜜的小碗,往自己的茶杯里挖了一大坨进去,然后笑眯眯的跑去将小碗递给二哥。 见好兄弟薄厌凉过来了,立即又掉转头过来,坐在他身边儿,说:“来来来,爹说这可是上好的桂花蜜!敲甜!” 薄厌凉没有阻拦顾小七拼命给他挖蜂蜜的动作,然后在小七期待的眼神里,默默喝了一口,当真是甜得齁嗓子,但他却道:“很好喝,谢谢。” “谢什么?我们之间不必言谢的。”顾小七对他眨了一下大眼睛,“对了,刚才你出卖我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你是为我好嘛,我知道。” “哦还有,我记得你会晕车来着,还想着要找黄花姐姐要一些预防晕车的熏香,提神醒脑的那种,你今天晕了吗?” 薄厌凉想了想,摇头:“并无。”这大概是因为一路上这个七公子太吵了,一直说话,他总是分心去听,没心思晕车的缘故。 “智茼公子一直在看你。”薄厌凉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智茼与六公子坐在一张桌上,但却一个比一个沉默寡言。 顾宝莛小朋友因为在与薄厌凉说话,背对着自己亲爱的小侄子,所以不知道小侄子正看着自己呢,只不过听了薄厌凉的话,他也没有回头,他说:“哦。” 就一个‘哦’字? 薄厌凉歪头,有点疑惑。 顾宝莛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薄厌凉小兄弟的肩膀,说:“哎,小侄子和我之间关系很复杂,你不懂。”就类似地下情,唔……不对,这个词不太适合,总而言之就是薄少年,你不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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