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卫寂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 殿下大概真是投错胎了,他若出生在武将世家,凭他好的骑术跟射箭的准头,日后必定是个好将帅。 保家卫国,留名千史。 下课后,卫寂忍不住看了一眼姜檐,对方正好也看向他。 四目交汇那刻,姜檐突然撇下视线,从鼻腔轻轻哼了一声。 听声音不像是不满、发脾气。 卫寂想着他今日没好好上课,斟酌片刻委婉道:“殿下有时间与臣一块温习今日所学么?有些地方臣没吃透。” 姜檐抬眸,夸耀道:“既然你没听明白,那我就给你讲讲。” 卫寂被姜檐这个态度噎了一下,他还未见过比姜檐不自谦的人。 卫寂僵硬地动了动嘴,“多谢殿下。” 姜檐故作矜持,“不必谢,你去殿里等我,有什么不懂的等我上完课,到时你一并问。” 看他夸口的模样,卫寂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或许殿下今日真的好好听了太傅讲课。 等卫寂半信半疑地离开,方才还稳坐泰山的姜檐,赶紧翻开书页,读了几遍觉得晦涩,只能拿着书向太傅请教。 - 从书阁出来,卫寂便看到许怀秉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腊梅下。 他神色恬静平和,眉目疏朗,似乎在等卫寂,见卫寂出来看了过来。 对上许怀秉的视线,卫寂脚步一顿。 许怀秉淡声道:“许久不见。” 先前卫寂还未来得及跟许怀秉说话,姜檐便进来了,打断了他俩该有的寒暄。 许怀秉聪慧之名早从岐孟传到京城,他一向知礼守节,是端方如玉的君子。 在凉州时,许怀秉就因过好的性子、挑不出错的教养结识了许多有名志士,那些人无一不被他才情和品行倾倒。 毫不夸张的说在凉州那半年,许怀秉家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卫寂不善言辞,面对这个四载不曾见过面,也没通过书信的旧相识,他不知说什么,干巴巴道:“是好些时候不见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腊梅在许怀秉身上画下斑驳的影子,他注视着卫寂说,“前日刚到,原本想给侯府递拜帖,但太后丧期不宜走动。” 卫寂自然当他这话是客气,搜肠刮肚地想了几句场面话。 等卫寂说完,许怀秉突然道:“那幅画已经画好,还需落上你的款子。” 卫寂愣了愣,“我的款子?” 许怀秉解释,“画虽是我作,但颜料是由你调制,我不好贪功,还是要署上你的名。” 名士为丹青题字是一件极雅的事,不承想调色料的也可以署名。 真不愧是岐孟许家子弟,品行果然不是一般能比的,不将虚名放在眼中。 原本许怀秉只有字出名,后来画出一幅《河山图》,便有了字画双绝的头衔。 现在他要卫寂在那幅《河山图》上署名,卫寂自然受宠若惊。 许怀秉在此等他似乎只是为了那幅画,说过几日将画送到卫寂府中。 直到许怀秉离开,卫寂还云里雾里的。 那幅画十分出名,京中有不少临摹仿制的,若是在原作添上自己的名字,无疑能提升自己的名望。 回姜檐的寝殿路上,卫寂跟踩着云似的。 他虽然不好露头,但也没有清心寡欲到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占许怀秉的便宜。 毕竟那幅画是许怀秉花了两载才画出来,而他只是给他调了调色。 卫寂的书也读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其实许怀秉作好那幅画之后,卫寂早已跟他没了联系,更没看过完整的原作,只在京城古玩字画铺子看过仿品。 姜檐从书阁回来,卫寂正撑着下巴倚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那张清隽的脸被稀薄日头照得红扑扑。 虽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但卫寂心里确实在美。 他给许怀秉调色的时候,磨了自己好几块宝石融入色料中,当时想着以许怀秉的才情,这幅丹青很有可能会流传于后世。 没他的署名时,卫寂看到大街小巷的字画铺子挂着《河山图》的仿品都与有荣焉,更别说他要署名了。 直到一道黑影投下,卫寂才从留名百年的美梦中惊醒,他吓得一激灵,愕愕然看向姜檐。 姜檐从未见过卫寂这样,目光在他极力遮掩的面上来回扫了好几遍,一脸肃容地问,“想什么呢?” 卫寂怎么好意思道出自己的小心思,他不与姜檐对视,低着头嗫嗫地说,“没什么。” 姜檐不信,直勾勾盯着卫寂,“是不是在想许怀秉?”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卫寂有一种被戳穿心事的窘促,头压得更低了,“没,没有。” 半天姜檐都没听到卫寂答他的话,低着脑袋快要埋到胸口了。 异常。 他这样很异常。 姜檐一瞬不瞬地盯着卫寂,忽然说,“你笑什么?” 卫寂仍旧低着头,“臣没有。” 姜檐俯身蹲在卫寂身旁,“你笑了。” 卫寂稍稍掀眸,看了一眼面前正紧盯着他的姜檐,嘴角绷直,没坚持多久便忍不住平滑上扬。 他其实并不想跟许怀秉深交,可对方让他署名。 这就好比让一个读书人见孔圣人,让一个言官在史书上留下浓重一笔名。 调色是卫寂的喜好,调出一幅出名的丹青,他跟着自傲,藏不住喜悦是难免的。 看见卫寂笑了,姜檐却绷起脸,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你笑什么?” 不等卫寂解释,他拿出那只草蚂蚱,言语带着很浓的指责,“你说病好了给我淘好东西,就拿这个糊弄我。” 卫寂抓了抓耳朵,不好告诉姜檐,他去前门大街转了好几圈,但凡有点新奇的他都送过姜檐。 姜檐继续指责,“你还笑我不知道的事。” 明明他用一种很凶的眼神瞪着他,但卫寂就是从这番话中听出了一丝委屈。 卫寂抿了一下唇,正要告诉姜檐自己在笑什么,对方的鼻息忽地翕动了两下。 他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先是动了两下鼻子,而后追着那缕香气,在卫寂侧颈嗅了嗅。 卫寂原本就有些发热的耳根,被姜檐的呼吸一拂,像被烙铁烫过似的,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肩。 很快那股味道消失,姜檐也停在原地不动。 卫寂僵直地坐着,余光瞥见姜檐那双像春水浇过的眸,里面盛着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湿意和柔软。 姜檐因那股幽香短暂地陷入呆滞,两息后他反应过来,揉着自己的鼻子与卫寂拉开距离。 卫寂唤了他一声,心有不安地问,“怎么了?” “有香味。”姜檐喃喃地说,“又没有了。” 卫寂下意识以为是殿内的熏香,可望向东南角那盏鹤形香炉,才发现里面没有燃着香料。 他没有用香熏衣的习惯,今日也没有佩戴香囊,难道是方才不小心沾到了许怀秉的气味? 卫寂仔细想了想,“是那种青桂的味道么?” 姜檐摇了摇头,他形容不出来,但绝不是青桂香。 那是什么味道? 姜檐总忍不住回忆那股不腻人的幽香,整个下午显得心不在焉,连给卫寂温习功课时,都不像上午那样显摆。 - 入夜后,月淡星稀,风声疾劲,庭院落了一地腊梅。 躺在床榻的姜檐霍然睁开眼,他惊坐起来,大声喝道:“金福瑞。” 在外殿打瞌睡的金福瑞,闻言一下子清醒,撩开身上的被子,蹬上长靴赶忙进了寝殿。 姜檐急道:“快,去把李赫存给孤叫过来。” 李赫存是专门为姜檐调理身子的御医,但离下一次雨露期还有好几日,金福瑞不知姜檐这时找他作什么。 他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是,便出去办差事。 不足一刻钟,穿戴整齐的李赫存进了寝殿,撩袍朝姜檐行礼。 姜檐只穿着单衣,墨发披散,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在灯烛下半明半暗,“起来,孤问你一件事。” 李赫存起身,双手躬在身前问,“不知殿下要问臣什么?” “你说。”姜檐目光灼灼地盯着李赫存,“年岁十七八还有没有可能分化?” 李赫存:“殿下是问分化阳乾?” 姜檐:“不一定是阳乾,有没有可能是阴坤?” 他不止一次在卫寂身上闻到一股香气,但因为卫寂的年岁,姜檐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直至今日,那股香气虽还是若有若无,很快便消失了,可气味比之前似是浓了一些,姜檐闻到后不禁有些失神。
第19章 李赫存思忖片刻,道:“多数人是在十之三四分化,十七八这个年岁有些大,但也不是不可能。” 姜檐因李赫存这话,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粗声问,“你见过?” 李赫存如实道:“臣未曾见过,不过在医书上看到过,具体还需再翻阅医书。敢问殿下身边是不是有这样的人?不知他有何症状?” 姜檐没顺着他答,反而问,“分化前都有什么症状?孤分化得太早,早已忘记当时的情形。” 李赫存:“五感比平日里会更加敏感,闻不得浓烈的气味,还易发烧,情绪起伏也会变大。” 他每说一条,姜檐便与卫寂做比对。 李赫存列了种种数条,稳妥起见他又说,“当然这是因人而异,也有些分化前期毫无预兆。” 姜檐沉默数息,他极力压抑内心的澎湃,“那身上时不时有香气,算分化前兆么?” 李赫存微微颔首,“若是自身香气,而非熏香之类,那算。” 姜檐坐在床榻半晌没有动静,李赫存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怔怔,那双眸却含着春色。 许久后,姜檐抬手捂住快要撞出胸膛的心脏。 卫寂要分化了,很有可能是一个阴坤。 还是一个喜欢他的阴坤。 - 隔日一清早,卫寂便发现姜檐的异常,他总偷偷看他。 但只要他们的视线对上,姜檐的目光就会闪闪躲躲,像是欲拒还迎,透着一股说不出是渴求,还是在害羞的神态。 卫寂要是跟他说话,姜檐反应会更大,眼神飘忽,耳尖泛红,还会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肯正面看他。 哪怕卫寂只是告诉他,太傅讲过这一页了,姜檐也会露出那种羞答答的神色。 雨露期每四十七天一次,卫寂记得还有十一二日才到姜檐的特殊时期,莫非是提前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古怪? 趁着太傅饮茶歇息的工夫,卫寂压低声音问,“殿下是不舒服么?” 姜檐闻言,猛地看向卫寂,“什么不舒服,你不舒服么?是不是发烧了,闻不得周遭的味道?” 他边说,边抬手摸卫寂的额头,声音之大,引来了太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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