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康三年他差点儿死在那里!”夏翊清激动地说道,“他的身体是为了仲渊才变成这样的。他用自己的半条命换回了我们安稳的生活。若没有他,你哪有机会在这草原上骑马?!” 长纾:“爹爹……” 夏翊清说道:“你既然知道他身体不好,又已经听到他开始咳嗽了,为什么还要缠着他带你骑马?!你不是不知道他发作起来有多难受,你既已见过,却依旧不顾及他的身体,你想干什么?” 长纾低着头说:“孩儿……孩儿没想那么多……” “那你就站在这里想想清楚!”夏翊清一甩衣袖就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的三个人没来得及躲,一时有些慌乱,夏翊清倒也没介意他们偷听,只是扬声说道:“想不清楚就不给饭吃,你们仨谁敢替他求情就军法处置!” 覃岷张着嘴半天,连个“是”字都没说出来,一直到夏翊清进了旁边的帅帐才回过神来,问纪寒:“四大王他……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 纪寒知道内情,但这事不好明说,他糊弄道:“对孩子严厉一些也好,不然太娇纵了以后宠出个混世魔王来可不好办了。” 覃岷指着营帐说道:“离国公就这么站着?” 平留探头看了一眼,说道:“我可不敢劝,我跟着郎君出去没把郎君照顾好,指不定四大王还得跟我发作一通呢,我先躲着点吧!” 纪寒也摆手道:“我也不敢。四大王上一次这么生气可是把吏部从上到下快撸了个遍。要不老覃你来?” 覃岷撇了撇嘴:“大王管教自己儿子,哪有我说话的份啊……” 另一边,夏翊清回到帅帐中的时候,许琛又在咳嗽。他连忙坐到许琛身边帮他拍背。许琛边咳边说:“差不多就行了,纾儿还小……” “别说话了。”夏翊清打断道,“我心里有数,我只是让他想想清楚。他大了,该懂事了,不能老这么任性。” “神医,”许琛喘着粗气说道,“我不给你捣乱,你把针给我撤了吧,我身上软得厉害,使不上劲……” “什么针?”夏翊清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我刚才那针是给你止咳的啊!” 许琛低喃道:“那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夏翊清连忙拉过许琛的手腕给他搭脉,片刻之后松了口气,说道:“你咳得太厉害,之前憋着怕吓到纾儿又用了不少精力,现在没力气那是累的。” “唔……”许琛笑了笑,“我以为神医是怕我去给纾儿求情,故意不让我动呢。” “你还笑的出来!”夏翊清戳了一下许琛的额头,“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难受了还强撑着?说了多少次别瞎胡闹,你到了草原也放了风是吧?!” 许琛抬起手拉住夏翊清,说:“别生气了,怎么就那么大气性了?我不过咳嗽一会儿,别那么紧张。” 夏翊清看到许琛几乎要闭上的双眼,问道:“是不是困了?” 许琛点点头:“很累,想睡会儿。” “那就睡吧。“夏翊清给许琛身后又垫了几个软垫,“晚饭时候叫你。” “嗯……“许琛拉着夏翊清的手,“靠一会儿……” 夏翊清坐到了许琛身边,伸出手把他拢在了自己怀里。许琛是真的累极,很快便睡了过去,只是依旧气短,粗重的喘息声让人听着揪心。夏翊清陪着他待了快一个时辰,平留悄悄走了进来,见许琛睡着,便压低了声音说:“大王,离国公他还在原地站着,这……” 夏翊清叹了口气,说道:“你去把他叫来。” 不一会儿,平留就把长纾送到了帅帐之中。夏翊清已经坐到了另外一旁,长纾蹭到了夏翊清的身边,低声说道:“爹爹别生气,孩儿知错了。” 夏翊清指了指靠在床上的许琛,说:“你自己去看。” 长纾跑到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红着眼眶回到了夏翊清身边。 “爹爹,阿爹他……他怎么了?” 夏翊清冷声说道:“这就是你任性贪玩的结果。他哄着你宠着你,你就不知分寸不懂道理了是吗?” 长纾哭着说:“爹爹,孩儿真的知错了。” 夏翊清问:“你哭是因为我罚了你,还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长纾:“孩儿错了,孩儿不该任性,阿爹这么难受都是因为孩儿。爹爹罚孩儿是应当的……阿爹他……他喘得好厉害,我……爹爹,我好害怕……” “现在知道怕了?”夏翊清说道,“你任性的时候就不怕吗?如果他出了什么危险,你要怎么跟世人交代?他不只是你阿爹,他更是平宁侯,只要他在一天,我仲渊的边境就无人敢犯,你明不明白?” “纾儿过来!”许琛的声音传来。 长纾刚要迈步,又想着自己的爹爹还在气头上,只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夏翊清摆了摆手,长纾如蒙大赦一般跑到了许琛床边。 许琛把长纾抱到床上,给他揉着腿说道:“是不是站了很久了?腿疼了吧?” 长纾抽噎着点头,紧接着又赶紧摇头:“没事,纾儿没事!” 许琛柔声说:“别听你爹爹瞎说,没那么严重。别哭了啊,再哭脸该疼了,到时候该不好看了,不哭了好不好?” 长纾趴在许琛的怀里说道:“是纾儿错了,阿爹不要生气。阿爹要是难受就打纾儿,纾儿不怕疼,纾儿不想让阿爹难受。” 许琛温柔地哄道:“纾儿乖,阿爹不难受了。” 夏翊清走到床边,伸出手来把长纾从许琛怀里捞出来,说道:“去吃饭吧。” 长纾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帅帐。许琛见状问道:“干什么这么严厉?你看你把他吓的。” “你对他这么温柔会害了他。” 许琛盯着夏翊清看了看,然后憋笑道:“你吃醋了!” “我才没有!”夏翊清梗着脖子说。 许琛笑到气喘连连:“你就是吃醋了!翊哥儿,你跟自己儿子吃醋可还行?” “还笑?!”夏翊清翻了个白眼,“本身就喘不上气来,一会儿更得憋得慌了!快歇歇吧你!” 许琛凑到夏翊清身边,说:“你也可以趴在我怀里撒娇,要不要试试?” 夏翊清抬起手把许琛按在了自己的肩头,拍着他的后背说:“难受就歇着,快别闹了。你再这么喘下去胸口会疼的。” “已经疼了。”许琛把头抵在夏翊清身上,低声说道,“你早上没给我准备药。” “你!”夏翊清又气又羞,“什么时候了还闹!” 许琛喘息着说道:“和光乖,我也哄哄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夏翊清瞬间没了脾气,问道:“真的胸口疼了?” 许琛点点头:“是,醒来之后觉得更疼,看来我这是还没养好啊……” 夏翊清心疼地说:“这刚两年,慢慢来,别急。” 那一晚,许琛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到凌晨的时候才终于不再喘,夏翊清则一直陪在床边。等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夏翊清就亲自带着长纾去了宥王府。长纾吓坏了,以为爹爹不要他,要把他扔在经州不管,抱着夏翊清不肯撒手,最后是宥王连哄带拉地才把长纾抱开。 夏翊清辞了宥王便回了军营,跟许琛一起过了十几天的“二人生活”。 这几天许琛带着夏翊清走遍了草原的大小部落,那些曾经在版图上的地名也终于在夏翊清脑海中有了实际的概念。 这一天两个人祭拜完许琛的亲生父母,便牵着马到了土拉河边。 夏翊清轻声说道:“这河还真是一模一样。” 许琛想起那幅如今挂在昱园里的画像,浅笑了一下,说:“我早就当做是真的了。” 夏翊清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水里,问道:“你就真没梦见过你阿妈吗?” 许琛摇头:“每次都只有背影,她就是不让我看她。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有你的那幅画了。” “不难过吗?”夏翊清问。 许琛坐在河畔的草地上说:“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可难过的?” 夏翊清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打着水漂,许琛就坐在一旁给他挑选石头。两个人就这么玩了一会儿,夏翊清似乎是累了,便停住手坐到了许琛身边。 许琛问道:“想什么呢?” 夏翊清说道:“在想你打仗时候的样子。” “每天都灰头土脸的,有什么可想的?”许琛笑了笑,“那些所谓的英姿飒爽不过是话本故事罢了。你也看到了,这草原什么都没有,除了草就是沙子,要不就是没完没了的风。” 夏翊清说:“你辛苦了。以后没有仗让你打了。” 许琛随意地往后一躺,头枕着手说道:“那可不一定。格钦还没死呢,万一哪天……” “许知白!”夏翊清转过身瞪着许琛。 “好好好,我不说了。”许琛半闭着眼嘟囔道,“年纪越大脾气越大,草原的风烈,你这脾气也让风吹起来了不成?” 夏翊清转过来盯着河水,半晌才自言自语道:“有平宁关在,格钦不会再来了。” “知白,你说……”夏翊清转过头来,却看到许琛已经闭上了眼,他盯着许琛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躺到了他身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许琛睁开眼发现夏翊清正趴在他胸口,他抬起手摸了摸夏翊清。 夏翊清说:“醒了?说着话就能睡着,大将军未老先衰了吗?” 许琛搂着夏翊清说道:“刚才突然有些累,困意一来就睡过去了,吓着你了?” “没有。”夏翊清依旧趴在许琛的胸口,“我听得到你的心跳。” 许琛低声问:“你刚才想说什么?我迷迷糊糊的没听清。” “没什么。”夏翊清说,“我只是想问你,让纾儿回到大哥身边好不好?” 许琛说:“这事你得跟宥王和太后商量,毕竟这牵扯到先帝的旨意和皇家玉牒的更改,我说了可不算。” 夏翊清笑道:“你是他阿爹啊。” 许琛:“小孩子的话你还当真了不成?” 夏翊清说:“大哥现在又有了长纬和长绬,长纾如果回去的话还有弟弟妹妹一起,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我觉得你还是问问宥王的意思,而且长纾大了,也该征求一下他自己的意见。”许琛说,“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夏翊清:“喜欢归喜欢,可我毕竟不是他亲生父亲。” 许琛抚摸着夏翊清的头发,说道:“反正明天就去接长纾了,正好跟宥王聊聊。” 第二天,他们去宥亲王府接回了长纾,一行人踏上了返京的行程。 从太康六年起,长纾每年都会到经州去住一段时间,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一直到太康十二年,长纾十三岁的时候,终于知道了自己全部的身世。其实他早知道宥王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想不明白原因。当他得知当年宥王被贬的真相之后才明白,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成为寭王的儿子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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