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决躲在柜子里,声音很奇特,嗡嗡的,似有回声,更加显得心虚,“别过来!” 晏怀冰急得不行,依旧柔声细语地哄道:“让我看看你?嗯?乖,别怕。” 柜子里,似有一团东西在打滚,抽打着柜门,砰砰的。晏怀冰心想,有尾巴,而且不止一条,就听徒弟哑声道:“我怕吓到你……你别管我了,兴许过上几天就变回来了。” 怀冰焉能放着他不管?裴决在天外遭了劈,回到连璧峰,也不找他疗伤,自顾自寻了个柜子藏起来。当值的小道童甚至没认出他,只说一团四脚并用的黑影窜进了山门,恐怕是头野猪。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晏怀冰刻意让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缓缓地说,“难道你信不过我?” “……太丑了。”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晏怀冰和蔼道:“你知我精通幻术,我给自己施个障眼法,这样便瞧不见你,如何?”他全然不给裴决拒绝的机会,紧接着便问,“你想要当什么?” “狼。” 柜门打开了。 一头白毛狼崽趴在地上,垮着肩膀,脑袋贴地,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忧郁眼神。 晏怀冰俯身将他抱起,小狼立即抬起毛绒绒的前爪,搭在他肩头,又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面颊,低低呜咽了声。 小狼的尾巴缓缓甩动,扫过晏怀冰托着它屁股的手背,滑溜溜,冰凉凉,起先是蠕动着的一滩粘液,迅速缠上并收紧,彷佛一匝匝长着吸盘的触手。 晏怀冰顿了顿,强行暗示自己,是狼,是狼。 “师尊……”怀里的小狼委屈开口,“我,我,我,我,我,我……” 它立即吓得耳朵后贴,绝望地闭上了眼,瑟瑟发抖。 它并没有结巴,而是许多细小的声音从他体内一齐发出,如有无数张嘴。 “……” 自欺欺人,是有一个限度的。 为了不失信,晏怀冰干脆闭上眼,忽略依旧难以言喻的黏滑手感,忽略窸窸窣窣的咀嚼声音,温柔问道:“哪里受伤了呀?” 他安抚地伸手摸了摸大约是小狼脑袋的位置。 2.师尊变小动物 师尊,变成了一条龙。 却非那种长条条、会戏珠、能腾云的龙,而是一头浑身羽毛的大蜥蜴。 晏怀冰威严道,“若为师所料不错,这恐怕便是典籍中所载的上古真龙——” “恐龙。” “爹,原来你也有毛毛,有翅膀,真是我亲爹,亏我担心了好久,还以为自己是你们捡来的。爹,你会喷火么?爹,你会飞么?爹,你吃肉还是吃草?爹,你也是从蛋里孵出来的么?爹,你的毛毛颜色好漂亮啊,我能拔一根么?谢谢爹。” 果果异常兴奋,围着龙鸟问个不停。 晏怀冰凭空变出一件青衣,从广袖中探出翅膀,翩翩振了振金翠羽,复用尖尖的指钩系上衣带,举止依旧优雅从容,彷佛一只仙鹤,但一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简直像只…… 他立即腾起云雾,挥羽扇般抬翅掩面,微笑道:“决儿,你也瞧见了,为师修炼出了岔子,需要闭关一阵,山中一应事物便交由你了。” 裴决默默守在一旁,点了点头,心中发誓,在师尊恢复原样前,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他这幅样子。 …… 夜间。 “师尊,可以么?” “可以。” “……真的可以么?” “可以。” 羽毛纷飞,裴决一头埋进了它蓬松饱满的胸脯里。 好软…… 龙鸟低下头,慢悠悠地用长喙梳理徒弟的头发。 ————— 你管这叫小动物.jpg 你说的好有道理鸽子为什么这么大.jpg
第二十章 IF线番外·问甚时与你 问甚时与你,深怜痛惜还依旧。 ——柳永《倾杯乐》 写个年上口味,攻受年龄和身份调换,性格微有变化。 1.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想不到也会来这种地方。”怀冰笑道,心乱如麻。 这里是元洲最大的勾栏院,彤庭。正值一年一度的魅灵拍卖,往来皆是豪客富商及各大仙门的采办,是以做足了门面功夫,香雾空濛,珠帘半卷,灯火外传来一缕缕清歌,好似什么风雅盛会。 然而比之往年的觥筹谈笑,今日堂下却静得落针可闻,只因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一袭白衣胜雪,峻逸高大,皮肤苍白,越发衬得剑眉浓黑,眼睛点漆般深沉,在渺渺的轻烟中,恍若一座神像,不言也不笑。周遭所有人都在偷瞟他,竟不敢露出一丝淫猥意味,更别提逾礼之举。 每个魅灵被带上台时,男人都会抬眸淡扫一眼,却无任何表示。 他也是来买炉鼎的么?还没看到中意的?小少年倚在二楼廊柱后,不明白自己为何死活挪不开眼,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舌尖发苦身如火焚。 拍卖会至尾声,一名青衣掌事凑近那人,恭谨地躬身请示。怀冰虽不闻内容,亦猜到应是彤庭主人请他一叙。男人气度太过不凡,必是高门世家的仙君,纵然买卖不成,也愿搭上关系。 怀冰见那人侧眸,点头,应答……一举一动无不从容舒展,然而眉眼间始终萦绕着一丝寂寥,彷佛人生天地间,独他远客千年。 他向那管事询问了什么,听完答复后微一颔首,并无不悦之色,却缓缓垂下眼帘,于是怀冰的心也跟着揪紧了,忽地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愿做任何事,只为让他重新展颜。 怀冰倏然挪开眼,转入廊柱后,揪紧衣襟急喘,复又咬紧牙关。他不能再看他了,否则魂魄会被勾走的。 是前世的煞星么?为何一见了他,又是欢喜又是悲,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扑过去,缠住了再不离分。 莫非是动了春心? 勾栏院里长到十四岁,他虽未历过情事,却没少见烟花风月,更知许多女子与情郎淫奔,到头来被骗得人财两空,沦落到卖身境地。 他断不至如此糊涂。 再说,哪怕他甘愿投怀送抱,那目下无尘的仙君也未必稀罕收他。 ……唉,莫再牵念!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像煮沸的锅,在漫长的压抑后,骤然喧嚷了起来。 想来那人已走了。 怀冰本该松一口气,可一想到再也见不着他,心头便似被剜去一块肉,当真是痛不欲生。 我不能……我没法……他喃喃,满心绝望,奔下楼,追出门,跌了一跤,立时爬起,立于街头人潮中,茫茫然四顾。日光刺亮,往来面容俱似泡影,飘忽不定。 都不是他! 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脱了力,竟至跪倒在地,彷佛五脏六腑都被人攥紧,痛得弓起背,掩面饮泣。他这副样子瞧着很疯,人群绕过他,空出一小块地方,如河中央的顽石。 良久,一片阴影笼罩在他头顶,“怀冰?” 他懵懂抬眼,正对上一双深幽的眼,翻涌着太多太复杂的情绪,前缘旧梦,解不分明,一时竟相顾无言。 男人俯身,碰了碰他哭花的小脸,轻声道:“我一直在找你……” 有那么片刻,怀冰竟似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委屈,怎么会呢?天神般伟岸的男子,泰山崩于前亦不会变色。 接着那男人便将他抱起,拍抚他的后背,“我来晚了,抱歉。” 少年闻言心口酸胀,竟也无端泛起万般委屈,两手勾住他的脖子,脑袋埋进他胸膛,泪水静静流淌,“你是谁?” 男人默然片刻,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怀中少年嗓音发颤,越发显得幼嫩,“你可是我的父亲?” 哪个野孩子没做过亲子相认的美梦? “……不。”男人嗓音艰涩,还是一板一眼道,“我与你并无血缘关系。” 少年闻言,既感失落,又莫名松了口气,“敢问仙师为何……寻我?”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仍不敢相信男人为他而来。 “我名裴决,乃法天宗离恨剑主,因与你前生有旧盟,故来寻你转世之身,护持你重入大道;你若无意修仙,我亦能保你一生荣华安康。你无须当下便做出抉择,事后反悔亦无所谓,凡你所求,我必倾力全之。” 裴决的声音低沉,无甚波澜,然而一桩桩一件件,尽皆耐心分说,毫无保留,足见真诚。 怀冰并无一丝犹豫,“我想跟着你修道。” 他其实不知何为修道。来逛彤庭的多是酒肉之徒,他们口中的“道”,更似大大小小的山头,争权夺利,恃强凌弱;再便是庙会上出巡的圣人彩像,戏文里斩妖除魔的天师…… 独有一事连稚童亦知,修道乃是求长生。他若只是一介凡人,纵有倾国财富,百年后不过一抔黄土,无法长伴他身侧。 那人听到他的答案,静了静,一抚怀冰的脑后,轻叹,“好徒儿。” 这声叹息似穿过漫漫前尘,刻骨铭心的柔情,怀冰灵台为之一清,待要下地拜师,仍被裴决搂在怀中,“不用跪。” 于是他偎着他,闭上眼,微微笑道:“是,师尊。” “嗯。”
第二十一章 IF线番外 问甚时与你02 岁暮雪急,凌阳洲国都郊外驿馆,店中仅得三五酒客,跑堂的正打瞌睡,忽见门外走进一个俊雅的少年道士,青衣玉带,虽无多余纹饰,一身行头俱都名贵,想来是名门大派的子弟,与店家说话时却不摆架子,甚而笑着闲聊了几句,颇为温和可亲,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先点了一桌菜,定了间上房,正询问哪儿能买针线,店内又缓步走进一个白衣佩剑的男人,虽没有撑伞,衣袍依旧爽洁,连鞋底都未湿。 那少年眼睛顿时一亮,朗声道:“见过师尊!”边说边快步迎上,到了跟前又说不出什么来,只仰着脑袋,默默把人瞧了又瞧。 白衣男子神情淡然,眼神却流露出关切,“你已筑基?” “三个月前的事……酒已经温上了,咱们坐下说。” 说着引他入座,却只肯前趋半步,仍黏在男人身侧,袖子挨挤着,如冬日树梢上毛绒绒的山雀。 待上了菜肴,二人边吃边叙旧。那男子似是因某事离开,将少年留在宗门,师徒已有半年未见。 交代过近况,少年复又向他请教功法。他乃是水行灵根,与人交手时,若在湖海之上,自是威力大涨,可若无地利,又当如何?他提出了几个法子,有蒸云降雨的,有冷凝结霜的,更有平地涌泉的。 男人坦然道:“我不通水系功法,等沈师叔出关后,你可去她府上讨教。至于最后一招,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我替你将大地劈开百尺,你自去调取地下水一试。” 旁人听得无不骇然起敬,竟不怀疑他是夸口。 少年又请教了剑经里的某句释义,似是随口道:“容师姐约我去今年的论剑大会,据说赢了能得一颗佛骨舍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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