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咚——”第二道钟声传来。 宁元昭再也没法看清接下来的事情,所有一切归于黑暗,烟消云散。 他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恍然,紧接着变成全然的清明。 他明白过来,他又通过沉睡时的梦境,看到了前世之事。只是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生前,而是死后。 那么今天站在岸边的那个女人,岂不正是宸月公主。 顾景懿…… 宁元昭心中哂笑,原来他想的全都是错的…… 顾景懿可和“低调安宁”几个字沾不上边,韬光养晦倒是勉强凑活。 面对这样复杂的人,只要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 自然是避开,即使美到把心窝戳烂也得避开,否则有朝一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样警悟的想法一冒出头,宁元昭不知怎么,猛地心烦意乱起来。 “少爷!您可算醒了!身子怎么样,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我去取个香,一转头您就落水了……”银竹焦急的声音一句句炸开。 宁元昭刚清醒的脑子一下又被絮叨得混沌了。 他抬手制止银竹:“停,停。我没事,好得很。” 银竹松了一口长气,接着说:“您没事就行,我拜托一位小师傅给您熬了姜汤,一会儿您喝了汤,祛祛寒,落水可不是件小事,您的风寒还没好利索呢……” 宁元昭坐起身,发觉身边除了银竹并无旁人,神情放松了些许。 悠长的钟声和寺庙特有的香火气,让他确定自己仍在菩提寺 他耐心听银竹说完,而后问道:“我落水后是谁救我上来的?” 银竹:“是一位寺里的小师傅,他听见呼叫声,赶忙将您施救了上来。我得知您落水时,他们已经将您送到这静室里诊治了。” 银竹说着说着,眼眶变得有些湿润,“我当时守在外面,还听见了诵经声,急的不得了,还以为您怎么了……后来主持大师告诉我,水性寒阴,多出邪祟,落水后最好诵经辟邪,不然容易有离魂之症。” 离魂之症? 银竹:“好在您醒了,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和老夫人交代……” 宁元昭:“嗯。我这不好好的,别怕。” 他脑中浮现出顾景懿的面容,淡笑了下,继续说:“该好好答谢一番,你记得明日给寺里多捐一倍香火。” 银竹:“我明白的。”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银竹走到门边,是她托小沙弥熬制的姜汤好了。 她接过托盘,想将姜汤碗递到宁元昭手边。 宁元昭摆摆手,说:“放那吧,看着挺烫的,我等下自己喝。你守了我一下午,一定累了,去歇着吧。” 如果他没想错,刚才的两道钟声意味着僧人们夜休的时间到了。 现在应当不早了。 银竹点点头,依从命令,将姜汤放到了他身旁的小桌面上,嘱咐说:“您记得趁热喝,喝完好好歇息。”说完安静退了出去,为宁元昭关好房门。 宁元昭端起汤碗,心不在焉地搅了搅,然后一饮而尽。 主持说离魂,难道是看出了点什么? 寻常寺庙清净正气,这里却满是古怪。 且不说他落水后根本没有呼叫,就说后山那池隐秘的莲花,就足够耐人寻味了。 就算他被晒到中了暑热,也不该那么轻易地就失了力气栽进去,何况现在已是八月,再热又能热到哪里去…… 对了,那时他的腿似乎被水里的石头划伤了。 宁元昭放下空碗,掀开被子。 他现在穿的是身干爽的新衣,银竹收拾好给他换洗用的。估摸是他昏迷时,寺里僧人给他换的。 小腿处没有纱布缠绕包扎的感觉。 难不成伤口太小,不需要包扎,抑或是根本无伤,又是他的错觉。 宁元昭挽开裤尾,很快在小腿肚上发现了四个红色的小洞。这个位置,不仔细看的确不容易察觉。 这种伤口,怎么那么像…… “咝……” 一道很轻微的吐信声滑过宁元昭耳畔。 他缓慢抬头,一条食指粗细的纯黑小蛇正盘踞于床尾,用小黑豆一样的眼睛,垂涎地盯着他。 * 菩提寺东,宝心殿。 “殿下,宁小侯爷已经醒了。”一位胖太监恭顺地弯下腰,对殿中素银色衣衫的女子说。 “这么快。”女子声音无波无澜。 “奴才也有些疑惑。”胖太监回道。 女子没再说话,只握着刻刀专心雕着手中的木刻,宽袖自然滑落,露出皓雪般的手臂…… 自然,要先忽略手臂上横七竖八,有新有旧的伤痕才行。 “殿下,怎么不见玄霓?”胖太监再度开口。 木刻渐已成型,是个貌美无双的女人,面容与雕刻出它的人一般无二。 女子刻下最后一刀,轻声说:“又溜了。” 尾音刚落,她面容平静地将刻刀重重地刺在木刻人脸上,搅出纷纷扬扬的碎屑。 “咚”的一声,木刻被随手扔到地面。 女子站起身,用帕子仔细擦净手上的木尘,自言自语道:“我得去找找它。”
第3章 阿昭英雄救美 菩提寺静室。 宁元昭保持着原姿势不敢动,与小黑蛇大眼瞪小眼。 小腿上的血洞是什么已然一清二楚——水蛇咬出来的,还连咬了两口! 他现在没死,莫过于两种缘由,一是水蛇无毒,二是水蛇毒性很弱,难以致命。 但水蛇无毒不代表眼前这黑蛇无毒。 除非它便是水里咬他的那条蛇! 否则,单看它无辜的黑豆小眼,漂亮的纯黑鳞片,就知道它绝对毒性匪浅! 宁元昭不动声色抓住了身旁的空药碗。 下一瞬,小黑蛇果然张开嘴露出尖牙,试图朝他可怜的腿咬来。 而宁元昭也在同时,将碗狠狠掷向了蛇。 小黑蛇被砸个正准,咬人的动作顿时停下,连身子都后缩了些,像被砸懵了。 它的黑豆圆眼中显出一点不解,如此有灵气的眼神,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难以相信。 蛇的身体突兀地抖了一下,宁元昭全身都绷紧了,以为它要再次发动进攻。 没想蛇只不舍地瞅了瞅他,旋即流水一般轻巧地没入床尾缝隙,消失不见了。 蛇虽没了,宁元昭却半分不敢大意。 谁知道那蛇藏在了哪个角落里,谁知道这房间里还有没有第二条蛇! 他迅速起身穿好外袍,半分睡觉休憩的心思也无。 方才掷蛇的碗在砸中蛇之后掉落地面,碎成了大小不一的几片。宁元昭捡起其中一片小的揣在袖间,抬脚向外走去。 与往他这里来的银竹撞了个正着。 “少爷,我听见您房里有声音……”银竹说。 “嗯,我房里来了条小蛇,我用碗砸了它,蛇跑了,碗碎了。” “什么!蛇还在您屋中吗?” “不知道。” “那我赶紧去找守夜的僧人,看能不能为我们换一间屋子住。”银竹说完,立刻从院中拎了根棍子小跑着出去了。 临走前还宽慰道:“您别怕,我很快回来。若再有蛇,您便跑,除非蛇精,否则没蛇跑得过您的轻功。” 宁元昭本想说自己不怕,奈何银竹离开的动作太迅捷,他实在没来得及。 今夜月光澄澈明亮,将他那方小院照的亮亮堂堂。 他抬头看了眼柔和的月,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尾。 他想,他的眼睛可能确实不太好了,非得在这样温柔的光中才感觉舒服。 趁着等银竹的时间,他飞身踏上屋檐,坐在青砖屋顶上,仔仔细细地欣赏弦月。 不过一会儿,乌云飘动,遮住了一半的月,宁元昭也将手移动,遮住了自己的右眼。 遮到乌云盖过月亮时放下。 天空变成暗的了。 宁元昭不喜欢。 温柔也好,刺眼也罢,他得要有光。 不懂事的乌云让宁元昭有点生气,然而也正是乌云的笼罩,让宁元昭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宫殿还点着烛火。 少顷,烛火由一盏变为数盏,灯火通明,在入夜熄灯的寺庙中尤其显眼。 没有僧人去制止宫殿主人格格不入的举动。 宫殿的牌匾在烛火映衬下很是清楚,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宝心殿。 宸月公主的居所。 僧人们无权制止。 宁元昭用手指点点自己的额角,眉宇间流露出一点苦恼。很快,他似是思考清楚了什么,掂着脚尖翻身而下,朝宝心殿的方向而去。 ……前世,公主费了很大的力气,帮宣正侯府洗清了名为谋权犯上的罪名。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宁元昭觉得,这位公主实在有一颗仁善之心,才愿意如此做。 他想见见这位公主。 当然,这位公主也实在美丽,面对心善的美人,宁元昭总是看不够。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宸月公主的所在,并顺利蹲到了离她不远的一棵菩提树上。 这是宝心殿前面的一片菩提林。 宸月公主白衣素袍,只身一人,提盏灯,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她的乌发如锦缎般垂落,在细碎月光下格外柔润。 宁元昭手心微痒起来,下意识捉住旁侧的树枝,发出“嘎嚓”的细微声响。 ……宸月察觉到了! 她看了他所在的菩提树一眼,便慢步走了过来。 宁元昭心神一凝,全然屏住呼吸,再没发出任何声响。 他周围布满菩提的枝叶,使得独属于木植的气息将他尽数包裹。 随着宸月公主的靠近,一点诡魅浓郁的香气强硬挤进木香之间,丝线般缠住了他。 这香气……宁元昭蓦然间失去了所有防备,失控般由着顾景懿的气息将他吞没覆盖。 他心心念念最想找寻的气味,怎么会和顾景懿身上的一毫不差?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宁元昭将额头贴在树干上,他想,他真是错得离谱。 重生以来,他总是担心自己认错味道找错人,可当那香气真正来到身边,他才明白,用尽最后一点生命去铭记的味道和感觉,是根本无法认错的。 不行…… 还需要确认最后一件事情。 无法控制的心情让宁元昭的藏匿化为乌有。 他松开树枝,佯装没站稳般掉了下去,身形如羽,姿态倒是十分轻盈潇洒。若是银竹在这,应当会尽力夸赞他一句“倜傥少侠”。 他惊讶地与宸月公主对视,仿佛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人一般。须臾后,他尊尊敬敬地给顾景懿行了个礼。 “参见公主殿下。” 顾景懿轻挑秀眉,面容冷静,显出十成十的皇室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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