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很陌生,车马人群川流不息,不知去往哪儿,本能的反应是哭,但他清楚,哭只会给自己招来灾祸。 他在街上游荡片刻,敲开一家富丽堂皇的大门,门后的侍卫环顾周围一圈,没看到人。 他仰着脸:“收养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侍卫低下头,看到是个小不点,简直莫名其妙:“你谁啊?” “我是皇帝。” “皇帝?我还是天王老子呢?”侍卫一听,不耐烦地掩上门,“哪里来的疯小孩,快滚快滚!” 门里面有人跟他聊天:“你听说了吗?蒋国舅有个孩子走失了,千金悬赏!” 那侍卫扭头:“千金?!这么多!那小孩长什么样?” 趁他们对话的间隙,门外的孩童悄悄溜走。 他跑到阴暗的街角,巷子里围着一帮年纪大一点的乞丐小孩,看他来了,朝他扔石子:“别到我们的地盘上!” 他太饿了,顾不上被石子砸到眉角,血珠汩汩冒出,只眼巴巴地盯着他们手中的大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等等,你看他的衣服……”乞丐小孩互相耳语,面色不轨。 其中一个拿着饼伸向他:“来,过来,给你吃饼!” 他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过去,进到巷子里,拿了就吃。 领头的一声吆喝:“把他的衣服扒下来!” 他转身就跑,那些小孩几步追上他,把他的手背踩在地上,他挣扎,挨了不少拳脚,直到衣服被扒下,扔在路上。手中仍死死抱着那块饼。 他忍着痛爬起来,慢慢往嘴里塞着那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饼,更深刻地意识到,这世道就是强者掠夺弱者,弱者掠夺更弱者。最弱者只有被践踏的份。 他开始了长期的逃亡。那段时间,他流落民间,一路被追杀、被欺凌,浑身脏污、人见人嫌。不知跑了多远,躲进林子里,整天爬上窜下,与野兽为伍。山中野鸡是他唯一的荤食,没有任何佐料,对他来说却是世间无上的美味。 在山野流浪许久,遇到了一对年轻的农家夫妇,出于好心,收留了他一阵子。 每天晚上务农结束,女子会在灯下给丈夫读兵书。丈夫听到兴起,也会比划两下拳脚:“可惜我上不了战场。” 他在旁边听得认真,女子见他有兴趣,教他认字,他学得飞快,看一遍就记住。她惊奇地说:“这孩子,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聪明!” 几天功夫,那家的书他全部读完了。 他知道什么是纵横捭阖,什么是筹谋制胜。 然而就在下一个夜晚,官兵搜查到附近,火把的光照耀在外面,吆喝和犬吠声震天。 他明白了,那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活路的。 临走前,给夫妻两留下了一块玉,是他流亡期间在某贵族的马车下捡的。 跟自己沾上一点边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但这块玉不一样,它是干净的。 …… 他回了皇宫。彼时,稚嫩的眉眼已初具形状,隐隐透出明艳。 舅公看他的眼神明显变了,逼他穿裙子,把他抱在胳膊上,伸手摸向裙底。 他年纪虽小,却并非什么都不懂。假装困顿回去睡下混淆视听,偷偷绕后藏进柜子里。 听见那人yin笑着和部下交谈:“长得这般好,四肢弄断前,先玩上一玩!” “小孩儿的滋味,那真是……”透过柜子的缝隙,男人口沫横飞,眯缝着黄豆大小的眼里泄露出赤裸裸的yin靡之色。 他心中升起巨大的厌恶和恐惧,死死捂着嘴,等他们出去,冲到墙角呕吐。 吐得天昏地暗,几近晕厥。 他想,人还不如畜生。 他很想问问故去的父母,既然不能护他,为何要生他。 既然生下他,为何又要掐死他,既然要把他弄死,为何又要放他一条生路? 这一条血海无光之路,他当真想走? …… 这一晚后,传闻少年君王一病不起。 他那时才七岁,身边没有一个手下,先帝没给他留下一个忠臣。于是天寒地冻,在冰水里泡了一整天,让自己身染痼疾。 冷得他心肝肺腑都结了冰,碎成碴子掉下来。他的身体也一点点冷透了。他拖着冻得僵硬的身体,从水里爬上去。腿脚已经失去知觉,就靠一双还能稍微活动的手在冰天雪地里爬,一点点爬上那个冰冷的宫殿的台阶。 雪地结着冰,被冻得邦硬,手指插进雪里,渐渐蔓延出血迹,在身后拖了长长的一条血痕。冰冷蚕食着他失温的身子,吞噬着他残存的生的意志。 不,仇人付出代价前,他绝不死去。
第233章 人物番外1:从阴影中生的人Ⅲ ===== 他身染重疾,那人不再对他咄咄紧逼,不再以令人恶心的目光打量他,见他不成气候,放松了对他的辖制,等着他死。 宫医们认为以他这个病重程度,一年内必然撒手人寰,他却挣得了喘息的机会。拖着病重的躯体,以一把雪亮的匕首逼得宫人替他去宫外传播谣言,说“屠害君主,必遭天谴”。 那种人,权势财富唾手可得,但贪生。 也许是超灵根的缘故,纵然被废,身子骨仍然强于常人。他好得很快,又故技重施逼着一个宫医给他做药。为了不出纰漏,他把皇宫周围拉上厚厚的帘幕,如同终日不见光的地狱,森冷无比。 他至今仍记得收服第一个死士的时候,提前获知那一族逞凶斗勇又守诺,他向体型比他大好几倍的人发起挑战,凭借着小巧灵活攀上肩膀,匕首封住咽喉。在那次战斗中,他受了极重的伤,浑身浸血,内脏移位,命若悬丝。那是他离死最近的一次。 偶然之下,他听说了当年发生的事。 母亲集结了朝廷重臣,逼着蒋国舅立下誓言,抚养他到成年,作为交换,当众自裁。自此,她这一代的皇权彻底陷落。 而过了这么多年,那些重臣也被一个个拔除。 四岁的帝昇或许会动容,可他十岁了,经历了多少世事无常,十岁的他只觉得可笑。 他在生死线上爬过,是从看不见天日的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他为仇恨而生。 …… 在无情的世界里活了太久,那夜山洞中。 所有人都想他死,可有人想他活着。 幽冷的地下室,巾帕覆着手腕,让医师诊脉。 老医师手指哆嗦,不停擦着汗,无需多言,他心里清楚。 瞒过姓蒋的和他那一帮宫医不容易,因此这么多年,他吐的每一口血都是真血,脉搏虚浮、捉摸不定也是真的。 他思绪飘转,食指抚到唇上,回想起那个吻。对他而言,活着的每一瞬都如燃骨焚血,这时竟第一次生出嫌自己生命短暂的心思。 安插的眼线来禀报,在仇人的府邸发现了酒坊老板的踪迹。 他当即起身,带上那把刀。那刀宰过一条狗,杀过很多人,饮下数不尽的血。 赶过去的路上,难以抑制的心凉。 你也要背叛么? 听他解释完缘由,自己都没察觉,松了一大口气。 ——与其放任他在外面乱跑,不如就关在自己身边。 世态很快乱了。失控的那晚,是因为他发动强攻,耗费十年辛辛苦苦豢养出来的黑衣军,生生折了一半,敌人的防守仍未攻破。 战事不休,和城外的敌军同党时不时交火,他常常满身血气地回来,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再去见哥哥。 他知道自己在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稍有不慎就会失足坠入炼狱。 他的宫殿太冷,这么多年,是个地狱,终于有人照他了。 哪怕随时随地深渊在侧,他的宫中还有一捧明月色。 哪怕他想化身豺狼野兽,埋在那暖融融的颈间,撕扯他的血肉,但还是站住脚,只远远地看他。 若胜,他自然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若败,有他陪葬,倒也不坏。 他在无光的岁月里挣扎了那么久,终是盼到了救赎。关着也好,怎么着也好,不可能放他走。 …… 光阴霎那流转,来到这一刻,他置身于街口,正是万众喜庆的元宵佳节,花灯恢宏,鱼龙起舞,大人牵着孩子嬉闹,街头巷尾香气浮动。 他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人影幢幢,本想让这人界永堕地狱,好叫所有人都承受一遍自己的痛。 阴差阳错,这人间,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雀跃的身影在前面停下,转过头,火红的灯笼在他身后高悬,光尽落在他眼底,笑弯了眸,向他伸出手:“来啊!” ……好像,也不错。 ---- 帝昇:绝境翻盘大男主 (这章有图,微博放出!)
第234章 人物番外2:命运刻在名字里Ⅰ ===== 沈薄欢是从爱中诞生的。 他是家族中最小的一个,从小身子骨极弱,三天两头大病一场,也许正因如此,家人们都对他加倍疼爱。 每当他生病,姑母会整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伯父叔父每次出门,都会带各种新奇的水果点心,等他挑完再分给其他小辈。他被呵护得无微不至,他喜欢莲花,父母在院子里专门开垦出一个池子,种满了莲花。他怕热,长辈们便想了个法子,从山中引泉水上他的房子,水从屋顶流过,夏日也有无限清凉。 沈薄欢五岁的时候,家族众人聚在一起,将他带到中心祭坛边,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下去。过了一会儿,坛子里的水没有任何变化,大人们脸色齐齐一变,看他的眼神很是复杂,年幼的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大人们凑到一起开会,七嘴八舌地争论:“不能把他留下吗?” “血脉稀薄,也许不会被发现……” 他抱着玩具,推开门,奶声奶气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姐姐蹲下身,摸摸他的头:“我们商量好了,准备把你送去一个地方养病……” 他想说不要,看他们都红着眼,歪歪头,懂事地说:“很久都见不到了吗?” “嗯。”姐姐别过脸,悄悄擦掉眼泪,“你去了那边……要乖乖的,想家就寄信回来。” 于是,一大家子人把他送到千里之外的清澜山。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灵气充沛、天然滋养,可他觉得哪里都不如家好。 他借住在这里,与清澜派的弟子混在一起,免不了被问从哪儿来。只因他身子骨弱,家族又名不经传,经常被孩子们排挤。 “呦,小病秧子又来了!”闹作一团的孩童们路过他身边,洪亮的嗓门中夹杂着明显的恶意,“你怎么还不回去,准备把我们都传染上?” 他想说不传染,但他们根本不听,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大人怎么想的,收下他一点用都没有,白白浪费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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