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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年来，我经常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他也是这般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 “……” “他本不应该受这份罪，都是因为我。” “……” “五岁那年，他替我挡了本该落在我身上的刀。那么小的孩子啊…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 “……” “你不知道…我看着他，我…明明这么脆弱，磕着碰着都能要他的命，可他却生生承受了那柄长刀……你没看到，那么多的血…一个孩子身上，会有这么多的血吗……” 宇文泰像是终于找到了愿意听他倾述的人，语无伦次说了很多，也许他压抑得太久了，对儿子的这份愧疚，太沉重了。 宇文护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把手抬了一抬，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余光一闪，瞥见宇文毓的眉头又皱紧了些，搭在床沿的手指，也动了动。 “叔父快看！毓儿弟弟醒了！” “毓儿！”宇文泰随意抹了一把眼泪，扑到床边，将唇贴在他额角的鬓发上，静待他醒来。
第3章 认父 宇文毓刚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瞪，恍惚地睁着眼“看”着头顶的花纹，眼神却没有焦距。慢慢地意识才回笼，听到有谁在自己耳边焦急地呼唤他。 “爹爹……” 一开口，他自己也吓一跳，声音完全嘶哑得不成样子，如同破碎的风箱，他赶紧闭口不言。过了不久，感觉有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这情况才好了许多。他侧着头，想要看看那个给自己水的人是谁，意料之外，看到了一张说不上熟悉也说不上陌生的脸。 他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毓儿，不得没有礼貌，他是你的族兄，而且人家还救了你，送你回来。” “谁要…他救……”宇文毓想起之前那个露骨痴迷的眼神，就觉得一阵厌烦，不过又是一个心有所图的人罢了。 “毓儿！”宇文泰不明白一向听自己话的宝贝儿子，今天怎么这么执拗。他自动把原因归结为是先前受了委屈，于是愧疚感立刻来得汹涌，他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好声好气地说，“毓儿，爹爹知道你受了欺负，别气了，仔细自个的身体。且看爹爹怎么给你出气，好不好？可是，你怎么对兄长这么个态度呢。他……”然后他看到儿子投过来的眼神，突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宇文护看气氛有些胶着，就急忙开口打圆场，“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先前的确是我失礼在先，才让毓儿弟弟对我有些误会。叔父您不要责怪毓儿弟弟。” 宇文毓：“……” 这个人什么意思，是在爹爹面前上我眼药吗？他看似句句为我开脱，实则是在展现自己大度不计较，倒显得我不能容人。还有，谁准你这么叫我了。 宇文毓有千番话想说，无奈刚醒来体虚乏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兀自气得面色涨红，不料憋得愈发难受，渐渐地，连气都喘不上了。 这时，床头二人自然也发现了异样，登时吓得手足冰凉。 宇文泰将他扶起来，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胸口。宇文护奔出去喊人。 可怜这洛大夫，刚刚离开没多久，就又被人扯着胳膊拉回来。 经过一番银针施救，宇文毓也终于缓了过来，只是人也缓缓陷入沉睡。 宇文泰把他扶回床上躺好，并仔细地给他掖了被子。这才对着宇文护说道：“毓儿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护儿你多担待，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宇文护忙说：“叔父您说的哪里话，毓儿弟弟真性情，我觉得很好啊。更何况，他今日受了委屈。” 听到这个，宇文泰的脸马上就沉下来，他左手握拳，恨恨地说：“萧氏！” 宇文家的人最是护短，也不知是何时传下来的不成文约定。据说是因为那位丞相前辈，错待了自己的儿子，做出了追悔莫及的事。 其实对那个先辈，宇文泰是看不上的，哪怕自己跟他同名。 可不是嘛，在外面那么杀伐果断，留下了这么多功绩，却将自己的家宅弄得不得安宁。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他这样子，实在算不上一个英雄。 而且，他那个儿子，还与自己的毓儿同名。想到这里，宇文泰心里就一阵阵揪痛。 我的毓儿这么好，这辈子必不负他，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宇文泰没有想到，有些事情，越是要避开，就越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等到他真正追悔莫及的时候，就会发现，人的内心，真的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我看你这孩子合我眼缘，就收你为义子吧，你也别叔父叔父地叫了，以后改口吧。” “这…这……”宇文护没料想这画风转得如此之快，一时间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就是一阵狂喜。 宇文泰看他这副模样，在心里感叹，果然还是个孩子，表面上却是佯怒，“怎么？还不叫？” “义父！！” “好！好！好！”宇文泰连说了几个“好”字，拍了拍他的手背，“以后，你们几个要好好相处。”接着，他画风一转，“宇文护，我要你对天起誓，在我百年之后，你要好好扶持毓儿，对他不离不弃。” “我宇文护，对天发誓，日后必定好好辅佐毓儿弟弟，并对他不离不弃，如有违背，万箭穿心。” “太严重了。护儿，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彼时的宇文护，还不知道这个新成为自己义父的人，为什么会将话题转换得如此突兀，好似在安排后事。只有宇文泰自己知道，树大招风，宇文氏风光了几百年，是该沉寂了。
第4章 醒来 宇文毓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一个都没有。 他疏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惊讶地发现，自己碰上这个宇文护就特别容易发火。但同时，这个人又给人一种熟悉感，就仿佛，自己上辈子跟他应该很熟悉才对。 哼，就算很熟悉也一定水火不容那种。 宇文毓撇嘴，强迫自己不再想他，转而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尝试性地抬抬手，觉得也不是那么没有力气，就用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不料身子才刚抬了一半，胸口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他手一软，眼看就要跌下去了。这时，两条修长的手臂从自己的腋下穿过，轻松就托起了自己的身子。紧接着，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宇文护接过人一面替他揉搓胸口，一面观察他的脸色，看他稍微缓过来一些，这次啊拉来一旁的棉被，扶他靠在上面。 “毓儿弟弟，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你……”宇文毓一开口就发觉声音嘶哑难听。 宇文护见状赶紧端来一杯水喂他喝了，他知道宇文毓是想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于是他就自觉地开口解释了，“我一直都在这里啊，看到毓儿弟弟醒了本来想过去，可看你想东西实在是太入迷了，就不好上前打扰。” 说到后面，语气还开始委屈起来了 ，倒真让人有些不忍心。 宇文毓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了不要叫我……” “那我叫你毓儿，可好？” “……” 不给宇文毓拒绝的机会，宇文护又接着说，“你父亲方才认了我做义子，以后你要叫我大兄了。” 有些得意是怎么回事？ 宇文毓：“……” 爹爹不是这么草率的人，怎么不说一句话就认子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得不说，宇文毓凡事容易想多。不过也对，按照正常的思维，宇文泰会碍于族里的情面拉宇文护一把，让他住在家里，举荐他个京官职位，却也远没有到认子的地步。 因为这个时候，认子以后就要到祖宗的牌位跟前告知，并且要将名字写入族谱，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宇文护看宇文毓又不说话了，就试探着问：“毓儿，你在想什么？” 宇文毓看着面前的宇文护，心头一跳，突然有了想法，“想做我兄长也不是不可以，帮我个忙。” “好，你说。” 宇文护恨高兴。能不高兴嘛？毓儿终于搭理自己了。 “你帮我去爹爹的书房取几本书过来。” “这个、毓儿，你现在病着正该好好休息，大夫说不让你太过劳神。” “谁说我要看了？”宇文毓把眉一挑，斜眼过去。只这轻飘飘地一瞥，就把宇文护钩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心想这毓儿弟弟果真好看，难怪上了街都能遇上登徒子。 宇文毓一看这个傻子又对着自己犯痴，差点没一巴掌抽过去，奇怪的是，他虽然气，但之前那种厌恶的情绪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宇文护也反应过来自己又失态了，连忙告了一个罪，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门一关上，宇文毓的脸就彻底沉下来了。 看来接下来要有大动作了。 是因为自己吗？ 因为萧氏子调戏了自己一下，爹爹就要对付萧家？可是四大家族唇齿相依，少了哪个…… 不，或许街上的事件根本就不是偶然，是有人诱导！ 宇文毓突然灵光一闪。 对于那个位子上的人来说，三角关系才是最稳固的，不是吗？ 如果注定要有人牺牲，那么他希望是萧家。
第5章 谈话 且说这宇文护按照宇文毓的吩咐去书房给他取书，却不料，屋内此时正在进行一场密谈。 宇文护为了避嫌，只好站在离房门五步开外的地方等候。 此时，书房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们应该怎么做？” “皇上，是有意让我们四大家族拼个鱼死网破，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错，昨日的事件只是个导火索，他的目的就是促使我们对萧家下手。” “那我们就先发制人，萧家人要教训，皇上那也不得不防。” “怎么防？” “皇上无非是想让和他有姻亲关系的杨家一家独大，我们只要……” ……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的光景，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宇文泰出门看到宇文护恭敬地在门外等候，很是惊讶地问道：“护儿，怎么不敲门？” “义父、几位先生好，护儿看义父和几位先生谈得正尽兴，不敢上前打扰。” “无妨，这些事也是你日后要接触了，来，见过张先生，刘先生，和皇甫先生。” “张先生，刘先生，皇甫先生。”宇文护恭敬地行了个礼，“小子驽钝，以后就劳几位先生多多指教了。” “不敢，不敢，这位就是公爷中意的大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 “刘先生过奖了。” “哈哈，对，老刘啊，你多带带他，这孩子悟性高，大概不用费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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