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刚才还心里泛苦,这会子笑得合不拢嘴,亲昵地搂着林令,“说什么傻话。”娘俩纽糖似的坐着,把李氏的绣金衣裳都磨皱了。 可已经商量好了,李氏再心疼也要把话透给林令,“昨天你三哥来了信,”一边说,一边脸贴上林令乌顺的头发,“姜老太爷办宴,邀了澄哥,信里说话里话外都有结交的意思,宴会上的客人散了宴识趣地向澄哥祝贺。” 林令听到一半,就吓得面如土色,李氏不得不接着说:“姜堰,是天子近臣,已做到了户部侍郎。” “可他有妻子的。”林令急忙打断,李氏淌着泪,揽住林令,就哭道:“三年前已经病故了……” 林令感到一阵恶寒,竟晕了过去。 正院一顿兵荒马乱,请大夫的、找老爷的乱成一团。 03 林令自觉身体一冷一热,冷似光着身子在寒冬腊月,热似穿着棉服在酷暑天,梦里是错错杂杂的人影重叠,一会出现李氏坐在软榻上,靠着半旧的青缎引枕,手里摇着布老虎引他玩;一会出现生母万姨娘拿着一小碟酸奶糕,笑靥莹莹地看他吃;转眼响起三哥林澄揽着他念千字文;再摇摇晃晃地,是下了衙门的林海举着他飞。 林令挣扎着睁开眼,喉咙火烧一样疼,连咽口水都痛苦,“……水…水…”,断断续续地出声,马上有守着的侍女半抱起他喂水。守着的几个侍女见林令醒来,一面去叫太太李氏,一面去小厨房端来煨着的粥,就防着林令醒来体虚饥饿。 “峦哥儿峦哥儿…”林令就睡在上房的碧纱橱里,侍女一说林令醒了,李氏就从外头的内室匆乱走来,后头跟着万姨娘。李氏看他有了些力气,接过碗,亲自喂林令吃粥。这粥煨得稀烂,放了点糖,是林令最爱吃的。 吃了几口,林令就摇头不吃了,万姨娘见状,直叫嬷嬷去请大夫。李氏还要喂,林令怎么也不肯喝,指着喉咙说疼。 大夫就在外院候着,李氏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搭了小扇,坐在一旁看,万姨娘就立在身边。 “大夫,我家小囡这是怎么了?”李氏爱子心切,连着声问。 “看症状是气火攻心,一时吓住了。”大夫要了笔墨,写了个药单子,侍女接过交给李氏,“喝剂八珍汤,饮食清谈些,就好了。”大夫收拾完,李氏示意嬷嬷送他离开,拿了药方让彩玉去煮。 万姨娘已听了李氏的话,眼眶红红的,一副欲泪要泪的惹人心疼样,“峦哥儿,好好躺着啊,想吃什么,姨娘给你做。”万姨娘握着林令的手,控制不住一泪珠滴在林令的手背上。 “娘,姨娘,我没事。”林令反握住万姨娘,脸色苍白地强挤出笑,更惹得万姨娘泪水不止。 李氏看着混乱的样子,林令实在无法好好休息,让人扶着万姨娘出去。为林令理好被角,看他闭眼睡了,李氏轻声嘱咐守着的丫鬟要留心,才安心离开。 04 “老爷,想想法子吧。”万姨娘跪坐在地上,抱着林海的腿,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嫁到京城,再难见一面,这是往我身上割肉啊。” 林海扶她起身,让侍女搅了帕子为万姨娘梳妆。“先前姜老太夫人四处结看贵族小姐,满京城都知道姜侍郎要续弦了。”林海叹了口气,“姜老太爷堂堂元老,拉下面子向澄哥问话,现在怕是传开了,非要我们低头不可。” 万姨娘知道是不得不接受了,只能打起精神。 过了几天,挂着“姜”字大旗的船停在了江州的渡口,武夫们抬着数不尽黄花梨缠枝莲纹木箱,浩浩荡荡地往林府走去。 姜族请了扬州州长夫人作牵线人,伴着一对奠雁、八式海味、足对的三牲、各色果糖茶叶、足量的小猪样的金块银条,向林府下聘,两家交换八字,定了来年的秋天迎亲。 林府这些日子为家里唯一的哥儿置办嫁妆,外头人热闹地讨论说林府怕不是把整个江南掏空了作嫁妆。 正院內处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木箱,上房里满是不重样的步摇、釵子、耳坠,正中间摆着一冠镶了十八颗指头大小均匀贝母珠的凤冠,已是奢华至极,李氏看着还嫌弃样式老土,叫身边服侍的贺姑姑拿去时下最有名的金光阁绞了做成新款式,还拿出当年李氏出嫁时祖母送的铜钱大小的南洋珍珠让镶在正中。 林令看得咋舌,忙说道:“娘,用不着这么多,都要把家里搬空了。” 李氏点了点林令的鼻尖,笑道:“这还多。还没算房产田地,家具摆设,古玩字画呢。这些服饰料子不过是小头。” 林令听了,忍不住哭道:“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李氏心疼的抱住他,娘两抱在一起哭。 “好了好了,莫哭了我的小囡。”李氏先止了泪,拿帕子细细擦拭林令的泪脸。 林府上上下下忙得起飞,婚期在来年秋天,却忙得觉得在明日。 05 林令在屋里头比划着几条长短不一的布条,正在描花样做衣服,就有丫鬟说万姨娘请他过去。 放下手里的活,林令起身去了。 万姨娘是林海宠着的妾室,又识趣又孝敬主母,还生育了哥儿,住着带有小厨房的一进小院,比寻常妾室气派多了。 林令一进门,万姨娘就迎上来拉他往卧室走。 还未开口问话,林令就被安置在床上坐着,见万姨娘从柜中抬着一垒贝木盒子。 “姨娘这些年攒了些钱,虽不多,你拿着也好打赏下人。”万姨娘打开盒子,里头垒着厚厚一叠银票,多为一百两一张,也有一千两的大钞票。 “姨娘,你留着吧,做些衣服买些果子吃。太太给我准备了呢。”林令看着一叠银票心酸,不知道万姨娘是怎么攒的,不肯收下。 万姨娘闻言落了泪,哭咽道:“姨娘在后院呆着,也不去哪,家里四季发着衣服料子,哪里花这般钱。”抽了帕子把全部银票包裹住,“你在太太房里长大,姨娘这些年心里也是想着你的,你要出嫁了,我没什么好东西,你不收下,姨娘心不安。”说完,把帕子往林令手里塞。 林令只每天请安时能见着万姨娘,小时候不懂事还问万姨娘你是谁为什么到我家住,大了才知道这是自己的生母,两人相处时间少,可林令也知道万姨娘疼他,往日每天有亲手做的点心菜肴送到他屋子,给他做衣裳裁袜子。 “姨娘只想你好好过。”万姨娘不住流泪,几条帕子都湿透了。 林令心头抽疼,和万姨娘搂在一起,自打林令被抱到到了正院养大,母子俩第一次拥抱。
第5章 夫夫甜蜜时 === 01 身边几个丫鬟侍候林令换着出门宴客的衣裳,姜堰拿了卷书挨在炕上的大迎枕靠上,一屋子的人静悄悄地,林令看了眼书封,是本治水纲,不感兴趣地收回眼。 彩珠捧着一个填漆茶盘进来,盘内两个小盖盅。林令朝姜堰那处努嘴儿,彩珠得意站在炕边,姜堰也不接茶,也不抬头。 林令刷了牙,嘴里含着花露,一时半会说不了话,待漱了口。拿了个小盖盅,林令亲自递到姜堰的嘴边,姜堰才看了一眼他,借着林令的手低头喝了口茶,也不理人继续看书。 林令昨夜才领教了男人的力气,这会儿也不把姜堰的冷脸放在心上。“爷,那我去娘那里了。”林令已经穿戴好,和姜堰说了句,就起身,彩环上前拿那件白羽大氅为他披上,林令想看姜堰的反应,却见他还在看书,努着嘴,重重地走路发出响声出了门。 林令没看见的是,在他转了身,姜堰抬起头,望着他的出门的背影一眼不眨。 姜府院子多,姜堰的院子在姜老太爷院子旁,离金氏的院子有一段路,林令一行人穿过小花园,遇见了前来给姜老太爷姜老太夫人请安的姜芸玉、姜芸春,这两位小姐是姜堰的庶妹,一个十七,一个十四。大的姜芸玉已经定了夫家,婚期在夏日,小的姜芸春还再相看,林令知道金氏钟意新科进士,只不好明说。 “少君好。”姜芸玉、姜芸春上前来,两人穿着同样毛料花纹的袄裙。 “我们刚从母亲那出来,正要去向祖父祖母请安。”说话的是姜芸玉,她比林令还要大一岁,说话温温柔柔的。 林令赶着去金氏那,也不多说,两三句话,两拨人就分别离开。 金氏的院子装点奢华,院中摆了几缸大红瓷缸,冬天里养着名贵的水荷花——这是西岭仙人独有的让夏花在冬天绽放的仙法。进了上房,到东边三间耳房里,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茶具,炕上有三四个大红金钱蟒靠背。金氏身上穿着墨绿色立领斜襟长袄,下着同色的撒花洋绉裙坐在炕的西边,见林令来了,便往东让。 “母亲安。”林令甜甜地笑道。 金氏一看他披着大氅,知道姜堰院里头的事,拉了林令的手握着,欣慰地笑笑,一面让身边的丫鬟去端吃食,“这样冷的天,难为你还要陪我走一趟。”丫鬟端上一盏小瓷盅,金氏拿小碗勺了递给林令,“厨房上煨着的燕窝,正热乎着,快喝上一碗,暖和身体,我们再出门。” 林令吃了一口,尝出是名贵龙牙燕窝,冒着热气,加了牛乳还有纯糖一起熬,吃起来甜滋滋的。金氏已经用过早膳,坐在一旁看着林令吃。 姜柏元原要跟着去,谁料被金氏知道了,指示了下人叫他把小少爷往姜老太爷那去请安,就这般阻止了姜柏元的小心思。 “太师府不比家里,到时候你跟着我,带你好好认认人。”金氏见林令吃完了,丫鬟递了茶给他漱口,理了理衣服先站起来。 林令见了忙跟上,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说太师府规矩大,心里不经好奇,但也不敢向金氏问。 金氏见林令脸上恍恍地,携了他手,笑道:“别怕。”两人就这般出了门。 02 金氏、林令上了马车,丫鬟跟在马车边走,马车出了姜府,向皇城边的太师府驶去。 林令到了上京半年多,还未出过姜府,这时偷偷掀开马车的竹帘往外瞧,只见路边上歇着些生意担子,也有卖吃的,也有卖玩耍物件的,三三两两的人在冒着热气的沸腾的大锅旁立着,手里端着碗吃面。 林令看得眼热,金氏咳嗽了声,林令依依不舍的放下帘子,扭回身子端坐着。 太师府占据半条街,今天宴客赏梅,远远的就被马车堵得水泄不通。上京的其他府邸门口还会有些脚夫担子做买卖,而太师府门前清净,门口守着魁梧的门夫。 马车绕过大门,从一旁的西门进到太师府的女眷停车处。林令先下了车,扶着金氏往里头走,不知进了多少道垂花门,才看到女眷宴会厅,呜呜嚷嚷一堆人。金氏拉了林令一路介绍打招呼,来到了大厅里,这里头都是和金氏一般年纪的当家夫人,正中是一座青铜鼎炉,边上立了小丫鬟看火添碳。西边开了几台桌,一桌四五人在打花牌,林令跟着金氏来到东边的厅子,一群夫人围坐着谈话说笑,正中是一银发老夫人,穿着万字寿福衣,和各家夫人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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