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很懂事,不想给哥哥添麻烦,她认真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想给哥哥排忧解难,但朝总觉得妹妹还太小,她什么都不需要做,想要什么自己都有办法送给她。 于是夕说:“我很喜欢冬天的雪花,哥哥能不能把它做成项链送给我?” 朝代表着太阳,靠近冰雪会让它们融化,但朝还是想办法用雪花为夕做了一条项链,这条项链的名字叫作冰川之心。 变故就发生在第一只邪祟出现在人间的时候。 依照天道的指引,朝本想将邪祟斩杀,然而夕却拦住了他。 “有第一只就会有第二只!我们要弄清楚它到底是怎么来的,斩草要除根,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于是朝没有杀死那只邪祟,而是允许妹妹进行研究。 起初,夕每天都会写一份研究报告给朝看,就算是无关紧要的内容,或者只是跟哥哥问好的内容,朝也会一字不漏地全部看完。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夕给朝写信的频率越来越少了,朝很忙,每每想着要去看望妹妹,却总是一转头就忘了。 等到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彼此了。 朝把要去看望妹妹的事写在了纸条上,以避免自己忘记,这次终于记得去看望妹妹了,然而他们却大吵了一架。 月神居住在她自己管理的冥界,朝难得去一次,却发现妹妹竟然造出了许多邪祟,并且还用来冥界轮回的灵魂去喂养它们! 朝大怒,勒令妹妹将这些邪祟全部处理掉,不许再研究这些东西。 夕则很不服气:“这么多年你都没管过我!怎么这会儿想起来你有个妹妹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凡人的命是命!邪祟的命就不是命了?这世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邪祟怎么就不能存在了?” 朝觉得妹妹简直不可理喻,于是当着妹妹的面,强行杀死了那些邪祟,最终不欢而散。 那之后,兄妹俩之间就有了隔阂,朝一度想修复这段关系,想去哄哄妹妹,但每次见面都会吵架,甚至大打出手,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 “她大概很久以前就被祟附身了,只是吾一直没有察觉到,”帝君忧愁道,“如果能早些发现的话,她也不会有机会去糟蹋人间,作为兄长,我应该为她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 “那她现在……死了吗?”灾临问,虽说当时是他离邪神最近,但他的眼睛很快就被罪业之火烧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感觉用尽自己的力量。 “肉身已经被罪业之火焚尽,魂魄……”帝君顿了顿,一向沉静的语气带了些许忧伤,“在天道的指示下,吾将她的魂魄亲手分成了四份,镇压在四处……” 魂魄被撕裂的痛苦,灾临已经体验过了,现在可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来。 “另外,还有关于汝的处罚。”帝君话头一转。 灾临一愣:“我的处罚?” 帝君:“即便吾认为汝足够无辜,但这是天道的指示,吾已经尽量求情降低处罚了。” 灾临抿了抿唇,道:“不管是什么处罚我都愿意接受。” 帝君:“吾将以天道代言人的名义,将汝流放至苦寒川一千年,汝的魂魄会被一并冻结,不生不死不灭。” 灾临非常冷静道:“好。” 帝君又道:“但是汝如今的魂魄状态十分不稳定,不管是邪神之血还是罪业之火,都暂时无法剥离,若再散掉,吾也无能为力了。” 灾临一愣,眼底灰暗下来,这是他最希望的两件事,结果却做不到么…… “那……记忆呢?”灾临又问。 帝君摇了摇头:“也是一样的道理。” 灾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嘀咕道:“罢了,忘不了就忘不了吧,万一邪神又卷土重来,我又被她忽悠怎么办。” 他内心还是想忘记一切的,毕竟都结束了,记着这些过往只会让他痛苦。 *** 苦寒川,一个被永久冰封的地方。 起因是兄妹决裂后,妹妹将哥哥送的礼物丢弃在了那里,成了所谓神遗落在人间的一件法器 风雪漫天。 灾临是能感觉到冷的,冷得好像魂魄都要冻碎了,但他又觉得热,因为罪业之火仍在他魂魄内燃烧着。 他在这里找到了一座山洞,可以避避风雪。 他没什么事情可做,因为不会饿,就不需要寻找食物;因为没有其他人,就不需要费心和其他人相处。 他待在这里就只是待着,无所事事,只有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去回忆过去发生的每一件事,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直到他把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直到天道的声音出现在他脑中,问他是否知错?是否后悔?是否怨恨? 灾临明白了,天道见他流放期间太自在了,一点都没有流放的感觉,于是让他反省。 一次两次还好,但之后每一年的每一天,他都能听到这个声音,似乎无论他怎么回答,天道始终都不会满意。 他快被折磨疯了,于是懒得再回答天道的问题,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便随手捡了根树枝,按照记忆中段瑜教过的剑术开始练剑。 可怜段瑜在世时一直没有教会他,如今倒被他自己琢磨出来了。 他没日没夜的练剑,摒除一切杂念,但就算是鬼也是会累的,天道便闯进了他的梦里。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救他吗?」 “不会不会!说了多少次了!就算我不救他!后面的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身为天道的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月神就盯上了段家宁,他的命运被那双手篡改,无论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他凭什么不能救自己心爱的人?! 段家宁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他只是个渺小的凡人,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指责他做错了选择? 梦醒后的灾临眼角挂着冰晶,是凝结的泪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灾临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他渐渐出现了幻觉,看见曾经认识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伸手却触碰不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循声望去却什么都没有。 灾临渐渐麻木了。 ·第67章 余烬 帝君有一次悄悄化身成了修行者,来到苦寒川看望被流放的灾临。 他是从足有七尺厚的雪层中将灾临挖出来的。 “汝何至于将自己埋了?”帝君不解。 灾临坐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胸膛也没有任何起伏,只有沾着细雪的睫毛微微扇动,里面的眼睛像玻璃珠一样。 “失语了?”帝君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灾临的额头。 明明没用多少力气,灾临却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心理问题……”帝君轻声道,“也罢,那便听吾说吧。” “还记得汝的神权吗?天道虽迁怒于汝,但并没有收回汝的神权,你的能力可不止是空间移动,想象汝有一栋房子。” 灾临反应迟钝,却仍然听清了帝君的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雪原上凭空出现了一栋房子,但这房子的样子很不稳定,一会儿是段家宁曾经居住生活的段府,一会儿是魔界里邪神的宫殿。 帝君循循善诱:“挑个你喜欢的吧。” 那栋房子在段府停留了片刻,最终变成一栋普通的小木屋。 帝君继续引导:“门前或许该有些鲜花。” 小木屋前多了几丛五颜六色的花。 “现在进屋看看吧,屋子里该有些什么呢?” 灾临天赋异禀,周围的环境一瞬间转变成了室内,阻隔了冰冷的风雪,也阻隔了天道喋喋不休的声音,就是屋子里空荡荡的。 “厅堂应该摆些桌椅,墙上挂一幅山水画如何?” “这边便当做厨房,该有灶台、柴火……” “此处做卧房如何?窗外种一梨树,窗前摆上案几……” “汝做得很好,这便是虚实之境,它有无限可能,一切皆在与汝的一念之间。” “时辰不早了,吾该走了,距汝流放结束还剩五百年。” 帝君的声音消失了。 灾临耳根子难得那么清净,他在自己做的小木屋里躺了很久很久,但他脑子一放空,小木屋就开始消失。 直到风雪再次要将他掩埋,灾临才猛地坐起身,开始按照帝君教的,钻研起虚实之境。 他构筑了很多场景,记忆中的、想象中的……还有许多人,他想象这些人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生活,这是个没有邪祟的世界,没有术士也没有邪神,百姓富足安康。 美好得像梦一样,但灾临一旦睡着,开始做不受自己控制的噩梦,整个虚实之境就会变成一片灾难。 灾临的心本来早已麻木,但看到自己虚构的世界被灾难毁掉时,他竟久违地感到了悲伤。 于是他不再往虚实之境里放他想象出来的人,空荡荡的挺好的,就算毁掉也不会有人痛苦。 他给自己想象了一棵树,坐在树下开始发呆,除了树,周围什么都没有。 好不容易鲜活起来的灵魂似乎再次枯竭了。 过了很久,灾临忽然想,他可不可以把记忆藏进虚实之境里呢? 虚实之境和自己是一体的,不过是将记忆换个地方保存而已,不算剥离记忆,魂魄也不会散。 灾临想象出一个盒子,将自己的记忆化作一片片枫叶,每想起一件事,就往盒子里放一片枫叶,直到盒子被塞得满满当当,他才将盒子合上,又上了锁。 过了会儿,他又变出一把铁锹,在树下挖了个坑,把盒子埋了进去。 他终于不用再时时刻刻想着那些过去了。 但他没来得及庆幸太久,苦寒川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长安的转世。 灾临本以为自己这样就算忘了,不会想起来的,结果在见到长安的那一刻,所有关于长安的记忆如潮涌般向他扑来。 就算转世了不知多少次,样貌变了多少次,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他远远地跪坐在雪地里,盯着那个晕倒在雪地里的身影,看着他呼吸渐渐微弱,看着他渐渐被风雪掩埋,终于还是扑了上去,将那人紧紧抱在怀里,用罪业之火的温度替他捂热冻僵的身体。 他带着他回到山洞,用虚实之境给这里变了一幅温馨的模样,去给他找吃的,和可以疗伤的草药。 一直到长安醒来,他将食物递给他,听到他说了一句“谢谢”。 灾临想说“不用谢”,却想不起来这三个字怎么发音了,只好故作冷漠地去把自己找来的那两条鱼给弄熟。 “会把房子烧了的。”长安皱着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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