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他似乎见过这样的一个少年。 他调皮、他淘气。他让他恨得牙痒痒。 他日日想着如何捉弄他,但却日日被他反将一军。 可那个人是谁呢? 江问白捧着脑袋想了许久,疼痛终于散去,但他也想不起来更多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记忆袭击了一番,江问白突然没了心思再去捉弄夏思归了。他只觉心情烦闷,于是索性从明月居出来,在广云峰上到处溜达,散心。 夏思归刚在树上站稳,却见江问白施施然走出了明月宫。 她简直想骂人了。 这人怎么回事? 她想立刻跟上去,但又怕露了行迹,于是只好气鼓鼓的站在树上。 “我就不信你不会回来!”夏思归气哼哼的想着。 江问白漫无目的的散心,片刻后也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里,但却见到了不少门下弟子。 只是这些弟子对他,十分生疏。每个都是匆匆的喊了一句“掌门好”之后,便低着头离开了。搞得江问白都怀疑,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在山上走了近半个时辰,看天、看山、看花,但就是“看”不清楚方才掠过脑中的少年模样。 他很颓丧。 这失忆失的真是太彻底了。 江问白打算折回明月居时,没走两步,却不小心撞见两个万紫阁的弟子正在一旁小声说话。 有了方才被“其他弟子当成洪水猛兽般嫌弃”的前车之鉴,他有点不好意思去打扰她们聊天,于是便站定在一块石头后面,打算等这两名弟子聊完了再走。 结果这两个弟子却是在聊夏思归。 年长的那位似乎是在找夏思归但找不到,很是愠怒:“迷花阵要用的那个簪花铃不见了,肯定是思归那丫头拿的。但我找了一大圈,也不知道这丫头又躲去哪里野去了。” 年轻那位则带了几分迟疑:“思归平日里虽然活泼好动,但大事上不会胡闹的。眼下门内上下都在严阵以待,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眼下新掌门已经醒了,还不知道这几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呢。这门派上下,人人都严阵以待,就这小丫头还不知道事态严重!” “咱这新掌门若真是惹这么多麻烦,那为何还要立啊。眼下南宫师姐做着不是挺好的吗?” 这二人,聊着聊着,竟聊到了江问白身上。 ----
第8章 不如跑路 江问白冷不丁听到这俩弟子竟然在讨论自己,很是好奇。 “这是你我能议论的吗?虽然我也想不明白先掌门为何留了这么个遗愿下来,但既然是师尊的意愿,南宫师姐又没有意见,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听令了。” “可是……”年轻弟子叹了口气,“算了,希望事情并没有大家猜的那么可怕吧。我可听说,这新掌门继任一事,搞不好会让我们万紫阁成为武林公敌!” 江问白听到此处,他皱了皱眉。 他做继任掌门这个事,为何会让万花明宫成为武林公敌? 他还想听再多一些,但年长那位却担心说多错多,只道:“不要胡思乱想了,眼下想这些没用,还不如帮我同其他师姐妹说说,让她们看到思归,一定问一问簪花铃的事。” 这二人说完这些便走远了。 但江问白却陷入了沉思。 立一个新掌门,就会被当成武林公敌。那原因无非有二:要么,是万紫阁作恶太多,所以即便只是立个新掌门这种门内的事,也会招来他人非议。要么,就是他江问白曾经作恶太多,所以一旦他当了这个新掌门,就会导致万紫阁成为武林公敌。 而按方才那弟子的话,显然万紫阁此时并非武林公敌。 那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他江问白,想来在失忆前,不是什么善茬。 只不过大概因为他祖坟烧香,积了大德,救了先掌门南宫明月的命。 才有了如今这局面吧。 若是这样,他还要腆着脸做这掌门,岂不是缺了大德了? 人家是感谢他出手相助,而他是拉着人家一整个门派跳火海? 这事…… 江问白觉得自己做不出来。 于是他在这须臾之间,便做了个决定——不如走了算了? 江问白一刻也不耽搁,他立刻回明月居去寻夏思归。 眼下要跑,要钱没有、要路不熟,得有个帮手才行,而夏思归是个极好的人选。 这小孩这么希望他赶紧滚蛋。若是跟她说,自己要滚了,她一定会帮忙。 江问白回了明月宫,也不兜圈子了,他径直走到后院的大树下,去看夏思归还在不在。 很好,还在。 确认了这一点后,江问白就抬头望夏思归的方向,喊了一声:“喂。” 但他却是忘了,从昨晚到刚才那么一闹腾,正是夏思归看他不顺眼到要命的时候。 夏思归在这树上待了快一个时辰。 又想出去寻江问白,又怕江问白突然折回。于是犹犹豫豫的,发现又浪费了一个时辰了。 更要命的是,这厮回了明月宫之后竟然直直的就朝着树来了。 那说明什么?说明江问白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从昨晚到现在,他就是故意的! 想通了这一层,夏思归可不得生气么。 她盯着树下这个讨厌的人,十分不想搭理他。 发现又如何,她气哼哼的装死,站在树上不动。 没想到,江问白却是十分执着,见夏思归没动静,开始踢树了。 夏思归:…… 夏思归继续装死,她站在树上稳住身形,装死不认。 殊不知她腰间那个五彩斑斓的玩意儿,在阳光照射下若隐若现的,完全隐藏不住身形。 江问白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于是加了几分力,又踹了一脚。他虽然只用了不到三分,但整棵树还是晃了一下。 夏思归大惊失色,她一把抱住树干才让自己没掉下来。 这下,树上的小孩沉不住气了:“你……干嘛?!” 江问白慢条斯理道:“哟,这儿居然有个人。” 夏思归气急:“故意的吧!你明明看到了才来踢树的!” “啊?我没看到啊。这光天白日的,谁能想到有个人藏在树上啊。” 夏思归要气死了,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恶,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嘛。看着眉目端方的,怎的肚子里都是坏水,跟个狐狸似的。 殊不知却是因为江问白见夏思归一直不肯下来,才故意说话激她,让她气得跳下来打自己。 而夏思归果然中招,她越想越气,跳下树来,摆出架势。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声明。现下不是我招惹的你,是你招惹的我哦!接招吧!”。 江问白觉得好笑,这小孩想必是怕被南宫恪发现她主动挑事。他故意逗夏思归:“啊,所以你不会故意在这里等我找你打架吧?” 夏思归被戳穿,却还咬死道:“胡说,我在这里好好的看风景,你却偏要来招惹我,那休怪我不客气了。” 她捏紧了剑刺,扑了过来。 江问白轻轻闪避。他下意识的用单手擒了她的右手,再一个侧身,一个反手,轻轻松松就将她的右手反扣在她身后。 夏思归手中的剑刺掉在了地上。 这一来一回之间,江问白发现,虽然不知为何他完全无法使用内功心法,但功夫竟然是不弱的。别说一个夏思归,十个也是绰绰有余。 江问白十分欣喜,他这几日横练竖练都不得其法,还当自己武功不行,是个废柴。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 但他这喜笑颜开的模样看在夏思归眼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原以为江问白看起来是个花拳绣腿的草包,所以她之前在心里是狠狠嘲笑过这人的,结果没想到功夫远远在自己之上,眼下又露出这样的笑容来,那肯定就是她被江问白嘲笑了呗。 小孩气得只觉得天灵盖都要冒烟了。 但她的手被江问白反抓住,她越动,疼得便越厉害。 一时间又气又急,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边说道:“难怪个个都说,男人不是好东西!果然不是好东西! 江问白哭笑不得,道:“小小年纪,懂什么男人女人。你不动手,我就松开。如何?” 夏思归不肯答,依旧倔着。 江问白看她,又道:“嗯?” 夏思归这才哭哭啼啼的点了点头。 江问白松了手,夏思归立刻捡了剑刺,逃到一旁,疯狂揉搓自己的胳膊。下一刻,江问白却见她完全收了哭啼模样,眼神一凛,似是又要动手。 江问白觉得好笑,敢情这小孩刚才那个哭也只是假哭,是用来骗他撒手的。 他赶紧退了一步,道:“打住打住,我不是要和你打架的。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夏思归却是不信,又追了一招:“狗屁,你在这里,能有什么好消息?最好的消息就是你死了,我恪师叔来做正式的掌门。” 江问白叹气,只好左闪右避,躲开她的招数。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啊。你不想让我做这掌门,正好我也不想做这个掌门。所以你帮我,如何?” 夏思归本来又起了一招,打算杀过去,听闻此言却是愣了片刻,随即还是不依不饶。 “骗人。师姐们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不信。” 江问白忍不住笑了:“我骗你有何好处?” 他轻轻松松又躲开一招。 “你看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我要是想做点什么,用得着骗你?” 夏思归信了几分,但却不认同江问白说的话。她停了下来,跺脚道:“什么三脚猫功夫!说谁三脚猫功夫!我现在才十二岁,待我再练几年,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业。你莫欺、莫欺……” 夏思归本想说“莫欺少年穷”,想了想也不太贴切,最后卡了半天,道:“莫欺少女弱!” 江问白笑了出来,道:“行行行。夏小侠天赋异禀、少年奇才,他日必能成就大业。那夏小侠能不能与我共商这大事呢?” 夏思归有些犹豫,江问白的提议她的确很心动。若是这不要脸的男人自己跑了,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否则真让她拿剑刺杀人,也是有些发怵的。 她虽然练了这么些年的功夫,但从未有过历练的机会。到现在为止,别说杀人了,小鸡小鸭都是不舍得杀的。 于是她只考虑了片刻,就痛快答应了。 “行。要我做什么?” …… 夏思归果然是个得力助手。 “你放心,这广云峰上上下下我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就没有我不熟的地方。最迟今晚,我就把下山的路线图画出来给你。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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