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安静了下来。 江问白只觉四面八方的眼神都扫在他身上,挑剔的、审视的、好奇的、看热闹的……江问白是切切实实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如芒在背…… 这掌门,就非得他来当吗? 江问白甚至开始琢磨,早知如此,方才就该和小红一起走了,眼下就不用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了。 想起小红,又没来由的想起那个隔纱一吻。 江问白:…… 老子光天化日的想什么呢! 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整个人都臊了起来。他轻咳了几声,拼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南宫恪浑然不知道江问白此时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如今看起来浑然不似从前,身上仿佛多了几分……活泼? “活泼”这二字放在江不寒身上……?南宫恪想了想,记忆中那个少年,端庄稳重、老成干练,跟这俩字不能说有什么关联,简直是毫不沾边。 南宫恪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事出突然,知道大家有许多疑问,此刻都先压下。今日就是召大家来认一认新掌门,以免后续在门中遇到不知道有所误会。” “新掌门醒了,接下来必然有一些状况需要我们去防范,大家还是各司其职、严阵以待。好了,可以先散了。” 江问白心下一惊,喊了几百号人过来,竟然真的就只是来“认一认”么? 这么草率的吗? 但万紫阁其余人听南宫恪这么一说,也并不过多疑问。仿佛真的只是来“认一认”而已。 只有夏思归仍是不服:“什么新掌门,哪来的新掌门,恪师叔我就认你这么一个掌门!” 夏思归从属鸢尾一支,今年才十四岁,但因着自幼在门下长大,又是南宫恪亲自拉扯大的,岁数不大,辈分却不小,平日里又是个古灵精怪的性格,门内人人都戏称她为“小师姐”。 “小师姐”一发话,有几个同她平日玩得好的大师妹们也跟着起了哄。 “就是啊,恪师姐你这代掌门做的不是挺好的吗?” 南宫恪凛了神色:“夏思归,再胡说就撕你的嘴。” “我南宫恪虽然这段时间掌管门下事宜,但也是各位师姐看重我,所以我才暂时代职一段时间。如今新掌门既已经醒来,自然当由他来主持大局。” 夏思归不服:“恪师叔,我们万紫阁向来只收女子,不收男子。这门规是创立之初就定下的。眼下这新门主是个男的,于理不合、于规不合、于情,也不合。” 南宫恪瞥了她一眼:“我且问你,这门规,都是谁定的?” 张牙舞爪的小花猫夏思归愣了下:“自然是先掌门师祖定的。” “好,且不说师父是否定过这样的规矩,就说如果都是我师父定的规矩,为什么她定只收女子就可以,定继任掌门是男子就不行了。” 小丫头一下被问住了,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可是又好像不太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夏思归仍不服气:“那……那男子也没地方住呀。” “又不需要你来安排。” 南宫恪不想再同夏思归争论了:“还有什么问题,回头来兰居找我,现在莫要胡搅蛮缠了。” 眼见南宫格要带江问白离开,夏思归不干了,她直接欺身而上,拿了一枚剑刺,直直的扑向了江问白面门。 江问白未及反应,南宫恪眼疾手快的用拂尘将冲到眼前的夏思归格开了。 夏思归手中的剑刺被打落到一旁。 “放肆!跪下!” 眼见南宫恪动怒,夏思归不敢造次,“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真是平日太纵容你了。你胡闹也不分个场合!这鸢尾刺你拿在手里,就是为了对付同门的?!” 鸢尾一支的长老洗墨云也出声喝止:“思归,今日的确放肆了。恪师侄,念在思归不懂事……” 南宫恪敛了火气:“还不谢你师祖同你求情?!回去罚抄门规三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夏思归还想说话,南宫恪又喝道:“下次若再以下犯上,就不只是罚抄门规了这么便宜了!” 鸢尾一支几个师姐妹见南宫恪真的动了怒,都上前来拉走夏思归,让她莫要再惹南宫恪了。 夏思归被门下弟子拉走,不敢再反驳,但一双眼却是恶狠狠的盯着江问白。 江问白倒是不怕这小孩真能干出什么事来,但的确十分头疼,他没有很想做这万紫阁的掌门,要不然我们放过彼此,不好吗? 他都可以预见,接下来在万紫阁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平。人家掌门是掌门,他这掌门,怕真是压寨孙子了。 南宫恪看着夏思归被拉走,她摇摇头,转身对着江问白低语:“莫要管她们了,我先带你去掌门居所。” …… 万紫阁以广云峰为地界,经过多年的建设和改造,已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整座山不负门派名中“万紫千红”之意,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江问白随着南宫恪看了一路风景,然后到了他要入住的明月居。 万紫阁的开山掌门叫南宫明月。很显然,此处便是她曾经的住处了。 “此处原先只是个无名峰,师父在此定居后,就以她的名字命名了此地。” “这是明月居。” 南宫恪指着门口的大字一本正经的同江问白说。 江问白:…… “这是门口的石桌和石凳。平日用来练功和休息。” 南宫恪指着明月居前面简陋的空地说。 江问白:…… “这是中厅,用作议事。” “这是厢房,用来睡觉。” “这是书房,用来看书。” “这是茅房,用来……” “好的好的,我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江问白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南宫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南宫恪是带着一种“你是个傻子,所以我得给你讲这些”的心情在同他介绍。 他只是失忆,不是傻了! 看江问白气恼,南宫恪终于换了个说话的方式。 “好吧,最后一处。”南宫恪指了指厅中看似毫不起眼的帐幔上的挂绳。 “这绳上做了机关,若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只要轻轻一拉,我和几位长老就都会有收到讯息。” “所以……近期是会发生什么事吗?” 南宫恪愣了片刻,她没想到江问白竟然如此敏锐。 沈星河既已来信,定下了武林大会的日程,那接下来这段时间,万紫阁定然不会消停。但她仍不打算同江问白收这些,事态过于复杂,她怕江问白刚醒就要面对这些,脑子会烧了。 “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有些门下的事情过几日我再同你说也不迟。” 南宫恪是设身处地的给江问白考虑了。但江问白却被这番话噎了个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他十分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的状态,总觉得眼前蒙了一层薄雾,挥之不去。 他很想同南宫恪道,莫不如别等之后了,今日反正大家都在这里,不如就坐下来聊个踏实明白? 但南宫恪此时却带他走去了书房。 “男女有别。女弟子不方便住在这里。这几日会挑个话少不闹人的弟子上来,早中晚送三次餐食和扫洗事宜。” “之后掌门师弟如果觉得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再指派个小弟子过来。” 说话间二人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很是雅致,虽然藏书多到书架已经摆不下了,但是明显有人精心打理,即便多出来的书籍被放到了地上,也很是整洁。 “都是我师父的藏书,你可以随意翻阅。另外师父她老人家还留了东西给你。” ----
第6章 一个游戏 南宫恪走去书架,从一个看起来很有年份的檀香木盒中取了一本书册,递给江问白。“呶。” 书册封面上并没有任何文字。直到打开,江问白才知道这是图文并茂的吐气纳息心法及招数拆解。 “师父说她传功于你时,发现你体内气息不同寻常,似乎有什么在阻碍气息在你体内的运转。” “但当时你昏迷不醒,她也无法确认是否会对你身体有什么影响。所以她特意叮嘱我,将这本心法交付于你,希望可以助你早日熟悉运用。” 江问白点点头:“好的。多谢。” 南宫恪又想起来些什么:“不过……我们的确是都没想过你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晚些时候我再挑些关于当今天下地理风貌、人情世故的书过来吧。” “且慢,字还是认得的吧?” 江问白:…… 这下他明白方才南宫恪是为何那般介绍了。 是真把他当傻子了。 江问白叹了口气。他知道人善被人欺,可是却不知道原来失忆是会被人耍的。 江问白转了话题:“方才灵水涧中那红衣男子是谁?” 南宫恪摇头:“从未见过,这几年也并未听闻江湖上出过什么武艺高强的年轻之辈……” “掌门师弟请放心,万紫阁会加强防备,防着此人再来。” 江问白听她如此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手忍不住摸了摸唇,方才小红的那一吻,此刻想起来还是让人脸红心跳的。 这人当真是来同自己过不去的吗?看着也不像啊? 南宫恪说着话,却是看江问白的脸十分诡异的红了起来。她狐疑道:“你在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 江问白立刻将脑子里这些乌七八糟的摇了出去,“我如今在江湖上很有名吗?” 他其实想问,难不成是有什么爱慕者?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着实孟浪,于是咽了回去,没说出口。 “算是吧,毕竟你是我万紫阁门下第一个男子,又是未来的掌门。这事不管什么时候,在整个江湖上……也都是十分稀奇的。” 江问白:…… …… 江问白口中的红衣男子,唐酒,此刻正在广云峰明月居后面的树上闭目养神。 他从灵水涧出来后,就给无善谷众人去了一封信。 信中内容言简意赅——绑人,速来。 唐酒并不觉得凭自己的本事,不能从万紫阁手中抢下江不寒,只是…… 在江不寒面前,他总还得装装样子。否则就算人是抢回去了,这人回去后又给他上演什么宁死不屈的戏码…… 啧。那当真是……麻烦。 唐酒细细端详自己这一双手,手指纤细、修长。但就这一看起来干净白嫩的双手,却是已经取了千万人的性命了。而且一旦出手,他便只想杀更多、更多的人。 杀万紫阁的确不算什么事,但杀完之后……唐酒掏了掏耳朵,只觉得“江氏念经”已经开始在他耳边飞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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