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帝用奏折敲了敲掌心:“朕就说你怎么突然想回大同,看来是想跟朕讨价还价啊。” “好。”成景帝想也不想道:“你之所求,朕心中有数。” “请陛下立即放了虞钦。”宴云何掷地有声道。 成景帝:“朕本想等局势稳定些,再行打算。” 宴云何抬眼,认真道:“请陛下……立刻释放他。” 成景帝皱眉:“你可知现在有多少人都盯着他?” 宴云何再次叩首:“臣自知这要求无理,所以才想求陛下特赦。” “哪怕之后朕不让你再回大同,你也甘愿?”成景帝低声问道。 宴云何缓声道:“普天之下,莫非黄土,大同和京城……都是一样的。” 成景帝将奏折一把丢了出去,狠狠砸在宴云何身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朕今日终是见识到了?!” 成景帝勃然大怒,宴云何却巍然不动。 直至成景帝怒火渐消:“滚出去!” “陛下!” 成景帝:“去找严蓝玉,把人送走以后,立刻滚去吴王封地。” “谢陛下。”宴云何轻声道,说罢他起身急步出了御书房,好似生怕成景帝反悔似的。 严公公听了宴云何的传话后,叹了口气:“宴大人,你真是不懂陛下心思。陛下迟早要放虞钦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等不了,他也等不了。”宴云何不为所动道。 严公公:“陛下不会高兴你有这样的软肋。” 宴云何笑了笑,转而道:“严公公,何时才能送他离京。” 严公公无奈道:“便是要走,也得好好安排一番,最快三日后吧。” 宴云何得了允诺,便马上离了宫,仿佛一秒都不愿多呆似的。 严公公望着宴云何的背影,分明已经厌倦京城之极,便是这样的人,竟亲手往自己脖子上套了缰绳,留在京城。 不知宴大人是否知道,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都再与他无关。
第九十一章 出了宫,宋文担忧地凑了上来,却见宴云何一脸忪快,如释重负的模样。 “陛下没有生气吧。”宋文小心问道。 宴云何心想,生气又能如何呢。 他自诩做不到像成景帝那般,成景帝是做大事的人,待人待己都得狠绝,所以才能稳坐皇位。 “走吧,去买些东西。”宴云何道。 宋文迷茫道:“买什么?” 半个时辰后,宋文一边把买好的物件往马车上搬,气喘吁吁道:“大人,车上快放不下了。” “放不下了就再叫辆马车来。”宴云何拿着两件不同的裘衣作对比,最后拍板了全都要。 掌柜的一听,搓着手道:“公子要是再挑多几件,我可差人送到你府上。” 宴云何闻言:“其他时节的款式,这里也有吗?” “有,楼上请。” 最后宴云何几乎要搬空了店铺,买了不少成衣。 回府路上,宋文不解道:“府库中的布料比这些成衣要好上不少,大人为何非要在外面买。” “因为是成衣。”宴云何正思考着还有什么没有买齐。 宋文还想追问,忽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这满车物件,宴云何都不是给自己买的。 买得这样急,连等一等都不能够,宋文看着宴云何沉思的侧脸:“可是虞大人马上就要离京了?” 宴云何没有立即回话,半晌才慢声道:“是啊。” “怎么这般赶?”宋文道:“就不能多留几日吗?” 宴云何:“京城这是非之地,他留得够久了。” 虽是说着府里的东西不够齐全,但宴云何还是从府库里挑出不少好物件,最后又登门寻了周大夫,不止要问解药是否有效,还需同人商议去药王谷的行程,要走上几日,途中要安排几名护卫。 周大夫亦没想到,宴云何竟这般快就将一切安排好了。 “那解药的药方我看过了,基本对症,没什么问题。”周大夫说。 宴云何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切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叫他不由展颜。 “大人会随我们同去药王谷吗?”周大夫问道。 这些时日他也看出了宴云何对虞钦的心思,实在是过于明显,而宴云何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宴云何好似瞬间从欢愉间坠了下来,笑容微敛:“我在京城还有事,就不同你们一起了,只能拜托周叔你帮我照顾好他。” 周大夫欲言又止,宴云何道:“怎么,怕我把人丢给你就不管了?” “既然虞大人马上就要去药王谷了,你还是不愿与他见一面吗?”周大夫问道。 宴云何叹息道:“并非我不想见他,若真如此,我又何必日日都待在天牢中。只是……我们之间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老夫担心大人你将来会后悔。”周大夫道。 宴云何仍是摇头:“与其在分离前夕闹得不愉快,还不如给彼此留下些好的回忆。” 周大夫不敢苟同,但也只能点到为止,不好再劝。 是夜,周大夫给虞钦服了解药,又惯例替他施好针后,宴云何已经在外等了有一会,披风上都沾了些雪。 他怕披风上的冷意沁到室里,便提前脱了下来,进了牢中,将披风放置一旁,先去炭盆前暖手。 今日宴云何打算用内力给虞钦疏通经脉,他不擅岐黄之术,先前看了许多医书,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好在武功上他还懂上一些,虽然等虞钦到了药王谷,就不需要他帮忙做这些了。 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帮助虞钦调理身子。 等把手烤得微暖,宴云何才坐去榻上,抓住虞钦的双腕,缓缓将内力传入对方体内。 既要顾忌着内力的运输,又要小心避开对方堵塞的筋脉,还要运行功法,实在很费力。 不知过了多久,宴云何将内力耗得几乎一干二净,才浑身大汗地睁开眼。 不知是不是服了解药,又被输送了大半内力的缘故,宴云何感觉虞钦的气色好了些。 虽然看着仍然苍白,但不像前几日透着股死气。 有时候宴云何都需要将脸紧紧贴在这人的胸口,确认那心跳仍在微弱地颤动,才能安心。 松开虞钦的手,宴云何起身要倒些茶水喝,刚站直便觉得头晕目眩。 连日来疲累,在内力亏空的情况下,翻山倒海地袭来。 宴云何记得身后便是虞钦,强撑着要往前挪几步,好让自己不会砸到对方身上。 然而下一瞬,便感觉腰上一紧,天旋地转间,宴云何没有摔在地上,反而摔在柔软的榻上。 药香沁在鼻尖,脸上滑过冰冷长发,宴云何错愕地对上一双情绪复杂的眼。 虞钦竟然不知何时醒了,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半具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像是怕他跑了,所以想将他困在床上一般。 宴云何很快回神,心里也摸不准这究竟是周大夫做的好事,还是他输送的内力刺激醒了本该继续沉睡的虞钦。 他确实想过,要将昏迷不醒的虞钦送到前往药王谷的马车上。 因为宴云何知道,只要他面对着清醒的虞钦,冬狩那夜的绝望与愤怒,便会瞬间侵占他的身心,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而现在的虞钦,最不需要的便是他的指责,没有任何意义。 宴云何有些生硬道:“你先松开我。” “你要去哪?”虞钦太久没说过话,开口时都是破碎的气音。 宴云何:“我去倒杯茶水。” 说罢他要掰开虞钦的手,却发现虞钦死死抓着他,力气大得宴云何竟然都推不开。 “你难道不渴吗,睡了这么久。”宴云何缓和了语气问道。 虞钦看了他许久,才松了手。 宴云何刚起身准备下床,就发觉腰上仍有股牵拉的力道。 回头一看,顿觉哭笑不得,原是虞钦退而求其次,拉住了他腰上的玉佩,虽然松了手,又没完全松手。 见他望来,虞钦撑起身体,挪动着下床。 虞钦身体还有些软,脑袋中仍然昏沉着,这些日夜,每一次醒来都很不易。 不管是第几次睁眼,他都见不到宴云何,哪怕梦中他能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便不是梦中,醒来也就知道了。 满室残留的气息,好似暖阳的味道,他只在宴云何身上闻过。 他知道宴云何来了,也知道对方…… 不想见他。 宴云何来到桌前,倒了杯茶水,转过身动作熟练地递到虞钦唇边。 虞钦乖乖地饮下宴云何手中的茶水,一如沉睡时宴云何给他喂药的每一次。 一开始,喂药这件事没有交给宴云何来做。 是后来周大夫发现,哪怕在昏迷之中,虞钦的防备与警惕也不会减弱半分。 周大夫撬不开他的唇舌,哪怕强行打开了,药物也灌不进去。 最后无法,只能告知宴云何。 哪知道宴云何根本不需做什么,只要将虞钦抱在怀里,用勺子一口口去喂,虞钦就能喝下去。 这样露骨的依赖与信任,宴云何没觉有异,仿佛本该如此,倒是让周大夫一眼就瞧出了不对。 虞钦喝完了茶水,浅色双唇沾上了层薄薄水光,他抬眼看着宴云何,目光里有紧张,亦有执拗。 宴云何用他喝过的杯子,也给自己倒了碗,一饮而尽后才道:“我该回去了。” 虞钦目光微黯:“你不是才来没多久吗?” 宴云何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虞钦是什么时候醒的,难道周大夫只是让肉身昏睡,实际意识是清醒的? 不过面上,他仍是镇定道:“这是天牢,我不能在此久留。” 说罢宴云何拍了拍虞钦握住他玉佩的手,哄孩子般道:“你先松开。” 虞钦没有说话,而是静了许久,才轻声道:“你在生气,是吗?” “我没生气,只是有些累了。”宴云何避开了虞钦的目光,看着大门的方向。 他好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虞钦,哪怕他愿意为这个人牺牲一切。 但在这一刻,他却只想躲开他。 很难说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日日无休的噩梦,还是虞钦那一夜比一夜微弱的心跳。 还是那夜他离开虞钦,选择前往五军营时,他分明看到对方动了动,好像想拉住他,而他没有停留。 又或者是那漆黑的密林里,虞钦吻住他,说心悦他时,这人究竟在想着什么。 生死攸关之时,那些无法细思的内容,都在这看似短,实则长的时间里,逐渐蚕食着宴云何。 他深吸口气,蹲下身,仰视着坐在椅上的虞钦:“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无可奈何的选择。” “不管再来几次,我相信你还是会选择这么做。换做是我,也没法在那种情况下做得比你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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