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大人,是嫌昨晚还没抱够吗?” “不够。” 辛钤最近粘人得紧。 燕泽玉猜测是因为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们近日频频上奏谏言—— 都是些希望他广纳妃嫔,开枝散叶之类的意思。 辛钤吃醋了。 吃醋的男人最不好哄,燕泽玉深谙此理,很有先见之明地换了话题。 “我记得年前牧场围猎时,也是雪满枝头的天。” “嗯。当时隆冬,此时才不过初雪。” “初雪怎么了吗?”燕泽玉挑眉疑惑。 “初雪不好抓兔子了。” “一个玉玉已经够麻烦了,你还想抓一只回去干嘛?” “两只才能生兔崽崽——” 燕泽玉:“……” 风雪稍霁,辛钤带着他继续启程。 这不是辛钤第一次从后环抱着他骑马,但却是最安稳最无负担的一次。 一切尘埃落地后,仿佛时光流速都缓慢许多,闲暇的舒适感很容易让他想起从前,尔后又有些怅然。 “你说叶涟去哪儿了啊。”少年语气丧丧的。 登基大典的后一天,叶涟留下一封辞官信便离开了。 洋洋洒洒三大篇,其中两篇半都是对未来晏国谏言与展望,惟有最后几句寥寥提到自己。 ‘大业已成,草民想寻个清净之地散心,皇上无需挂记。’ 辛钤隔了半刻才回答少年方才的问话: “应该就像他信里所说的吧,寻个清净地方散心了。” 燕泽玉长叹口气,放松身体往后靠靠。 辛钤的胸膛温暖可靠,即使纵身于极速飞驰的马背,也不用担心跌落。 他似乎很久没有如此安心过了。 辛钤单手握着缰绳,另外一只空出的手掸了掸轻裘,将他拢起来。 暖烘烘的,仿佛烧好地龙的寝殿,也像是倦鸟飞翔后安心的巢穴。 “到了。” 周遭景色有几分陌生,燕泽玉定定看了几眼,却又有些熟悉,似乎与记忆中某处重合。 琼枝挂雪,垂落几滴冻结的透明的水滴。 曲径通幽处,羊肠小道杂草丛生、盘根错节。 他想起来了,辛钤带他来过这儿。 辛钤在入口处站定,沉寂半刻,来牵他的手。 踩着杂草,踏过木根,辛钤牵他的手握得很紧,甚至手心隐约渗出些汗。 燕泽玉也跟着安静下来。 这个地方似乎对辛钤有着别样的意义,甚至是……藏着些关于辛钤母亲的秘密。 没走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与上次来时结冰的湖面的不同,此时的湖面还微波漾漾,反射着粼粼日光。 远处,雪势微薄,还未能完全覆盖住裸露山体。 山麓背阳的阴面,盛开着大片宝蓝色花朵,细雪中伫立颇有仙风道骨,色泽却又明丽妖冶。 北境之地特有的虞美人。 辛钤将渔杆远抛入湖,叮咚一声几不可闻的声响荡开涟漪阵阵。 等了半刻,隐约有鱼儿咬钩,辛钤猛地一抬杆。 一尾小鲫鱼拍打着鱼尾被钓上岸。 “皇上不是馋这一口许久了?” 燕泽玉斜睨过去一眼,辛钤这声皇上叫得轻佻,狎昵得很,半点没有对一国之君应有的尊敬。 他微微颔首,挑眉道:“让朕高兴,不是摄政王分内之事?” 语气刻意在‘朕’字时停顿了,沉缓的,听上去颇有几分威胁之意。 许是朝堂上与新旧大臣们周旋过一段时日,燕泽玉愈发有帝王之气,正儿八经沉下语气说话时还挺唬人。 这一套足够应付那些朝臣,但对于辛钤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明显不够看。 辛钤一点不怵,反倒上前半步,凑到少年帝王面前,轻轻落下一吻。 “分内之事~”男人眉眼间尽是愉悦。 篝火燃起,烤鱼的香气逐渐蔓延开。 辛钤将烤好的鱼递给他,时不时看一眼隐没于湖面的鱼线。 火光映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眼睫沉下阴影仿佛小扇子,光影交错间,一闪一闪。 辛钤讲起他的母亲。 那是个温柔的女子,被掳到北境后无法逃离的日子里,她总爱来这儿看虞美人。 逃跑被抓,后又意图行刺,可汗怒火中烧,将女人处以火刑。 辛钤只记得那日冲天大火,以及搭建的巨大木堆中传来类似烧焦的油脂腥味…… 母亲的骨灰便埋在山麓阴面那大片大片盛开的虞美人的根系土壤中。 辛钤眸色幽远,盯着虚空处略有失神,紧了紧握住燕泽玉手腕的掌心。 “母亲,儿子带他来看您了。” 返程途中,辛钤扭转马头去了 年前他们曾去过的那座庙宇。 仍旧是破破烂烂,年久失修的危楼模样,比起从前,破烂程度更甚几分。 院中那颗参天高挺,十几人也怕是不可环抱的巨大古树还垂垂挺立着,树皮干枯得似乎一碰就将要簇簇掉落,却因为枝杈间悬挂的红纸,添了几分生机。 “小玉当时没许愿吧。” “你、你怎么……”知道。燕泽玉明明记得辛钤当时没看他许愿的红绸啊。 崭新的红纸绸蓦地摊开在他面前,辛钤甚至研好了墨,将蘸过墨汁的毛笔递给他。 “现在许一个罢。” 燕泽玉浅笑,这才发现他已经快要记不起当时站在这挂满红绸的参天枯树下的感受了。 他只记得那天日光很好,辛钤飞踏枝杈将两人的祈愿挂上最高枝头的身影,逆光的,仿佛发丝都镀上一层金光。 格外刻骨铭心。 轻轻呼出口热气,燕泽玉在红纸绸上落笔—— 晏氏社稷千秋,九州共与一同。 鸳鸯交颈和鸣,青山相看无厌。 天地浮白间,骏马飞驰拉扯着将落未沉的夕阳,两人马背上的影子在马蹄声中逐渐交叠。 “辛钤,一年前你到底许了什么愿?” “你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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