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穿齐整一些。”梁戍扯了把他湿漉漉的袖子,嫌弃道,“我大琰礼仪之邦,富得很,别让狼族那群人觉得我们正指着他们的黄金买米下锅。” “那肯定。”高林打包票,“我恰好有一身贵衣裳,是阿月买的,崭新崭新!” 样式也是走清爽斯文的路线,可能是被江南公子熏陶的吧,总之现在骁王府上下的审美都趋于优雅,就连平日里最为粗糙的,一名姓赵的副将,竟然都学会了给他自己买一把折扇。而相对不那么糙的高副将,被捯饬一番后,就更加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了,丢在相亲市场上少说也能迷晕十七八位媒婆。 这一晚柳弦安睡得挺安稳,并没有被“连本带息”讨回,翌日清晨,梁戍搂着人问:“如何,是不是觉得还是我更温柔体贴些?往后别再去见梦里那个了。” 柳弦安抱着他的腰,舒服地使劲将自己的身体抻长,打着呵欠问:“狼族那些人来了吗?” “一个时辰前就来了,不过不必着急。”梁戍道,“让他们等着,等你睡醒之后再说。” “王爷不去吗?” “不去。”梁戍道,“权交予你。” 不去,倒不是因为赫连娅会无理取闹,相反,还恰就是因为赫连娅是个极有分寸的正常人。双方早已签订和平盟约,梁戍自然不会对这么一个正常人多加为难,但想起当年对方对自己的种种追着不放,还是颇为头疼,所以依旧能避则避。 柳弦安便揣着这份被交予自己的权,去了南院一处旧房。 赫连娅正守在院中。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向院外,便见一大群人正在往这边走,其中有不少都是曾经的熟面孔,有高林,程素月,以及其余几名军官,没有谁再穿战甲,而是全部换上了常服,平添几分文质彬彬。 柳弦安也在阿宁的陪同下,拎着药箱走了过来,他跑入人群,衣袍完美地融入了那一片江南三月的天青色里,与他们像是亲密的一家人,也的确就是亲密的一家人。 赫连娅笑了一声,心中忽然就有了有些物是人非的恍惚感,原来在这段时间里,自己熟悉的人的确已经变了。 柳弦安道:“赫连公主。” 赫连娅收起心绪,行礼道:“柳二公子,我的父亲就在里面,有劳。” 柳弦安点点头,走进屋内后,见赫连罗躺在床上,身形枯瘦,脸上也是胡子拉碴。一众将士站在门口,看着昔日的老对手变得如此虚弱,竟也有了几分唏嘘。程素月侧过头问:“哥,你觉得倘若他现在醒过来,得知自己居然被带进了大琰军中,会不会大发雷霆,硬着骨头不肯看诊?” “那你还是指望他别醒吧。”高林道,“柳二公子可不比寻常大夫,我怕这老头招架不住。” 程素月深以为然,差不多已经料想到了赫连罗在一番宏大的天道与生命演说中,被气得双眼翻白的盛景,心里还在琢磨,倘若真发生了,那自己是不是得第一时间扛起柳二公子跑路。不过幸好,赫连罗最终也没有醒,晕得十分识趣。 柳弦安留下几张药方,并没有在这里多待,因为他还要忙着回去继续鼓捣那块木头。高林眼睁睁看着他翩然离开,觉得……这就结束了?其余几名军官也在小声嘀咕,王爷将我们这许多人都派来保护柳二公子,但似乎也没什么可保护的嘛,不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看诊流程? 程素月道:“怎么,你们这群大男人还想等一出情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热闹戏码,怎么不揣着瓜子一起来。” “那倒没有。”其中一人摆手道,“不过赫连公主当初,嘶,看着可不像能轻易放下咱王爷的样子。”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程素月拨开他们往外走,“往后再得闲,就多睡觉练武,少去大漠酒肆中听穷酸书生攒出来的故事,世间哪有那么多为男人不要命的女人。” 月牙城里的姑娘也好,狼族的公主也好,在这件事上,大家其实都是没有太大差别的。爱一个人,却没爱出结果,那就算了吧,顶多在将来想起时感慨一两句,遗憾一两句,否则呢,率军抢亲还是找巫女下情蛊?为男人折腾出这许多惊天动地的花式,听着确实像脑子不清楚。 几日后,程素月率领军队,将狼族一行人送出城门。赫连娅道:“就到这里吧,多谢程姑娘,也多谢骁王殿下与柳二公子,商议好的诊金,我会尽快派人悉数送来。” “好,也愿你们大漠的神明保佑老狼王,身体康健。”程素月道,“已经行至此处,我干脆送公主过了饮马河吧,反正就在前头不远处。” 赫连娅不解:“程姑娘是不放心我?” “自然不是。”程素月笑道,“过了饮马河,我得去替柳二公子捡一些好看的石头,顺路。” 戈壁滩中别的没有,闪闪发光的石头是一捡一箩筐,若是运气好,还能寻到几块玉与琥珀,柳弦安是准备拿来翻新院子的,他打算将地铺得更平整一些,这样才好摇。 阿宁没听明白:“摇什么?” 柳弦安解释:“摇椅,这王府中的躺椅实在太破了,王爷原本让我去挑一把新的,但这不是有现成的木料吗,我就打算自己做一把。” 阿宁结合了一下自家公子平时的喜好,激动地问道:“这把摇椅也会飞到天上吗?” “自然不会。”柳弦安忙着用小刀划线,“你想什么呢,它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 那半截乌黑的烂木头,其实是在河床下沉了近百年的硬乌香木,所散发出的阵阵淡香具有天然安神功效,对于向来浅眠的骁王殿下来说,还是很有用的,至少比服安神药要更加有用。所以柳弦安便挽起袖子开始干活,躺椅虽无机关,但因为木料真的太硬了,所以并不比制造当初那个木头人更轻松,柳弦安扯了还没两把锯,手就被磨出一个大泡。 梁戍只好亲自上阵,给自己做躺椅。高林在路过两人所居的小院时,都得侧过头,堂堂四方主帅,脖子上挂着围裙扯锯条,唉,目不忍视,目不忍视。 院中“呼呼”飞出一把斧头。 高副将捂起脑袋跑得飞快。 柳弦安用了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做好了这把躺椅,气派宽大,摆在院中,像一架会移动的战车!阿宁都看呆了,爬上去体验了一下,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躺在天上,既飘忽,还很软,主要是上头铺着的毯子软,厚厚两三层,裹过来时,真如云絮一般。 “香不香?” “香!” 香就对了。柳弦安俯身闻了闻,也觉得这香气甚为沁人心脾。他甚至还骑着小红马,亲自到城郊集市处买了张高桌,用来配这张躺椅。 阿宁扛得气喘吁吁,道:“公子如此费心费力,王爷定然极为喜欢!” 至于具体能有多喜欢,少说也要在上头睡上三五个时辰吧? 单纯的小厮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院子收拾整齐。 而事实证明,梁戍确实也极为喜欢。月露浸着无边长空,夜幕之下,唯有两盏红色灯笼在屋檐下挑出一方亮光。摇椅一遍又一遍碾着新铺好的石子小院,寂静无声地晃动着。梁戍躺在上头,双手握着身上人细瘦的腰肢,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按—— 柳弦安短促地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脱力俯趴在他身上,梁戍掌心拖着那微微汗湿的脊背,在耳边轻笑。他声音温柔,做的事却与温柔半分沾不上边。柳弦安后来实在受不住,伸手想去抓摇椅的扶手,却只像是抓到了一把海浪,整个人依旧被飓风卷得上下起伏摇晃无依,他不知这片浪何时会重,也不知何时会轻,最后只能将双手虚撑在对方胸口,咬牙道:“这椅子……” “这椅子好得很。”梁戍满意道,“本王,甚是喜欢。”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朋友们下一本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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