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楚沧反倒觉得亏待。 几日后,楚沧再次驾临,来时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屋里的人。 云绯还沉沉地睡着,楚沧将他摇醒,他徐徐睁开不大清明的眸子,发出懒散的鼻音。 苏逸几服药下去,他的身体渐渐痊愈,一扫往日的颓败衰弱,双眸清亮,双颊晕开旖旎的艳色,说不出的好看。 楚沧看得心痒,忍不住将他抱到怀里,云绯立时悚然,睡意全无,被楚沧强行按坐在自己大腿上。 他咬着后槽牙,略略挣动了两下,楚沧拂过他细碎的鬓发,音色温柔缱绻:“你再乱动一下,孤就送你回去。” 怀里的少年瑟缩了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主动把脸贴到他的胸膛,指尖轻轻绕着圈。 楚沧被他类似于讨好的动作哄高兴了,垂首亲了几口,含着笑端详他的容色。 乖得时候简直像只被拔了爪子的小猫,低着眉眼,长长的鸦羽垂落下来,眼波流转,秋水般盈盈,让人想探究他内心的秘密。 楚沧拨动着他的睫毛,他的睫毛浓长卷翘,如同两把细密的小扇子。 “怎么不说话,嗯?兴致缺缺的,是不是不高兴,生孤的气了么?” 少年连忙摇头,一叠声地否认:“没,没有……” 楚沧笑了:“无妨,你不用这么害怕孤,只要你乖乖的,孤不会把你送走的。” 他将人抱紧了,下颚搁在他的肩窝,气息袅袅:“关了这么久,总是对着同样的景物,是个人都会厌烦,你又不喜欢看书……孤不能时时来看望你,你一个人待着无趣,孤怎会怪你。” “孤挑个时间,带你出去逛逛如何?大周的京城不比大晟冷清,再过几日是十五,就那天如何?” 云绯慢吞吞答应了一声,楚沧扬眉:“不乐意?你好像不大开心。” 云绯敛声屏气,静静地看着他。
第五十一章 楚沧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肠骤软,再开口时语气已不自觉缓和下去:“孤没有生气。” “我、我没有不开心……殿下随意就好,我都听殿下的。” 他这般温顺,楚沧应该感到满意的。 然而,心间却是云遮雾罩,怎么也感觉不到欢悦。 面对着楚沧,他始终无法克制从心底而生的畏惧,即使楚沧温言笑语,也总是一副受惊的模样。 楚沧掐着他的下颌,无端端有些烦躁。 “你从前不是这样。难道在你心目中,孤比不上楚明歌吗?” 怀里的少年打了个激灵,眼睫毛瑟瑟抖动,面上一片惧色,显然,又误解了他的意思。 楚沧胸中血气翻涌,又不能放些过分的狠话,紧紧抿着唇,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冰冷。 云绯的眼眸闪烁着,露出底下的水光点点。 楚沧缓缓摩挲着他的脸颊。 气色好了许多,唯独那双眸子里再也没了往日的轻快灵动,稍有异动便如惊弓之鸟,人也一天天软似一天,精气神颓废衰败,大点的风都能将他刮走。 面对着这样的情景,楚沧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甚至狠不下心将他彻底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说来好笑,都三个多月了,他顶多就亲两下,只要一暴露出更多更深层次的意图,这人便会止不住地痉挛,胃里嗳酸,吐得昏天黑地。 直到这个时候,楚沧心里终于有了几分愧疚。 或许他的手段过于激进,短时间内达到了目的,也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而今,想要扭转局面,也只有求教苏逸了。 苏逸博览群书,见识渊博,行走过山川江湖,九州山麓,听闻,他曾于某国皇室受过教养,尤擅秘术,兴许他会有办法治疗云绯的心病。 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得不让云绯和别的男子独处了。 别人楚沧还能放心,至于苏逸…… 他信不过。 楚沧踌躇着,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忍不住叹出了声:“你要是能自己痊愈,孤也不必为难了。” 口气饱含着宠溺的意味,听在耳中简直像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怀中的少年眼神忽明忽暗,藏于袖中的手不由自主死死地攥了起来。 就在楚沧下定决心后几日,云绯的病情再度严重起来。这一回来得凶险,浑身烧得滚烫,几服药灌下去,非但未见好,反而吐得更加厉害。 好不容易养出的肉也快速消退,只剩一把枯骨和尖尖的下颌。 楚沧几度纠结后,终究还是让人去请了苏逸。 苏逸给云绯把了脉,给出了答案:“是中毒。” 楚沧不可置信:“什么毒?” “产自南方湿地的博落回。此物毒性极强,绝不能内服,微臣刚才查探他的脉息,应该是从他刚来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那个下毒之人极为谨慎,用量把握得刚刚好,只要再拖上两天,他就会毒发身亡。” 楚沧紧抱着虚弱的人,一时间涌起无限后怕。 苏逸扯开嘴角:“殿下看管如此严厉,想不到还是让人得了手。” 楚沧听出他的讥讽,并未放在心上,只道:“他的身子孤就交由你照看,你务必要好好照顾他。” “是。”苏逸道:“那么,殿下以为是何人下毒?” 楚沧思来想去,露出一抹幽幽的冷笑。 他后院有几个侍妾,其中有个从前极为受宠的,嫌疑最大。 楚沧立即派人将那几个侍妾看管起来,一番搜捡果然在那个侍妾的屋子里找到了博落回,楚沧怒不可遏,立即前往后院亲自拷问。 那侍妾先是抵死不认,楚沧呈上证据,她才痛哭流涕地求饶,只道自己怨恨宠爱被夺,猪油蒙了心才犯下罪孽,愿以死谢罪只求不要牵连家人云云。 说辞楚沧怎可能相信,且不说她是用什么方法弄到博落回的,仅仅是投毒的方法,就值得玩味。 那处院落看守严密,进出的人都要出示腰牌,她一个侍妾,有那么大的本事买通太子身边的人? 楚沧越发愤怒,正打算让人严刑拷打,那侍妾忽然尖叫一声,倒地不起。 狱卒上去一查看,竟然毒发身亡,当场暴毙了。 前去追捕这名侍妾家人的士兵也来回报,她的家人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楚沧看着那具还未凉透的尸体,一张脸难看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幕僚凑上来低低问道:“殿下,您以为此人背后会是谁?” 楚沧冷笑:“除了皇宫里的那位,还有谁能手眼通天,将孤的东宫摸得一清二楚。” 幕僚心生惧意:“那殿下该如何应对?” 楚沧音调渐弱,愤恚与不甘被强硬地压制下去。他摇了摇头,道:“只要他没有第二个儿子,孤就还是大周的储君,他能对孤身边的人下手,就能对孤下手。”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孤绝不会坐以待毙。” 楚沧折返回东宫,云绯仍旧静静沉睡着,他认真端详了半天,苏逸问道:“殿下有什么收获吗?” 楚沧默了默:“孤已经处置了那个凶手,从今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起了。” “还有,他醒后也不用告知他真相,这种事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苏逸含笑答应了,又道:“臣今日进宫,听说了一件事。臣觉得有趣,特意说给殿下,博殿下一笑。” 楚沧回头看他:“何事值得大人这般上心?” 苏逸的笑容里有一丝阴毒的恶意:“听说大晟皇帝向陛下递了一封密函,要将他赎回去呢。” 楚沧心头一跳:“楚明歌还记着他?” 苏逸不置可否:“看来这人不但勾了您的魂,楚明歌也陷在他身上无法自拔。” 楚沧略略迟疑:“那……陛下他的态度呢?” “陛下留下了那封密函,没有立刻答应楚明歌。臣看陛下那样子,估计楚明歌开出的条件十分丰厚,兴许过上几日,陛下就会松口。” “不可能。” 楚沧斩钉截铁:“既然他打算将人送回去,又为何要给云绯下毒?” 苏逸眼光冷极:“您难道还不清楚陛下的性子么?” “明面上,他答应楚明歌会把人还给他,实际上率先下手,既让楚明歌人财两空,又打击了您,一箭双雕,这可是桩好买卖。” 楚沧的双眸中迸射出两簇火焰,熊熊燃烧着,似乎要把目光所及之处全部烧成灰烬。 “孤救下了他的命,是不是意味着,孤这番心血白白给楚明歌做嫁衣裳?” 楚沧一拳砸到紫檀木桌上,苏逸幽幽叹道:“殿下小心伤着手。” 楚沧眼里刻着几根血丝:“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苏逸微笑:“臣近来找到一个人。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楚明歌一见到他,就会将云绯弃之脑后。” “真的?”楚沧半信半疑,眼眸里翻腾着墨色:“那就把他送过去,要是真如大人所言,孤一定好好感谢大人,加官进爵,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 他呼出一口浊气,整顿好心情,拂袖离去:“孤还有事,先走一步。”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苏逸回身,看向床帏,云绯正面无表情看着他。 “醒了吗?刚才的话,你一定都听到了。” 云绯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苏逸款步走到他面前:“不高兴?是因为楚沧,还是因为楚明歌即将有了新欢?” 云绯翻了个身:“和你无关。” “唉,别生气嘛。”苏逸坐到床边:“你要毒药我帮你找了,你要我挑拨楚沧父子的关系,我也帮你做了,用完就扔,我会伤心的。” “你也真够狠的,博落回的毒性那么烈,你眼都不眨就喝下去,万一假戏成真,你真死了可怎么办?不说楚沧不会放过我,”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晌,云绯被他说得肉麻,强忍着不适,沉声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过些时日吧。等那个人到了大晟,楚沧真正放下心,放松了对你的管制,我才好想办法。”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他转了个身,直勾勾盯紧苏逸的双眸:“你费尽心思帮我,到底是为什么?” 苏逸启唇一笑:“你对我眼缘,我就帮帮你,怎么了?” 云绯把闭上眼睛:“你不用骗我。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苏逸漫不经心:“大晟的尚书府,你奉命刺杀,正好撞上了我。” 他不肯说实话,云绯也无可奈何,苏逸勾起他如墨般倾泻的长发,道:“我也有件事问你。” “等你逃出去以后,你打算去哪里?还要回楚明歌身边吗?” 云绯肩头一颤,被抛弃的回忆冷不防涌上心头,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过楚明歌。 只要一想起那个人,便有寒意渗透五脏六腑。 仅仅回忆就这样痛苦,怎么可能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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