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脸上带着温婉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无妨,你们也就沉迷这么几年,年纪大点你们就没这个烦恼了,反而会被另一种烦恼取代。” 魏枕风松了口气,笑道:“放心了放心了。” 赵眠一边嫌他们吵闹,一边想着这的确是个热闹过头的冬至,也不知南靖皇宫里是不是也这么热闹。 赵眠方才在席间被魏枕风等人敬了几杯酒,刚饮下去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不想这酒后劲十足,他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热度,身上也有几分飘飘然,便命沈不辞为自己披上狐裘,陪着他去外头走走,吹吹风醒醒酒。 魏枕风那头酒过三巡,才发现赵眠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他好不容易摆脱了拉着他要行行酒令的安远侯,在使馆的侧门找到了赵眠。 赵眠听见魏枕风的脚步声,头也未回。他指着眼前一个三四层楼高的塔楼,顶上还有两个护卫值守:“这是瞭望塔?” “嗯,站在上面向下看,整个使馆尽收眼底。” 赵眠转过头,问:“你让人建的?” 魏枕风看到赵眠因微醺泛着浅红的脸颊,自然而然地移开了视线:“毕竟是在东陵的地盘上,万事都要加倍小心。”魏枕风手中还拎着两壶刚暖好的酒,他将其中一壶递给赵眠,“不冷吗?喝点酒暖身。” 赵眠来了兴趣:“我想上去看看。” 魏枕风道:“可以,那里有梯子。” 赵眠道:“你带我上去。” 魏枕风眉梢微挑:“我怎么带你上去?” 赵眠莫名其妙:“你不是会轻功么,自然是环着我的腰带我上去。” “我拒绝。”魏枕风想也没想道,“你自己爬梯子。” 赵眠:“……” 魏枕风这又是犯什么病了。扭扭捏捏,像个白痴。他们都睡过了,至于么。 爬梯子是不可能爬梯子的,他这一身华丽盛装去爬梯子实在有碍观瞻。南靖太子不能在他国官员面前做任何不高雅的事。 赵眠转向沈不辞:“带孤上去。” 沈不辞比魏枕风听话的不是一点两点:“是。” 话落,沈不辞的手就覆上了赵眠肩膀。 魏枕风微微一怔,看着赵眠,又看了看沈不辞的手,欲言又止。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沈不辞就带着赵眠腾空跃起,稳稳地落在塔顶。 赵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不上来?” 魏枕风暗自摇了摇头,把心底那点微小的异样压了下去,起身踏至塔顶,在赵眠身侧落下,瞧见沈不辞的手早已离开了赵眠的肩膀,人也自觉地退到了暗处。 高处寒意更重,呼吸间带出阵阵白雾,不远处的宴厅传来模糊不清的喧闹之声。不仅是北渊使馆,茫茫大半个京都城都在赵眠脚底。 抬头星河一道,低头万家灯火。 酒意渐浓,赵眠合上眼帘,静静地感受着寒风吹拂在他微烫脸颊上的感觉。 接下来,终于到了这一日的重头戏。 良晌,魏枕风的声音在赵眠身侧响起:“本王这一日伏低做小下来,太子殿下可还满意?就说挑鱼刺,包括父皇母妃在内,本王从未对旁人这么做过,殿下可是独一人。” 赵眠直截了当地让魏枕风死心:“满意,但不给解药。” 魏枕风情不自禁地为太子殿下的果决鼓起掌来:“很好,很直接。看来,你的确是想逼我拿出杀手锏了。” 赵眠闭目冷嘲:“事到如今,你还有杀手锏?” “有。”魏枕风道,“顾如璋,算么。” 赵眠蓦地睁开眼睛,眼中的醉意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枕风见赵眠是这个反应,便知自己没有猜错:“你使这一招,一开始就是奔着顾如璋来的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眠也不打算和魏枕风绕弯子:“是,但我也确实不爽你睡我两次之事。” 魏枕风顿时没了表情,无奈道:“说正事呢殿下,你能不能先暂时放下两次的事?” 赵眠说了声“能”,立刻又道:“所以,顾如璋果然在你手上?他没有自尽殉国?” 魏枕风喝了一口酒,盯着酒壶淡道:“顾如璋舍不得死。他还没有亲眼看到西夏复国,他怎么舍得死。”魏枕风笑了一下,“即便受尽折辱,即便生不如死,即便每时每刻对他而言皆是人间地狱,顾如璋都不会求死。他会撑下去,直至……希望尽灭,万念俱灰。” 赵眠能从魏枕风的语气中听出来,魏枕风对顾如璋似乎并不全然是被对方暗摆一道后的咬牙切齿,反而带着一点惋惜英才之意,像是在可惜像顾如璋这般外貌如玉相,内里如磐石的经世之才没有生在他北渊,而是生在无药可救的西夏,成为了他的对手。 赵眠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那一条醒目的红线,已经伴随他月余了。 倘若顾如璋真的没死,那他十有八九是在魏枕风手上。以魏枕风的本事,不可能查不到顾如璋和万华梦的关系。 赵眠沉声道:“你一直都知道顾如璋和万华梦的私情。” 赵眠口吻如此肯定,魏枕风也没什么可装的了。他痛快承认:“是。” 赵眠脸色难看:“你还在我面前演了那么久,呵。” 他想起那夜他和魏枕风一同夜探溆园,他自以为瞒过了魏枕风,没想到魏枕风一早便什么都知道。 赵眠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和我一起去查溆园的礼单?” 魏枕风解释道:“这你就误会我了。我当时只知他们关系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到底有多不一般,我并不知晓。不过那时看到你不自然的表情,又听你讲了那个为见心爱之人不惜杀母制造丧仪的故事,差不多也猜到了一些。万华梦……应该是爱惨了顾如璋吧,”少年笑了声,一副看好戏的戏谑表情,“不断复刻他和顾如璋初遇时的婚宴不说,甚至不惜给自己下蛊,谁听了不说一句厉害。万华梦虽然是个疯子,但他有软肋,他的软肋就是顾如璋顾太傅。” 赵眠藏在锦衣袖摆中的手悄然握紧。魏枕风每说一句,他的力气就加大了一分。 好一个北渊小王爷,亏他还费尽心思地隐瞒,好气啊。 万幸,魏枕风有杀手锏,他也有他的底牌。 赵眠压下心底的挫败感,镇定道:“交出顾如璋,我把解药给你。” 魏枕风淡道:“且不说顾如璋不一定在我手上,就算在,我也不能给你。灭西夏的是我北渊,西夏的一切,美人也好,遗宝也罢,皆属北渊,容不得他国觊觎。” “那我们还在此处浪费时间作甚。”赵眠冷冷道,“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孤劝王爷赶紧去找雌雄双蛊的解药,免得三月后蛊发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说完,转身要走。 “别急啊,我觉得我们可以各退一步。”魏枕风将人拉住,“我虽然不能把人给你,但我可以给你一样他的重要信物。” 赵眠狐疑道:“什么信物?” “一样或许能让万华梦开口,亦或能引出皇城司余孽的信物。它有多大用处,取决于你有多大本事。”魏枕风爽快道,“我欲用它来交换雌雄双蛊的解药,你意下如何?” 赵眠陷入沉思。 雌雄双蛊的事情一旦解决,他和魏枕风都能腾出手来去找西夏遗宝,魏枕风还要额外去处理皇城司余孽之事。而这显然不是能轻易解决的问题,否则魏枕风也不会找了两年还没找到。 西夏遗宝乃是西夏皇室和权贵数百年财产的积累,其数额巨大,堪比一小国国库。除了南北两国,东陵肯定也在暗处窥视已久。魏枕风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给他寻找遗宝的重要线索,他口中的“信物”若真的能引出皇城司的人,魏枕风为何自己不用? 但同时赵眠也很清楚,三国之中,最有可能找到西夏遗宝的一定是北渊。北渊才是亲眼见证西夏亡国的国度,负雪楼掌握的情报和线索远胜其他两国。唯有将北渊的情报化为已用,南靖才能勉强有几分胜算,即便无法独吞西夏遗宝,也能分下一杯羹。 魏枕风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问:“考虑清楚了么。” 赵眠道:“我怎知你给我的东西一定有用?” 魏枕风笑道:“你要对自己的才智有信心啊,太子殿下。” 不知不觉中,两人心照不宣地用上了自称。 “孤再有信心也架不住王爷在背后使坏。”赵眠沉吟道,“孤同意这笔交易,但孤有一个条件。” “殿下请讲,本王洗耳恭听。” 赵眠一字一句道:“在找到西夏遗宝之前,孤愿和王爷一路同行。” 唯有这般,才能将北渊的一举一动握于掌心,避免魏枕风在他后院捣鬼,确保南靖在遗宝之争上不会无功而返。 魏枕风注视赵眠许久,笑了:“这是自然,本王和殿下身上尚有蛊毒未解,接下来的十一月十五,十二月十五,以及正月十五上元佳节,都是要共度的,不是么。” ……上元佳节么。这可是南靖最重大的节日之一,不能和父皇丞相团圆也就罢了,还要和魏枕风上床。 真是作孽。 魏枕风朝赵眠举起酒壶:“成交?” 权衡再三后,赵眠抬起手中酒壶,和魏枕风的轻轻一碰:“成交。” 此时此刻,在塔下目睹一切的易谦是痛心疾首,疾首痛心。 你看看这两人,避开众人私聊赏雪不说,还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罢了罢了,小王爷别再因美色误了正事就好。反正一整个晚上他眼珠子都要瞪翻了,小王爷也没少看南靖太子几眼,还给人家挑鱼刺。 易谦欲拂袖而去,走了两步,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眼。 但见两个少年对面而立,花前月下,登高对酌,相谈甚欢。 正是年少好年华,两身微光,满怀霜雪,一枕清风。 又有谁能想到,他们谈的还真是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开荤后,夜夜笙歌。 小王爷开荤后,一月一次,拿好了您。
第25章 赵眠确定好大方向后,南靖使臣分别和东陵,北渊两国进行了长达数日的谈判,三国签订了一系列或可公之于众,或只有双方知晓的和约。 东陵赔款,交人,道歉。北渊拿出了顾如璋的信物,并且日后寻找西夏遗宝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南靖的掣肘。 至此,雌雄双蛊引发的风波告一段落。表面上看,南靖是获利最大的一方,只有赵眠心知肚明,他同样付出了代价。 从小受到两位父亲的言传身教,赵眠对自己未来的太子妃始终保持着“一世一双人”的美好幻想,怎料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他的太子妃之梦就这么被万华梦和魏枕风毁了。 和约签订后的第二日,魏枕风便如约送来了顾如璋的一样信物——西夏首辅太傅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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