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流萤飞舞,荷塘里月落平湖,星星点点,如梦如幻,就像他偷偷亲吻玄度的那夜,整个院子的花连同他的心房全部怦然绽放,馥郁芬芳。 可是现在,这座院子里,再也没有那颗让他悸动的心跳,让他眷恋的呼吸,让他痴望的身影。 姹紫嫣红春光正盛的景色,好像变成了废墟一般,满目苍凉。 八年了,那曾经夜夜拥他入眠的人,那个将他从阴暗地狱里拉出来的人,那个给他阳光、给他雨露、给他美丽风景的人,一声不响就这样走了。 印容早已将他的一切刻入心底,和他欢喜与共,血肉相连,这样的爱,他的离开,让他随之萎谢。你离开,我衰败,心花凋落,落地成灰。 印容站在檐下,目光随着一只流萤飞舞移动,“你要去哪?你不是说会和我一起待在这个小院子里的吗?你为何要走?”他喃喃道。 满园的花都已经生根发芽,热烈绽放,如同不见不散的约定一般。 流萤飞向紧闭的院门,那扇再也不会被那人推开的院门。流萤绕了几绕,又飞向荷花池,落在正中央的荷叶上,轻轻一触,又飞至半空,最后没入黑暗。 “你去哪?”印容身形掠起,追随那只流萤而去,一直追到院后,印容失去了那只流萤的踪迹。 印容站在平日练功的石塔下,伸手摸着那粗粝的石头,脑子里又想起了玄度微笑着教他练武的情景。印容的眼睛在泪水浸泡中不停的颤动,最后大叫一声,双手蓄力击向石塔。 月亮出来了。 印容神色恍惚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每一片树叶,每一棵花草,每一个角落。 明明无影踪,可是翻涌的记忆里全是他的身影,树下、花前、角落里。 “你在哪里……”印容满心凄苦的呢喃着,在月光下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树尤在,花仍开,池中的鱼静静地卧着,可是印容觉得这座院子已经没有生机了。 印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靠在檐下的墙上,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漆黑一团。 目力穷极之处,似乎出现了玄度温柔的笑脸。 印容痴傻一般,瞳孔溃散。 也不知站了多久,眼前浓重的黑渐渐变淡,最后,遥远的天边终于一点点变红,就像即将熄灭的焚香,虔诚又绝望。 迦南香气,已经随风散尽,印容再也闻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十方如来执此咒心,降服诸魔制诸外道——《楞严咒》 伏魔祈福的。
第32章 入魔 第二天早上,清依送来了早饭。 昨夜的晚饭依旧摆在门前动也未动。 清依叹了一口气,提了起来,一转身就看到了东林方丈和东明大师走进院中。 “方丈,东明大师!”清依连忙行礼。 “这……”东明大师看了一眼清依手上的食盒和门口的食盒,“他还是不肯吃饭?” 清依点点头。 东明大师走上前,敲了敲门,“印容?开开门吧,我和方丈来看你了。” 东明大师敲了许久,屋里也没有动静。 他侧耳听了听,听到了里面的呼吸声。 “他在睡觉。”东明大师道。 东林方丈点头,“睡觉也好,等他睡醒我们再来吧。清依,一日三餐按时送来,不论他吃还是不吃。” “是,弟子遵令。” 印容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屋中光影变换,从白天又到了黑夜。 “那是紫薇花树,十二岁那年主持拨给我这座院子的时候从后山移植过来的,好看吗?” “不对,这个笔顺是这样的。先写横折,再写竖,然后是两点。好了,你再写一遍。” “对不起印容……是我误了饭时,让你挨饿了。” “好吃吗,都给你吃!” “印容,以后晚上睡不着就过来找我好不好?不要再抓床板了。” “印容,会过去的,相信我。就像那只受伤的小鸟,伤好了,他就可以重新飞翔了,你也是,我会治好你的伤的。” “印容,你已经长大了,要自己关心自己,还要学着关心需要关心的人,不能老是像小时候那样依赖我的照顾。” “印容,不要再任性了,也不要再想些不该想的,那么多的佛经,你都念到哪里去了?你不要再这样,我不喜欢你这样,我会很失望。” “印容,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不可以生出这种心思。” “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施主请便。” …… 玄度的话语和声音一直盘旋在印容的脑海中,他的温柔双眼,他的抚摸,他的每一次微笑,快速在脑海中不停的闪烁。 回忆如巨浪翻涌,在脑中撞击、拍打,太阳穴和心脏剧烈的跳,震耳欲聋。 印容双手抱住头,发出痛苦的低吼。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印容是个很好的人,心和莲花一样美丽,若能绽放自己,便能获得更多智慧和美好了。印容,让自己的心接纳更多的人和物吧。” “这里有花有树,有鱼有鸟,我希望,印容在这里能平静快乐。” 印容抱着头,双脚在床上蹬踢,不一会儿,铺盖全都被踢下床,他的额上青筋现行,眼泪随着他左右翻滚四处横流。 ”啊!!!!!”印容双手抓住床板用力大喊了一声,脑中景象和声音化作黑白麻点渐渐模糊,震耳欲聋的声音也小了下来,可是不等他喘几口气,黑白麻点渐渐褪去,玄度的笑脸和冷漠的神情又交替出现在眼前。 印容蹬直双腿,双手又深又重的抓挠床板。 咯——吱——咯——吱—— 不一会儿,指尖指甲破裂涌出鲜血,剧烈的连心之痛席卷全身,黑白麻点终于又渐渐掩盖了玄度的脸…… 东林方丈和东明大师中途又来过几次,可是每次印容都闭门不见。 东林方丈和东明大师轮流隔着门数次苦口婆心的劝说,有几次甚至听到印容在房间里的哭声,然而他就是不开门与他们相见。 但是好在,从第四天开始,印容开始吃饭了。 这天,清依又去给印容送饭了。 清依走到门前,先放下了晚饭,却发现中午的食盒不见了。 他想了想,敲了敲门,“印容师兄,我来收食盒了。” 没有任何回应,但是房中隐约有声音。 清依将耳朵贴了过去,听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声: “这个字不是这样写吗?” “嗯……花开了……开满了。” “游来游去的……” “种种颠倒,犹如迷人……” 清依有些无措,又敲了敲门,“印容师兄?” 房屋里忽然没了声音。 清依又往前凑了凑,冷不防,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走开!” 清依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跑开老远,他拍着胸口,又看了看房门,连忙出了院子。 又过了几天,清依去送饭的时候,忽然听到印容在房间里大笑。 那笑声毫无愉悦,反而凄凉尖厉,清依被吓得脸发白,放下食盒就跑了出去。 下午,清依去送晚饭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印容竟然出了房间。 他披散着头发,面色惨白,眼下乌青,他弯腰站在池塘中,仿佛正在水里捞着什么。 “印容师兄,你终于出来啦,大家都很担心——”清依的话还没说完就猛然顿住了,他惊恐的发现岸边的草地上躺着数条奄奄一息的鲤鱼,那些鲤鱼明显都是被摔死的,好看的鱼鳞、鱼鳍摔得到处都是,草地上一片鲜血淋漓。 哐当一下,清依手中的食盒落了地。 他看见印容手里捉着一条鲤鱼上了岸,他高高举起,用力的砸向地面,鲤鱼扑腾起来,印容又捉了起来,再次用力砸向地面,鲤鱼挣扎着,力道越来越弱。 印容喘息着哭道:“我把你的鱼摔死了!我把你的鱼摔死了!你还不回来超度它们吗!”说完,他又扑通一下跳进塘里继续去捉四处逃窜的鲤鱼。 清依跑了出去,一路跑回了禅院,告诉了几个师兄弟。 “啊?印容是疯了吗?” “怎么会这样?” “天呐,玄度师兄走了,他怎么就成这样了啊。” “我们去看看吧!” 清依和几个师兄弟又跑去了玄度的院落,刚走近,就听到印容的房屋里传来巨大的声响。 砰一下,半张椅子砸碎了窗户挂在窗沿上,碎屑四溅。 几个弟子惊呆了,驻足不敢再往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全都是骗人的!” …… 清依探着脑袋往破碎的窗户里看了一眼,看到印容状若癫狂,在房间里猛砸猛锤,桌椅板凳被他砸得七零八落。 “快去禀告执事!快去禀告执事!他疯了,他疯了!” 清依和几个师兄弟跑回禅院告诉了执事。 “有这等事?”执事很是惊讶。 “是真的!我们都瞧见了!”几个弟子七嘴八舌道。 “走,去看看。” 弟子们连忙跟上执事。 然而才走了一段,他们就听见下面的弟子吵嚷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执事连忙跑过去问道。 “玄度的院子着火了!印容在里面放火呢!” 大家赶到小院的时候,简直被院中的景象给惊呆了。 印容披散着头发,又哭又笑,在院中四处奔走到处点火。 “它再也不会高兴了,再也不会高兴了……哈哈哈哈!它再也不会开花了!”印容举着火把疯狂的点燃那株梅红树,不一会儿,红梅树的半边都着了火。 “它再也不会高兴了!”印容笑着笑着忽然又大声痛哭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水灭火啊!”执事叫道。 “你们走!都走!”印容看到他们,突然疯狂大叫着跑过来,扬起手中的火把,似乎想掷到人群中。 弟子们吓得四散逃开,有几个跑去了方丈禅院。 “印容,你别乱来!把火把放下!”执事着急道。 然而印容仿佛听不见一般,仍然到处点火。 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都成了火海,花草树木烧得劈里啪啦作响。 印容丢了火把,在院中张着手仰着头,闭着眼转着圈,眼泪从眼角不停的滑落。 东林方丈和东明大师带着十几名弟子赶了过来,看到院中景象也是吃了一惊,然后赶紧吩咐弟子灭火。 十几名弟子赶紧从井里打水上来泼水灭火。 印容跌跌撞撞的走回了房里。 东林方丈和东明大师一起跟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除了床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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