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起床去了隔壁。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的月光,幸好玄度武功好目力佳,倒也不妨碍。 他看到印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玄度刚要离开,忽然停住,他慢慢转头,仔细看向印容的脸,他发现,印容一直睁着眼睛,根本没有睡着。 玄度走了过去,正要说话,发现印容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的全身都在发颤,手抓着身下的凉席,连脚跟都在摩擦。 “印容?你怎么了?”玄度诧异道,伸手去摸他的手。 玄度碰触到印容的一瞬间,印容整个人忽然弹了起来,眼里含着浓烈的杀意一掌朝玄度打了过来,玄度反应敏捷,侧身躲避的一瞬间出手扭住了印容的胳膊,“印容!是我!” 印容喉咙里发出沉闷怒吼,犹如一只没有灵智的野兽一样奋力挣扎,双手在草席上胡乱猛抓。 玄度忽然一下子抱住了他,箍住了他的肩膀,让他的手不能动弹,“印容,印容?” 玄度一直唤着他,好一会儿,印容才渐渐消停下来,他喘着气,发出哭音,靠在了玄度的肩头。 玄度轻抚着他的背,忽然开口轻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玄度念到第五遍时,发现印容呼吸变得绵长起来,他轻轻扶过印容,将他放到了床上。 印容脸上尤有泪痕,眉间微蹙。 玄度用袖子轻轻擦干他的泪痕,又擦了擦他出汗的额头,然后盘腿坐在他的床上开始轻诵佛经。 第二天,窗外露出微光的时候,印容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就愣住了。 玄度盘着腿坐在他床脚。 他闭着眼睛,两拇指轻微抵触于脐下,一动不动,若不是胸腹还能微微起伏,简直像一尊玉雕的佛像。 印容坐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发现竟然没有出血。 “你醒了?”玄度忽然开口道,他扭头看向印容,在微凉晨曦中对印容笑了一下,“走吧,去上早课吧。” 印容看着他,嘴动了动,然而还是什么都没说,跟随玄度洗漱后出了院子。 这日的早课,印容终于没有再打瞌睡。 早课结束后,印容就回了院子,不一会儿,玄度就带了早饭回来给他,然后又离开院子去了达摩院。印容吃过早饭后,关上房门,开始在房间里练阿含决。 白千惠救他出来那晚,在破庙里解除了薛涛给他下的禁制,从前几日开始,印容恢复了阿含决的修炼。 两个时辰后,印容听到了玄度回来的脚步声,他打开房门,去到小厅里,拿起一本经书看起来。 玄度带回了午饭。 吃过饭后,玄度要午休,印容于是去了书房写字。 “你中午为何不休息一下呢,睡一会儿吧。”玄度建议道。 印容拿着毛笔练字,闻言摇摇头。 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也睡不着。 “那好吧。”玄度也不强求,自己回了房间榻上躺了下来。 约莫半个时辰,玄度就起来了。 他去了后面灶房烧水,然后泡了一壶茶拿了进来。 他打开了桌上摆放着的一只釉色青润的莲花香炉。莲花香炉花瓣达五层之多,错落有致,玄度又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木盒,他用一只细长的小铁勺舀了两勺褐色粉末倒进了莲花香炉里,然后点燃了香炉。 不一会儿,轻烟袅袅而出,混着花香、果香、草木香等淡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印容停下笔,看着香炉。 原来,玄度身上好闻的香气便是这样的由来。 玄度发现印容的视线,微笑道:“这是迦南香,可以静心宁神。” 印容闻了闻,又开始提笔写字。 昨日教的字,印容准确无误的写了出来。 玄度看了很高兴,“写得很不错。” 印容没有说话,表情也没什么太大改变。 “今天再学十个新的字吧,我先写一遍,你看着。”玄度走到印容身边,一笔一划的教他新的字。 印容看了一遍,照葫芦画瓢写了起来。 倒数第二个字笔画有些多,印容写着写着发了倒笔。 “不对,这个笔顺是这样的。”玄度想比划,但是又怕印容不好理解,于是上前握着印容的手教他,“先写横折,再写竖,然后是两点。”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印容顿时僵了一下,他有些后缩,可是玄度教完又马上放开了手。 “好了,你再写一遍。” 印容停顿了片刻,提笔又写了起来。 “对,就是这个样子。” 写了一个时辰的字,玄度倒了茶给印容,让他休息片刻。 印容喝着茶,闻着香,觉得心里经常翻滚沸腾的情绪似乎真的静了下来。 玄度收拾了一下桌面,然后从书柜里拿出了一张对折的画,他展开来,对印容道:“印容,过来看。” 印容抬眸一看,发现那是一张人体穴位图。 “学武之前,要先认识人体,来,我教你认穴道。”
第19章 迦南香气2 第二日玄度休沐。 如往常的时辰起来后,他去了饭堂,然后给印容带回了早饭。 印容在屋里吃早饭的时候,看到玄度挽着袖子正在院里除草,给植物浇水。 做完这些后,玄度蹲到了池塘边给锦鲤喂食,然后他蹲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 印容吃完早饭,去井边洗了碗,然后走到了玄度身边。 池塘里的荷花飘过来一阵阵的清香,鲤鱼在莲叶下游来游去,欢快无比。 印容看了一眼玄度,玄度望着鲤鱼,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 玄度看了一会儿,刚要站起来去书房教玄度认字,院门外来了几个师兄弟。 “玄度师兄!”一个光头小和尚叫道。 几个师兄弟被玄度迎进了屋,叽叽喳喳围着他说话。 玄度笑着给他们倒茶,说话的空隙他抬头望去,发现印容不在了,他看了看院外,发现印容也不在院里。 “你在找什么玄度?”一个师兄问道。 “没有什么。来,喝茶。” 几个师兄弟说了一些最近的见闻,又说了一些笑话,接着又探讨了一下佛经佛法。 “玄度师兄,那位印容师弟呢,他怎么不在?”一个小弟子看了看周围问道。 “他不喜人多,大概回房里去了吧。” “我觉得他好奇怪呀。” “是呀,听福慧师兄说,他以前在夜里睡觉的时候拼命的抓挠床板,可吓人了,玄度师兄,他晚上有没有吵着你啊?” 玄度摇摇头,“没有。他很安静,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 “啊?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话?天呐,他是哑巴吗?” “不会,以前我听见他跟东林方丈说过话的,他不是哑巴。”另外一个师兄道,“我听东明大师说,他从前经历过不好的事情,所以才变得这般古怪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不然方丈大师为何钦点玄度师弟来教导他呀。” “我也好想要玄度师兄教我呀,我也想住到玄度师兄的这个院子里来!” 玄度笑着摸了摸那个小和尚的头。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一个小和尚拉着玄度道:“玄度师兄,待会儿菩提院的东原大师要讲解佛经,我们一块儿去听吧。” “哦?东原大师要讲佛经?他老人家许久不曾开课了,机会难得,好吧,我们一起去吧。”玄度道。 “哦,太好了,那快走吧,我们早点去坐前排。” 几人走出了院子。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叫印容。”玄度说完走进了印容的房间。 印容正坐在房中研究昨日所学的人体穴位图。 “印容,菩提院的东原大师要讲解佛经,他已经有好多年不曾开课讲解了,机会难得,跟我们一起去听听吧?”玄度问道。 印容摇头,不作他话。 玄度叹息了一下,“那好吧,那我去了,中午给你带饭。” 结果这次讲经一下子讲过了时辰,玄度听得太过入神也忽略了时辰,等他带着中饭赶回去的时候,他发现印容正蹲在后院灶房前吃烤鱼。 玄度吃了一惊:“印容,你在吃鱼?” 印容停了片刻,看了玄度一眼,眼里有一丝别样的情绪,然后接着啃鱼。 玄度看着烤得焦黄的鱼,心里有了个很不好的预感,“印容,你、你从哪弄来的鱼?” 玄度轻皱着眉,站在荷花池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印容知道,他在念往生咒。 印容还知道,玄度很喜欢那九只鲤鱼。 从他皱眉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他的内心现在一定很不平静。 印容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玄度念了很久,又在池塘边默默站了很久,然后他转过了身来。 印容一直看着他,看着玄度脸上带着丝懊恼坐到了他的身边。 印容慢慢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印容……是我误了饭时,让你挨饿了。”玄度道。 一丝愕然出现在印容眼里,他愣了半响,慢慢放松了拳头。 “今天东原大师讲经讲晚了些,我一时听得太入迷,忘了吃饭了。以后,我会注意的。”玄度诚恳道。 印容看着他,眸光疏离又有些怀疑。 “以后你饿了,不要再杀鱼,万物皆有灵,而且这里是佛门重地,是不可以杀生的,你之前不知道不怪罪你,但是以后不可以了。” 玄度看着印容不言不语的看着他,叹了口气,问道:“你吃饱了吗?食盒里还有饭菜呢。” 下午时分,玄度神色如常的教印容习字。 印容时不时的观察一下玄度,发现他是真的如常。 习字结束后,玄度又开始教印容人体重要穴位和相关反应。 夜晚,印容准备睡觉的时候,玄度忽然敲门进来了。 他拿来了一个香炉,里面燃着迦南香。 “印容,迦南香有助于宁神,还能止痛、平气,对你睡眠有利,每晚睡觉之前燃一些吧。” 印容躺在床上望着玄度,眸光暗暗的,看不清情绪。 即使印容不懂香,他也知道迦南香是非常珍贵的,绝不是一般弟子能用,至少,在东林方丈的随侍弟子福慧那里是看不到的。 玄度关上门离开了,印容躺在床上,那淡雅平和的香气丝丝缕缕的飘散在房中,他闻着那香气,就想到了每日午后玄度耐心、细致的教他习字的情景。 不一会儿,印容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到荷花池里荷花凋谢的时候,印容才发现酷暑就这样过去了。 荷叶中间结出了许多嫩绿嫩绿的小莲蓬,再过一个多月,它们就能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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