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不想掺和进江湖人的斗争,试图避开他们离开这里。 打斗声渐行渐远,江湖人实在是野蛮。秋月白已经看到因为他们打斗所造成的房屋坍塌,还有来不及收拾被踩坏的摊位,种种乱象应有尽有。偏偏百姓无力,遇到这种事是决计无法讨回公道了。 他绕过那些废墟,却在一个小巷子前发现了一个被吓得原地抽泣的小女孩,想来是与父母走丢了。 秋月白站在巷子口,身影被火光拉长,盖住了小女孩。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走近了小女孩。 小女孩呆呆的看着他靠近,秋月白舒了眉眼,想要蹲下身子去问话。 可就在这时—— 两根红色细线从旁边的窗口破窗而出,卷向秋月白。 秋月白手中没有武器,附近也没有支点,那丝线一根卷他的手一根卷他的腰,将他拉入屋子里。 里面一片漆黑,秋月白只能根据直觉与其搏斗,但无奈手头什么武器也没有,而且那种奇怪的丝线简直要如蛛网一般缠绕住他,他拼尽全力也只能把人推到墙角挟持住,尽力维持住随时都会破碎的平衡。 手上似乎摸到了什么滑腻的温热液体,室内充斥着血腥味。 “噌”的一下,什么东西打开了煤油灯,照亮了屋子的一角。 眼前的人很熟悉,正是之前看见的那个人。 秋月白冷眼看着这些丝线与面前人全是血的脸,寒声叫出他的名字。 “陆、绯、衣。” 面前人“嗯哼”一声,露出一个诡笑,在鲜血的衬托下更加显得恐怖。 他的眼带着些充血的红,瞳中倒映着煤油灯的火光,神态不太正常。 短短几个时辰没有见,他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陆绯衣微笑:“你请我喝茶,我记得你。片刻不见让你见笑了,既然是熟人那理应更好说话一点。” …… 若秋月白那时知道这人就是陆绯衣,只怕站起来就走,哪还会请他喝茶,这人臭名在外,即使身处江湖之远也能听见,一个人名声像他这样臭到了极点也是罕见中的罕见。 察觉到面前人有挣脱的意图,丝线缠紧了他的腰肢,陆绯衣笑嘻嘻的劝他:“你最好别动。” 不动? 若不想办法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陆绯衣慢吞吞收紧了丝线,停下,气定神闲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正愁找不到别人替我做。” 秋月白观察着他的表情,冷笑道:“你走火入魔内脏受损,还敢找人替你做事?” 陆绯衣点点头,“说得好。” 丝线猛然如潮水般退去,秋月白一把推开陆绯衣,退后几步站在黑暗逼仄的屋子里看着他。 陆绯衣被他推的踉跄,直接整个人撞在了墙上,咳出一口血。只见他举起双手,深吸一口气忍住疼痛,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也管不住嘴的调笑:“好凶啊掌柜的。” 秋月白警惕的看着他,他一身红衣,外套着的是白天那件曾经放在桌子上的鲛绡纱衣,这种纱的特点是轻薄华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且滴水不沾。 血从陆绯衣的下巴上滑落,落在纱衣之上,又迅速掉在了地上。 ——当真是滴水不沾。 陆绯衣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吃吃笑了:“眼光不错,穿上这件衣裳,杀了人血也不会溅在身上。” 秋月白皱眉。 说完陆绯衣又露出一种很可怜的表情,“我怎么会杀人呢,我刚刚都是在胡说八道,你可千万不要信,我是一个好人。” “……”秋月白被他这种堪比变脸的表情变换给无语到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 “我知道你也是一个好人。” 陆绯衣可怜兮兮的捂住右手臂,“你能不能救我出去?你看他们那么多人打我一个,好霸道啊。” “……” 秋月白理了一下衣裳,慢吞吞的退后几步,“在下普通百姓一个,无能为力,另找他人罢陆殿主。” 他伺机翻窗,只要再靠近一点…… 耳边传来破风声,那种细线又从陆绯衣身后飞出,狠狠的扎进秋月白背后的墙壁,紧接着几十上百的细线也飞了过来,直接将秋月白从窗户那逼到了墙角。 陆绯衣见到了他躲避的身法,噗嗤一声笑了:“这叫普通百姓?” 又有许多细线飞来朝着他猛攻,秋月白未曾料到他突然发动攻击,而屋子里杂物多空间又小,只能尽力躲避。这些细线极其难缠且质地非常的坚韧,秋月白一边躲避一边观察周围有没有可以拿来当武器的东西。 窗户处传来细微的响动。 方才那个站在巷子里啜泣的小女孩居然跑到了窗户旁边来,一边朝着里面看,一边用袖子擦眼泪。 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就是陆绯衣身边的那盏煤油灯,灯火摇曳着照亮了陆绯衣脸上的血污与双手的血垢,在灯光扑闪之际,屋子里布满了那种奇怪丝线的影子。 下一息那些丝线居然放过了秋月白,而是全部集中拧成一股麻花似的朝着小女孩的面门过去。 小女孩本来看见这可怕的一幕就被吓到了,眼下见一个东西居然朝着自己飞了过来,被吓得话说不出,一动也不敢动。 秋月白下意识就飞身而去要拦住那一股线,结果刚抓住就看见陆绯衣又偷偷放出来一条,直接绕过了他刺向小女孩。 这一回没有拦住,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尖锐的尖叫,方圆百米的人绝对都能听见。 他没想到陆绯衣如此狠毒,手上拎了一根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有没有被虫蛀过的破烂凳腿子,直接反用凳腿缠绕住那些丝线将陆绯衣拉了过来。扭打之中二人摔出窗台,滚落在地上,滚出一地血痕。 落到地上的一瞬间秋月白便掌握主动权迅速地卸了身下人的双手,已打算狠狠揍他一顿,然后就把这个死人丢给那些江湖人。 或许是因为本身就受了伤,陆绯衣看上去奄奄一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一点江湖恶名远扬的大魔头的架势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秋月白侧后方传来轻唤声:“哥、哥……” 他一边按住陆绯衣一边一头看,怔住,居然就是刚刚那个小女孩,她坐在地上怯生生的叫他。 结果脚下突然被人一绊。 秋月白感觉手腕一疼,只看见什么东西从自己的手腕里钻了进去。 他一把掐住陆绯衣的脖子,陆绯衣咳嗽几声艰难的道:“掌柜的,美人儿。” “现在杀我,迟啦。” 心头涌上窒息感,就连脉搏都慢了半拍,这让秋月白心脏供血不足,眼前直冒金星,手上的力气也不由得小了。 他回头唤那小女孩:“……跑!”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那些人被小女孩的尖叫吸引,马上就要找到这里。 小女孩踉踉跄跄站起来退后几步,转身恐惧的跑了,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渐渐远去。 “啪嗒"一下,陆绯衣为自己接上了骨,将秋月白推开,半跪在地擦了擦唇角脸上的血,露出一张白皙年轻的脸来。 他看上去毫不紧张,挑起眉抬起面前人的脸,“你……” 二人对视。 秋月白突然发力,朝着他的脸上狠狠的就是一拳头。 他吃力地站起身,松了松手上的筋骨,眼前仍然有数不清的小黑点,嘴角也渗出血,居高临下地踢了一脚陆绯衣:“你什么你?” 陆绯衣被踢了一下不气也不恼,说起来这人倒是顽强,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站起来,站起来又是咳嗽几声。 他咧开嘴笑着抬眼看秋月白,语调很甜蜜的轻声道:“我死了你也要死,你甩不掉我了。” 这一句说得语气轻浮软绵绵飘荡在夜风之中,如同鬼怪低喃。 夜色下秋月白的脸色很苍白,他死死的盯住陆绯衣那张同样苍白犹如地狱恶鬼的脸,只觉得头晕眼花,一半是因为陆绯衣的手段,一半是因为气的。 今天实在是出门没看黄历,一步错步步错。 谁能想到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居然就能遇见这么个玩意儿。 ——死也没想到。 “这样罢,你送我出明城,我放你,如何?我对这不熟悉,此事对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陆绯衣很愉悦的盯着他。这个杀人如麻的青年人反倒拥有一双极其干净澄澈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人时居然让人感觉到一种孩童般天真的残忍。 仿佛一个孩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但你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玩腻。 然后大卸八块,丢弃。 这时候秋月白已经能感觉到附近有许多人正在陆续靠近,动静越来越大。小巷子两边的房檐之上探出七八个人头,冰冷凶悍的盯着下方的人,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蓄势待发。 陆绯衣也看见了,可他居然笑了出来。 像他这样的疯子,尤其是一个像他这样武功高强但走火入魔的疯子,发起疯来都是很受人忌惮的。 只见他用手背抹干净嘴角新渗出来的血,突然用手一指身边的秋月白。 “你们之中若有想取我项上人头却不敢的人不妨看看我身边这位,我已用绕指柔将我二人性命相连。” “他死,既我死!”
第003章 逃跑吧掌柜的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这绕指柔便是春风殿这位殿主的武器。 在江湖上,许多时候人与他的武器或者是拿手武功都是绑定在一起的,譬如之前说书人提到过的“二十四桥明月夜”,二十四桥即是武器名,说起明月夜决计离不开二十四桥。但对于陆绯衣来说这条规矩好像并不太成立,几乎没有人称呼他为什么“绕指柔陆绯衣”,通常都将此人与春风殿绑在一起,他的一言一行皆与这个江湖势力相关联。 因此若非熟悉他这个人的人,恐怕都不一定知道他那些细丝线叫什么,只能像秋月白这样用代称。 但这些人此番前来都做过功课,他们自然知道这不起眼的丝线叫什么、有多厉害。 否则也不会为了杀一个人就乌压压跑过来这么多人 ——江湖之上目前恐怕也只有“杀陆绯衣”这一件事动用这么多人才不会被人嘲笑。 但即使是这么多人一起来杀他,还是算准了他已经走火入魔失控了才来的,就算现下陆绯衣身受重伤,那些人还是对他有些害怕。 一是走火入魔后虽心志失常,但内力充盈更甚从前,二来是陆绯衣此人杀人根本不惜命。 一个惜命的人,如何斗得过不惜命的疯子? 因此当听到陆绯衣说已用绕指柔将二人性命捆绑在一起后,立马就有许多人冒出,将目光投落在秋月白身上。 秋月白:“……” 说陆绯衣不惜命罢,他又死活想要赖上秋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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