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这才怯怯开口:“不、不是青苗,是杂草……” 承平顿时红了脸。佐吏忙给承平遮掩:“什么杂草!分明就是青苗!你这刁奴分明是把青苗当作杂草拔了,三公子好心帮你指了出来你未免责罚竟然敢欺骗公子把青苗说成杂草!如此欺瞒主上岂能容你!来人!给我打十鞭子!” 朱鹤听得目瞪口呆。 承平万万没有想到佐吏为了媚主竟毫不将百姓放在眼里!眼看衙差已将农人围住承平正要呵斥就听一声怒叱“住手!”,承平还未能看清来人,一鞭已甩在佐吏肩上。佐吏躲闪不及挨了一下,痛嚎之时站立不稳又摔在地上,衙差顾不得农人纷纷上来扶人,佐吏捂着肩膀怒道:“是谁!是谁竟敢忤逆官府!” 来人大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熹大君人是也!” 大君人?这是什么称呼?承平抬眼望向来人。 彪马凌风,玄衣沉铁,躞蹀束柳,腰刀挽月。粉脂玉色,黛眉朱丹,桃花为面,春波入眼。比曙雀增艳色,较浮光尊品格,披金耀多雅尚,含珠璨佳润泽,烈似阳炎,骄比羲和。 承平呆呆望着来人,分明是男子打扮,此般样貌,仙姝亦惭。 佐吏认出来人,怒气隐藏、笑面又显,眼中泛出些轻蔑与不屑,他看了眼承平,有意道:“原来是赵大小姐,赵将军凯旋而归、小姐又喜事在即,小姐不在家侍奉父母、针黹待嫁,怎么来这里抛头露面呢!” 承平怔然,原来她就是赵家双元赵熹! 赵熹身边还有一小丫鬟,也是胡服打扮,看着清秀可爱,只是在赵熹身边并不显眼。听佐吏刁难自家小君,小丫鬟上前道:“你喜欢当孙子就算了还想给别人当爹?我家小君要嫁给谁、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佐吏呵呵笑道:“兰英姑娘说得对,这不正好郡公三公子李承平公子在此,小的想代为引荐么!”佐吏向承平躬身,“李三公子,那位就是赵将军家双元,赵熹小姐。” 承平向赵熹点点头:“原来是——赵小君!” 赵熹挑了挑眉,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承平身边,盯着他看了片刻,粲然一笑:“见过黍莠不分的李三公子!” 承平一向宽厚,被赵熹嘲讽也未有不满,佐吏自知得罪不起,也没多言,甚至盼着赵熹将承平得罪、以后好叫她吃吃苦头,倒是朱鹤,先前只看承平笑话,如今承平被人针对他又护起主来:“日头太大、我家公子一时眼花这才认错,就当搏赵姑、赵小君一笑了!” 赵熹轻哼一声,似嗔非嗔、似怒非怒,蒙蒙水目轻轻一瞥便叫人神魂颠倒:“我可不敢用别人的性命玩笑。” 朱鹤还要辩解被承平拦下。承平弯身将跪在地上惶然无助瑟瑟发抖的农人扶起,道:“我自小在府内读书极少出来走动,连青苗和杂草都分不清楚,是我见识浅薄,佐吏为维护我才冒犯了你,是我束下不严,向您赔个不是,还请您不要见怪。” 农人哪敢说什么,哆哆嗦嗦直道不敢,承平又叫朱鹤拿了两银子给他,这才叫他回去劳作。赵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点了点头,对承平道:“三公子仁厚,只是对下人还要严加管教,否则郡公声望恐毁于一旦!我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三公子,咱们有缘再见!”说罢拍马而去。
第3章 家宴 有此插曲承平也觉兴致怏怏,带了佐吏回城,路上佐吏还在旁敲侧击数落赵熹不是。承平沉了脸色,道:“佐吏自是为了我的颜面着想,不辨菽麦是丢脸,可横行霸道欺压百姓难道就是贴金了吗!指鹿为马、欺上瞒下,你当我是秦二世么!先前如何承平不论,既然叫我到府衙协理农事,仗势欺人、横行无忌的事就不可再犯!否则,承平只能请表叔出面管教了!” 佐吏也是仗着刘司农才在府衙谋了个差事,此次本想奉承奉承承平得些好处,哪只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呢,只得指天画地保不再犯。承平还需他带着熟悉农事,便又问了他平州农事,他虽对平州不甚熟悉,可平州州府平阳城的农田亩数、农人人口、农具、水利都如数家珍,承平知道此人虽溜须拍马但确有些才干,便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满佐吏,方才之事承平看在眼里只觉得佐吏是汲汲钻营之人,刚刚听佐吏历数平阳农事,才知佐吏有大才,难怪得表叔看重!承平非放浪之人,只愿踏实做事,佐吏若信承平,还请不吝辅助,承平必不会叫佐吏籍籍无名!” 佐吏无非是想前途锦绣,听承平如此怎不动容,连忙向承平叩头拜谢,连连保证日后一定尽忠报效,承平很是满意,又与他勉励几句,看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回府。 回家的路上朱鹤长吁短叹,承平怪道:“怎么了,你不一直想着出来玩么,好容易出来了怎么又唉声叹气的?不喜欢去田里么?” 朱鹤答:“跟着公子去哪里我都喜欢!我只是觉得咱府上真要有那么个主母,以后可不好过啊……” 承平抿了下唇,不太高兴:“这话岂是你能说的!且不说大哥婚事你不该置喙,如今两家尚未定亲,你这般评论坏了人家名节怎好!” 承平待下一向宽厚,朱鹤不但是他奶哥哥,更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亲近更多于畏惧,闻言也不害怕,仍道:“我听毛子哥说这事是老爷当着张、韩、刘、魏几位大人的面对赵将军的提的,赵将军可高兴了,只是赵将军惧内、说要回家跟夫人说一声才敢决定。赵小姐不过是一个双元,咱们肯娶,赵夫人怎么会不认呢!虽然夫人不同意,咱老爷决定的事她老人家也改不了啊,所以这是十有八九能成,大家早就传开了!这本就是大喜事,有啥好遮掩的,不过赵小姐的性子也太烈了,咱大公子那么温柔的人……不会蹈赵将军覆辙吧……” 承平有些不悦:“不要叫‘小姐’,就称呼‘小君’吧!赵小君天人之姿,又爽朗善良,真嫁与大哥也定能夫妻和顺琴瑟和谐,你在那里担什么心!” 朱鹤叹道:“我不是担心您么!赵小、小君动不动就要动手,说话也带刺儿,女孩儿家哪里受得了!以后等公子娶妻,妯娌之间若有个龃龉岂不被欺负死!” 承平哭笑不得:“你想得也忒长远!依我看赵小君并非刁蛮之人,且甚通情理,你不准再说他不好!院里下人也不准乱嚼舌根!否则,仔细你的皮!” 朱鹤见他说得认真不好再玩笑对待,连忙应了下来。承平满意他的服从,可想到连自己的小厮在见过赵家小君后都有如此偏见,这婚事怕还有得折腾。 “今晚的家宴怕不太平啊!” 李承平的父亲、李隆运李郡公是个重情之人,每月十五都会在家中举办家宴,家里老少均要参加。今夜明月高悬清风送爽,李郡公叫人在花园摆了宴,邀两位夫人和孩子们前往赏月。承平的母亲刘氏乃李郡公发妻,娘家乃平州士族,郡公颇为倚仗,只是为人古板木讷并不讨喜,加之晋州日益繁盛、刘家势力已不太显,又有个侧夫人在旁,李夫人处境更加艰难;侧夫人魏氏本是一介歌姬,但妩媚温婉,对李郡公温柔小意,十分得郡公喜欢,后又生下二公子和四小姐,郡公大为欢喜、不顾刘氏反对将其立为侧夫人,并爱屋及乌重用魏家,对二公子和四小姐也多有顾怜。刘氏虽恨却也放不下身段讨好丈夫,反而冷言冷语两次三番打压魏氏,魏氏每每都隐忍不发,只等郡公回来告诉郡公知道,长此以往,郡公对刘氏更加冷淡。 今夜也是如此,魏氏虽有座位却不入座,站在郡公身边斟酒送菜很是周到,二公子李承泰和四小姐李黛君不时逗趣撒娇,常引得郡公哈哈大笑。再看嫡系一脉,刘氏自不必提,长子李承盛相貌与刘氏相仿,柳眉凤眼,甚是清俊文雅,看着风流倜傥实则敦厚恭谨,并不擅长逢迎凑趣,承平才刚满十五,母亲、大哥如此他也不好怎样,于是便有了侧氏庶子与郡公其乐融融、正夫人与嫡子冷落一边的景象。 要看他们热火朝天、侧夫人都要倚郡公身上了,刘氏重重一咳:“食不言寝不语,这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魏氏自己不知礼数也就算了,叫四姐儿学了去像什么样子,也嫁给人做侧室么!” 黛君一听便红了脸,愤愤地瞪着刘氏;魏氏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回到座位,垂着头轻声道:“姐姐教训得是,是妹妹失态了,妹妹和孩子们只想着老爷公干辛苦、即是家宴就该让老爷舒心开心才是,却没想到给孩子们做了不好的样子……妹妹出身低贱,女儿也跟我受苦,她日后是夫人还是侧室要仰仗老爷和姐姐筹谋,万一不成,如我侍奉老爷这般,虽外人看我不起,可我、我心里却是不枉此生的!哪怕只是一小婢,能陪在心上人身边我也心甘情愿!” 李郡公听了感动不已,恨不能立刻将魏氏护在怀里,只是刘氏与他也有扶助之恩,他并不愿教刘氏在后辈面前丢脸,便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豆娥放心,黛君未来的夫君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对她也一定一心一意、呵护备至,”李郡公看向刘氏,“承泰、黛君是我的爱子爱女,谁敢小看分毫我第一个不饶!” 刘氏更加生气,怒道:“老爷好偏的心!黛君就精挑细选要夫婿大富大贵温柔体贴,给我承盛就配个身份卑贱不男不女的夜叉!” 郡公怒斥:“住口!” 承平忙叫下人们离去,起身向郡公道:“父亲,夜里凉,母亲怕吹了风有些不适,孩儿扶母亲先回去休息吧!” 刘氏并不领情:“这里哪有你掺和的份!事关你大哥的终身幸福,为娘的怎能不闻不问!赵大将军看着风光,谁不知道他怕老婆怕得要死,前几年被老婆剥了衣服打出门来,整个平阳城都知道!赵家小姐又是个双元!双元自古便是不吉,从来都被当作玩宠,老爷竟要承盛将她娶为正室!听说那赵小姐还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与人不清不楚,这岂不是要承盛成为整个平州的笑柄么!你叫他以后如何面对下属百姓!” 眼看刘氏说得愈发不堪,承平只好向承盛求助:“大哥!” 承盛走出席,向郡公、李氏叩头跪拜:“父亲、母亲,请息怒!若因孩儿让父亲母亲不悦,孩儿岂非大不孝!母亲,自古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将军忠勇无双,赵家小姐得赵将军教诲必定也端庄懂理,无论嫁与哪家都定是位贤内助,母亲不必忧心!” 看承盛、承平如此懂事,李郡公稍感欣慰,向刘氏道:“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孩子明世理!招胜乃我州名将,日后尚有大用!他虽出身贫寒但不好财、不好名,唯一的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一双儿女,尤其是他的双元,生怕没有个好的归宿。前日卫州来信,一请咱们派人前去接管两县,另一件事就是求娶招胜双元,相与咱们结秦晋之好,我这才起了将那双元许给承盛的心思。承盛是个好孩子,可就是脾气太软和,赵家双元颇有其父之风,飒爽干练,有她相助承盛定能担起晋州重任!此事我意已决,你不必再提,再闹就到祠堂守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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