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夜远远地看了眼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如今那里空荡荡一片,看着好生凄凉。 其实父王以前的子嗣也并不多,他很爱母后,后宫中的人也很有限。 但母后总是一副忧思难当的样子,常常让乔月夜看不清她的内心。 再往后,乔月夜也不想去弄清楚了。 一朝一夕的岁月已然过去,再往前看,去深究,真的很没意思。 乔月夜如今坐在最高位上,看下面的人,越靠后,甚至只有大概看清楚一个模糊的轮廓,连脸是什么样子,都被夜色淹没了。 曾经父王和母后在这里看下面,是不是也如此呢? 万人之上,却举步维艰。 乔月夜出神之际,有人抚住了他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手背处传来,一下子把他从虚无中拉出来,重新回到这烟火人间。 “阿郁,你在想什么?” 乔月夜只轻微地偏了偏头,便能看到身旁坐着的人。 穿着华丽的朝服,面容俊朗,神采奕奕,若非在这深宫之中,也可以去做一个大将军,统领千万战士,戍守边疆。 这样一个人,好像站在乔月夜的对立面,又好像和他十分亲近,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可是乔月夜还是笑了笑,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们都是最亲近的人,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朕在想宴会何时开始。” 何箫一挑眉,给宗虎比了个手势。 晚宴正式开始,推杯换盏,虚与委蛇,大家都带着精致的面罩,在这里尽情展示自己。 乔月夜一眼就能看到六皇子,这样的场合,他不出席也不合适。 乔逢笙的眼睛一直黏在何箫身上,没有偏移过半分,看得乔月夜直想笑。 他最期待的皇位,现在是乔月夜坐着的;他最喜欢的人,现在是乔月夜的皇后;他唯一能依靠的摄政王,总有一天,会被乔月夜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乔月夜倒也没那么生气了,懒懒地浅尝杯中的温酒,口感辛辣,味道不算太好,也不知道何箫放这种烈酒在晚宴上干嘛。 转眼便来到了赏月的最佳时辰。 小孟子早早爬上了顶,指挥着其他侍卫将机关打开。 乔月夜的头上便缓缓出现了一大块空缺,显出墨色的天空,和中心挂着的那一轮圆月。 此处的景色竟然如此美妙,怪不得每次母后抬头时,都眼角带泪,竟是被这绝美的月色迷住了眼睛。 乔月夜学着母后的样子抬头去望,却发现除了点点的月光以及盈盈的晚风,半分其他的情感也没有。 那为何,母后会流泪呢? 乔月夜还没想明白,就被旁边何箫欢喜的笑声打断了思绪:“阿郁,这里的望舒不大,困于这四四方方的天空,算不得好看。” “哦?你见过更好看的月亮?” 何箫冲着乔月夜神秘一笑:“当然,最亮的望舒在关外,世人皆知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却不知关外的月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关外并非全是荒原,也有高原雪山成群的牛羊,天空是澄澈透亮,一小片一小片的湖可以映出天地之间最本真的美。” “每当月圆之际,大家都会走出家门仰望,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挡,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对象一样挂在了空中,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何箫的眼神颇为向往:“这里的望舒未免小家子气气,被关在这里太久了,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美。” 乔月夜愣住,他从未去过边外,更没见过伸手可摘的月亮。 恍惚之间他竟然生出了大胆的想法。 他想自己一个人,或者跟何箫一道,去看一看,关外的圆月。
第16章 下药 今晚的乔月夜已经走神太多次了,何箫不免有些担心。 “阿郁?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被何箫这么一唤,乔月夜暗自懊恼自己出神被人发现,语气也带了些不悦:“朕能如何?无事。” 死鸭子嘴硬。 不过何箫也不戳穿他,拍了拍手,便有一大堆宫人涌了进来。 “皇上已为大家开月,现下大家便各自出门赏月去吧,院内的石桌上摆了茶与茶点,恭请各位品鉴。” 这话倒是说出了一个皇后应有的气度。 其实今晚何箫的表现很好,让乔月夜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变成了他心中最好的皇后模样。 可是乔月夜心里反而别扭了,好似这样就不是何箫了一般,这个人只是顶着一张何箫的脸,做的事却不是何箫愿意做的事。 还没等乔月夜考虑明白,何箫就挽上了他的胳膊。 人高马大的一个人,非要装作小鸟依人地靠在乔月夜怀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乔月夜的脸黑了下来,宗虎在后面憋笑的闷哼声一直在耳畔流动,听得他火大。 何箫很快就发现了小皇帝的恼火之处,回头狠狠剜了宗虎一眼:“今日回去挑两个满水桶站在门外待两个时辰,既然这样闲不住就找点事情干。” 宗虎立马闭了嘴,他的臂力很差,主子是知道的,这个惩罚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但他还不能说什么,跟着主子在宫里待着待着,怎么自己的忍耐力也变差了,和主子一样跟变了个人似的。 宴请的王公大臣分散在各个角落,平时要好的就在一处喝茶谈论,若是有想要趋炎附势的也踮着脚寻找机会。 身边人最多的当属摄政王和相国。 这两派明争暗斗早已屡见不鲜,如今从阵容上来看也相差不多。 乔月夜动了动手臂,将扒拉在自己胳膊上的人抖落下来:“摄政王在那边,不打算去看看?” “阿郁想让我去吗?” 看着何箫真诚的大眼睛,仿佛真的是在询问自己是不是可以过去,给足了皇上面子。 可惜乔月夜不稀罕这个面子,他只想看看摄政王会如何处理这个不孝的逆子。 “那就过去看看吧,到底也是你父亲,不过去请安于礼不合。” 何箫于是便放开了小皇帝的胳膊,神色稍微淡了些,有点子刚进宫那会,满脸都是防备的样子了。 乔月夜惊讶于他变脸如此迅速,还没等说什么,他已经大步朝着摄政王那边去。 中秋节,皇上自然也是人群的中心,本想看何箫的乔月夜很快就被人包围,远离了摄政王那个方向。 各种官员给他敬酒,说起任职期间的事,明里暗里试探他的口风好为自己谋取更好的前程。 各种人脸逐渐变得模糊,在乔月夜看来变得诡异,好像要把他整个吞下去似的。 但他是皇上,再不高兴也得忍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清浅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喜乐。 应付完大臣,又要接着应付后宫的妃子。 高佳不会来找他,何箫还在那边跟摄政王一起说话,剩下的这些后妃,乔月夜见都没见过几次。 有一两个还能认出来是自己的妃子,剩下的就算当着他的面走出宫去,乔月夜可能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个身穿华丽服装的女子端着酒杯走上前来,说她是皇上的周贵妤,平时难得见到皇上,所以今日想请皇上喝一杯酒。 乔月夜仔细回忆了一下,宫里确实有这么个人,应该还是哪个地方域领的女儿。 周贵妤看着年纪也不大,可能才满十六岁就被送进这宫里,一辈子都要消耗在这里了。 一想到这,乔月夜生出几分同情来,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好声好气喝了她送来的酒,再浅浅宽慰了她几句。 妃子也都应付完,乔月夜终于得了空,再一转头,竟然看到何箫又和六皇子搅和在一处去了。 乔月夜淡淡地看着两人并肩而立抬头望月的样子,站在曾经父王母后站过的地方,身影居然跨越时间重迭在一起。 这一晚上所有的疲惫与劳神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乔月夜突然好累好累,当皇帝很累,和摄政王斗智斗勇很累,处理陈年旧事很累,站在高处也很累。 最累的莫过于当你觉得终于有一个人能陪你忍受孤独与寒冷时,那个人却离开了。 从始至终,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罢了。 “小孟子。”乔月夜觉得脑子有点昏沉,唤了小孟子来,“朕乏了,你留在这看着点,让小环送我回去。” 小孟子又去叫了小环,不确定地问:“皇上,是去凤坤宫吗?要通知皇后娘娘吗?” 这大半年的事已经让小孟子接受了皇上真的和皇后娘娘开始和谐相处的事实,现在他也不大排斥皇上和皇后娘娘接触,只是仍旧对摄政王一派的人怀有戒备。 乔月夜揉了揉鼻头,脑子越发昏沉,大概是今晚的酒喝得过多了:“回勤政殿,给朕煮一碗醒酒汤。” 小环的醒酒汤还没开始煮,就被何箫拦住了。 彼时乔月夜已经回殿中歇息,小环一个人在小厨房忙碌着。 “不用煮了,我早就叫人备好了,你去热一热,等会端进来给我。” 何箫对于小皇帝抛下他走了的事耿耿于怀,但又不舍得看着他难受。 何箫看得清清楚楚,刚刚在那处,后妃轮着请他喝酒时,他可是一个都没拒绝。 走入殿中,何箫心里的气都还未平,直接掀开帷帐,大摇大摆坐在了乔月夜身边。 “阿郁,竟敢丢下我就走,等你醒了,看我如何罚你。” 乔月夜侧着身子向里头躺,一开始何箫并没有发现不对,直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夜里响起,他才觉出有问题。 把小皇帝掰过来一看,乔月夜满脸潮红,正在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像是溺水一般,手臂也在胡乱挥舞,撕扯着身上的衣物。 这模样…… 何箫心里大惊,此时碰巧小环端着醒酒汤就要进来,被他厉声呵斥住:“退下!” 小环不明所以,只好端着推盘跪在门外:“皇后娘娘,醒酒汤热好了,让皇上喝一口你们再安歇吧。” 乔月夜已经快把自己扒拉干净了,何箫废了好大劲才止住他继续扒衣服的手:“不用,你去准备一盆凉水……算了,你把殿内的人全都赶走,今夜谁也不许进来。” “皇后娘娘,皇上出了什么事?请容我进来看一下!”皇后的语气不对,急得小环也提高了声音。 何箫按住一个毫无意识的乔月夜多少有些费力,还得分出心来应付小环,更显得不耐:“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主子的事你也要打听吗?” “皇后娘娘……” 小环还没说完,就被宗虎打晕了。 遇到这种死脑筋的奴婢,打晕带走可比讲道理省事得多。 “主子,我把剩下的人都打发了,你……” 何箫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没空搭理宗虎话里的疑惑与犹豫:“守好了,尤其看住小孟子,实在不行,把他也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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