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龙椅上的皇帝突然起身从身边抽出一把佩剑,用尽全身力气向铭王掷去。只是铭王也迅速反应过来,轻松躲过了佩剑。而此刻几乎凝滞的气氛一瞬间流动起来,两方军队厮杀在一起,混杂着惊叫声,血腥气与受到波及不断掉下来的珍珠。 元序衡心里计算着时间,一手握着袖中早早藏起的匕首,将老夫人护得更严实了些。 老夫人看着却是要比殿上大多数人要镇定许多。她冷眼看着两方人马厮杀,冲元序衡摊开手:“给我。” 元序衡一愣,下意识道:“祖母……” “就算祖母这般年纪,也是有些力气在的。”老夫人靠在柱子边,说:“总比你这刚有些起色的身子中用些,好歹也有些行军打仗的底子在。” “封小子怎么还不来?”她一手将匕首接过来,刀刃向内收入袖中,紧盯着大殿封上的门。 话音刚落,殿内一阵惊呼声扯过二人的思绪。只见御林军节节败退,终于在重重包围圈中露出一个缺口,叛军中有人趁机上前,虽说被挡下,可那刀是实实在在砍在皇帝的手臂上。 老夫人叹口气,轻声道:“皇帝怕是撑不过。” 元序衡面无表情。殿内充斥的血腥味让他反胃,只是尚在接受范围内。他想着封戍,心中泛起忧虑:那人为何还不来? 便在此刻,大殿门从外被踹开,另一队兵甲涌进来,情势瞬息间反转。封戍便从黑暗中执剑走来,单膝跪下,对着瘫在龙椅上的皇帝行了一礼:“臣救驾来迟。” 他仿若未看见皇帝的惊惧,起身于大殿中扫视一圈,同避在柱子后的元序衡隐秘地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铭王被几人牢牢压制住,瞪着不甘心的眼恶狠狠咬着牙。封戍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冲几人抬了抬下巴:“带走。” 他指挥着手下遣散大臣及家眷,又招来太医为皇帝诊治。尔后,他立在大殿中央,看着一地的狼藉,抚上了剑柄。抬头,他看见顶上那颗圆润的明珠,反射出模糊的红光,恰似一轮血月,隐在蛛网般的金丝线中。 “结束了。”他低语。 ———— 元序衡搀着老夫人回家时,门口的御林军已然退了,封乐锦由嬷嬷领着侯在门口,见到人便扑了上来,含着包眼泪喊:“祖母,嫂嫂。”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叹口气道:“咱们回家了。” 元序衡独自一人回了小院,刚过门便听见两个孩子哭闹不止。他从丫鬟手中接过孩子,抱着哄了许久,两个孩子才渐渐停下,又睡了过去。他轻轻放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坐在床边出神。 岁寒和撷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岁寒上前一步,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厨房温着些清粥,不若吃些歇下罢。” “不用了。”元序衡回神,轻声道:“把他们抱去偏房睡吧,我一会儿也过去。” 俩人又对视一眼,只好应了。元序衡又坐了会儿,待四下彻底寂静下来时才离开,只是没想到刚起身便碰上了轻手轻脚进来的封戍。 他下意识退了一步,封戍见着他也一愣,先开口道:“还没睡?” “我去偏房睡。”元序衡下意识回,不知为何,他避开封戍的目光,微偏着头欲出门。 封戍拦住他,定定看着,好似要将他这些日子的变化一点一点细细比对,再将脑海中的元世安更新重忆。许久,元序衡甩了甩胳膊,道:“放开吧,将军这些日子想必未能歇息,还是好好睡一觉的好。” “一起睡吧。”封戍道,“从前也是一同睡,怎的这回要走?” “我近来睡眠不好,怕半夜翻来覆去惊扰了将军。”元序衡道,随后转移话题:“将军可曾见着孩子?” 封戍听见他提,神情便软和了三分,道:“未曾,只是现下晚了,明日再说吧。” “你莫折腾了,今晚便先睡这儿,何必跑来跑去。”封戍半推着人进了屋,手却趁元序衡未察觉时悄悄滑落,最后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察觉到怀里的人身形顿了一下,他索性轻轻收拢双臂,柔声道: “辛苦你了。”
第30章 一切尘埃落定,事情如元序衡预料中一件件应证着。 皇帝被重伤至今未醒,太子席间逃跑时不慎被叛军误伤身亡。群臣无首,有大臣提议由最先发现此事并及时派人赴京救援的渊王暂代皇位,渊王百般推辞未果,只得暂领国事,并封救驾有功的封将军为护国大将军,领授回京;另封赏临危借兵的西北侯金银无数,召西北侯世子上京授职。 渊王代领朝政的第三个月,皇帝驾崩,举国哀恸。大臣再三奏请渊王承位,渊王于柩前即皇帝位,昭告天下,举三年国丧。改国号为启昌,称临渊帝;因临渊帝即位前后院无人,是以未封皇后。 封戍因请示了新皇,得以有一段长假能好好歇息。两个孩子一开始还见到他便哭,经过一段时间的“脱敏治疗”后已然好很多,即便躺在他臂弯也能安心睡上一觉。封戍自己也不知道,当他看着孩子时,脸上是几不可见的微笑,整个人柔和下来,像是一柄收进盒中的利剑,收敛了锋芒。 但是他却始终在与元序衡的相处中不得其法。不知为何他开始有了恐慌的情绪,而这种感觉在元序衡突然邀他对酌时达到了顶峰。不甚皎洁的月光和零星散落的星星,明明算佳酿喝进嘴里却生出酸涩的桂花酒,他的夫人对他勾起一个不曾见过的笑,轻声道: “将军,我们和离罢。” 封戍紧抿着唇,只顾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元序衡索性停了动作,看着对面的男人一杯接一杯不曾停手,良久还是轻叹了声止住了对方的动作,道:“够了。” 封戍便也停了动作。秋蝉声嘶力竭地嘶鸣着,只是也渐弱了下去,便也只听得风吹过草叶的摩擦声,若窃窃私语般喋喋不休。 “为何?” 元序衡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为自己添上一杯酒抿了口,答:“自始至终这场婚姻便是个意外,当初并非缘于我却也连累了将军,这段期间世安虽说依附于将军却也尽所能报答,也算是两清了。” “你不担心孩子?”封戍急急追问,他像个挽留负心丈夫的糟糠妻,不得已搬出最后的手段试图唤起对方的恻隐之心来。 元序衡果真皱了皱眉,露出些苦恼的神色来:“若是将军允许,可否让我多来看看孩子?” “若是不允呢?” “那便望将军念及世安也曾尽心尽力的份上……若是日后将军觅得良人,也请善待孩子。毕竟也是将军的嫡长子。” 封戍闻言紧盯着他,元序衡下意识低头回避。仿若妥协般,封戍道:“若是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好阻拦。” 可未等元序衡开口道谢,他却轻叹口气,“可你明明知道,我所认为的良人只有你。” 元序衡此刻才知晓,这一刻的情绪也并非如自己预料般解脱释然,却是另一块大石横亘心头,堵得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桌下的手收拢又松开,清了清嗓子道:“孩子还未取名,若是将军有时间也好决定下来。” 封戍并未立刻应声,待元序衡终于觉得太过安静想离开时,他才又斟了杯酒,淡声道:“那么着急走做什么,不若陪我再坐会儿。” 他此刻的表情太过平静,却没由来让元序衡觉得心软,只好重新坐下。秋日的夜晚已经开始吹起凉风,树叶哗啦啦摇动的同时元序衡也瑟缩了下,抿了口酒权作驱寒。 “怎也不穿个披风来?”封戍注意到,碰了碰他的手,却被猝然避开。手指像是也没料到,只握了握空气,才又端起了酒杯。 元序衡抿了抿唇,也为刚刚的动作觉得尴尬,只好答:“也不是特别冷。” 俩人便又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元序衡已然有些受不住地打了个哈欠。他从怀孕时就开始嗜睡,只是孩子生下来后这习惯也没改过来,每日若是没睡到点便会困得不行。 封戍终于止住喝酒的动作,伸手去扶人。这回他没等到这人再抗拒,强硬抱起他来,说:“我就抱你到房间,早些睡吧。” 元序衡终于妥协似的抿了抿唇,把手虚虚搭在封戍宽厚的肩上。 ———— 第二日元序衡一人从床上醒来,竟是有些不习惯。岁寒先听见他起身的动静,笑着布好早膳,道:“公子今日起得晚些,小公子们刚刚已经喂过了,刚刚才哄睡呢。” “嗯。”元序衡拿起布巾净脸,听得岁寒问:“将军昨日没回来吗?” 元序衡动作顿了顿,回道:“将军不在这儿歇息了。” 岁寒一愣没有再问,只把东西布好后便离开。元序衡自己坐了会儿,叫了撷枝折木二人进来,道: “我不久后便离开,不再是将军府的夫人。你二人去留随意,若是想留在府里,我便去同老夫人说声。” 二人皆愣了一瞬,随后齐齐跪下,道:“公子带奴婢一起走吧!” 元序衡笑了笑,说:“也好,只是我不想再留在京城,这样也没关系吗?” “奴婢打小就跟着公子,公子去哪奴婢便去哪。”撷枝说着,已然带了哭腔,元序衡看了眼折木,见他也想说什么,先一步开口: “你不必勉强。我知晓你心悦岁寒,若是想留在将军府,我便趁还能做主为你向老夫人说道说道。” 折木咬咬牙,“扑通”一声跪下,道:“奴才同岁寒尚未有谱,可公子若是没有奴才,此后必定诸多不便。还请公子让折木跟着吧!” “也好。”元序衡将人扶起,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更多,挥挥手让二人退下。他在窗前站了会儿,听得孩子的笑声,才回过神回到厅内。果然刚坐下乳娘便抱着孩子过来,在元序衡的示意下放下两个孩子便离开。 元序衡先抱起精神的阿满上下颠了颠,阿满“咯咯”笑起来,很有力气地蹬着腿。元序衡笑了笑,捏了捏阿满的小脸蛋,神色却渐渐淡下来,自言自语道:“小坏蛋,现下笑得这么开心,爹爹走了你可别哭。” 阿满尚且不知地挥着手臂,时不时拍打在元序衡手臂上。元序衡将他放下,又抱起刚睡醒的蓼蓼。还未做什么,蓼蓼便突然小嘴一瘪鼻子一皱,大声哭起来。 元序衡急忙哄着,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道:“给我吧。” 他回头,封戍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从他怀中接过蓼蓼竖着拍了拍,蓼蓼竟也慢慢停了哭泣。封戍便将孩子又放回元序衡怀里,解释道:“刚去看孩子,乳娘说在这儿我便来了。” 元序衡“嗯”了一声,似是觉得有些尴尬,笑了笑道:“没想到将军对哄孩子还有一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2 首页 上一页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