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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岑关关虽然一夜未睡，此刻却是精神十足，一边甩着马鞭，一边恶狠狠地磨着牙：“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 盛暑，将军府有宫里赏得的冰块，多半都往主院送去了，下人们私下聊起八卦，偷偷道这才进府不足一年的将军夫人怕是不大好，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个夏天。仔细算算，打进七月来，这将军夫人就甚少露面，出入得最勤的倒是大夫，后来干脆辟了个小院，就挨着主院，让那大夫住了进去。只是这几日大夫来得尤为频繁，众人都猜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元序衡这几日确实不大好。他日子快到了，肚子却难得安静下来，就算王大夫再三保证孩子没事，他也是压着担忧，只等发动。 这天一早难得下了点雨，只是不及半个时辰便立即停了，但热度好歹降下来点。元序衡在小院中的躺椅上假寐，他的肚子已经有些大得吓人，这会儿也睡不好，便只闭着眼睛休息。 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让他睁开眼睛。撷枝本有些犹疑，见他醒了才急忙忙走来，声音带着喜意：“公子，二小姐来了，正在门口候着呢！” “元歆？”元序衡撑着椅子坐起来，“她不是随祖母去了扬州，怎的这么快回来了？” “哪里快了，我都去了小半年了，看来哥哥是一点也不想我！”元歆人未到声音先过来，元序衡忙扯了块毯子堪堪遮住肚子，无奈：“你还是这么莽撞。” 随即他有些恍然，自年后事事拖着他，去了趟西北又回来，怀了个孩子整日提心吊胆，日子确实过得太快了，仿佛此时才觉得已七个月过去。 “跟自家哥哥用不着小心。”元歆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上上下下扫了他两圈，眼眶就红了：“他们都说你病得不行了，怎的也不送封信给我，害我担心。” “哭什么。”元序衡想抬手替她揩去眼泪，抬到一半肚子突然疼了一下，闷哼一声便收回了手。 元歆吓了一跳，忙起身过去扶着他。岁寒脸色一变，当即扑了过去，问：“公子是不是？” 元序衡想开口说没事，下一秒却被更剧烈的疼痛席卷，攥着毯子的手指节发白，勉力回道：“是。元歆你先出去，晚些我再同你聊天。” “我不走。”元歆吓得眼泪都忘了流，只愣愣地挽着他的手，却一丝力气都不敢用，直到撷枝过来拽她，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问：“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让我待着？” “没时间和小姐解释，公子现下难受得很，得赶紧进屋。撷枝，快带小姐去前厅，叫人去寻王大夫和嬷嬷，务必要快。”岁寒一边同折木将元序衡扶起来，一边沉着吩咐着，撷枝也急忙把元歆拽离元序衡，一边安抚道： “二小姐，公子会没事的，您先随我来，我一会儿慢慢同您解释。” 元歆抹了泪，随着撷枝出了院子。临走前她转头看了一眼，正看见毯子从元序衡身上滑落，露出个明显隆起的轮廓。
第24章 元序衡疼得死去活来。他被岁寒搀扶着到了偏房的床上，连呼吸都没什么力气。岁寒拿干净的布巾替他擦汗，目光不停飘向门外，计算着大夫和嬷嬷什么时候过来。 好在这几天人人提防着，没一会儿人就都到了。折木听着吩咐端来一盆热水，被接进去后就被撵了出来，只好到门槛处蹲着。 他听着里头隐隐传来的痛呼声，竟还没有稳婆的鼓劲声大，折木心里着急，进又进不去，想了一会儿便去主院将一早备好的小花被和小衣服取来，再回时却没听见动静。他心下一惊，凑到门口屏息听着，不一会儿稳婆惊呼：“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没等折木高兴起来，稳婆的声更大了些，还夹杂着惊愕：“夫人，可别泄了劲儿，这肚子里像是还有一个呢！” 折木愣了片刻，随即门被急急拽开，岁寒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看见他只愣了一下，便道：“快将小公子抱到旁屋里，嬷嬷跟着去，你搭把手。” 折木接过孩子，手臂都有些抖。嬷嬷利索地将小花被一扯裹住孩子，折木臂弯便又空落落的，听见她说：“快些走，孩子不好见风，叫几个丫鬟跟我，你便过来吧。记得多烧些热水，这夫人估计还有好一阵子忙活。” ———— 元序衡第二胎生了三个时辰。 外头天黑了下来，树影摇晃着，似是不一会儿便要落雨。稳婆忙得一头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道：“还是个小公子！恭喜夫人，真是大喜啊！” 元序衡的力气透支严重，一瞬间便晕了过去。王大夫往他口中放了片老参吊着气，便端来刚熬好的汤药放在一旁，嘱咐岁寒：“待药温了就给他灌下去。” 岁寒连忙应了，撷枝接过孩子，忧心道：“二公子这怎么哭了两声便歇了？可有大碍？” “先天不足，后天须补。”王大夫捋着胡须叹气：“怕是好好养着，以后才可慢慢同寻常孩童一般。” 岁寒便同撷枝一起皱起眉来。撷枝将孩子抱给嬷嬷，让两个孩子待在一起，随即折返，帮着岁寒收拾。岁寒突然想起什么，问撷枝：“你过来了，那元姑娘呢？” “二小姐坐了会儿便撵了我过来，半道上我遇见老夫人，老夫人问过我就去厅里和二小姐说话去。”撷枝答，随后抬眼一看，道：“老夫人过来了。” 老夫人进来看了眼元序衡，又细细问了俩人一些情况，最后听王大夫说不会有事才放下心。岁寒扶着她，问：“老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小公子们？” 老夫人点点头，又嘱咐撷枝好生照看，便随着岁寒急急走了。 ———— 元序衡过了两日才醒。 撷枝进来时正巧碰上他睁眼，愣了一瞬后便露出惊喜来，忙问他有没有什么不适。元序衡张了张口，艰难咳了两声：“水。” 撷枝应了一声，去炭炉上取了一直备着的温水，扶着他喝了下去。 “大公子和小公子都有人照看着，奴婢刚刚去看了，喂完奶正睡着呢。”撷枝怕他担心孩子，一边收拾一边道。 “嗯。”元序衡也不知想些什么，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便又闭上了眼。撷枝见他不似睡着的样，试探着问：“公子可要吃点东西？” “一会儿吧。”元序衡伤口在身不好动弹，想了想吩咐：“等孩子醒了抱来我看看。” “哎。”撷枝应声，道：“今日厨房炖了鲜鱼，这会儿正在炉上煨着。奴婢昨日要了些上好的燕窝来，不若先给公子熬个甜汤先垫垫肚子？” 元序衡点点头，便又阖上眼皮假寐。撷枝悄声退了出去，去了偏房，岁寒正在里面守着孩子。撷枝轻声说：“公子醒了。” 岁寒惊喜过后也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问：“可有让王大夫来看过？” “我一时开心，倒是忘了。”撷枝一拍脑袋：“还是你细心得多。” 岁寒冲她“嘘”了声，道：“小声点，莫把小公子吵醒。” “哎呀，”撷枝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道：“我这就去请大夫。公子吩咐，等公子们醒了，就抱给他看看。” ———— 王大夫诊了脉，捋着胡须说没事，只是之后要好好将养，伤口好了才可下床走动。元序衡垂着眸子应了，一会儿便又道乏了，燕窝抿了两口便推开不吃。撷枝折木对视一眼，有心想劝不知从何如何劝，只好先将碗勺收起来，快步退了出去。 岁寒那边等孩子醒了，同个丫鬟一同抱了过来。撷枝正往回走，碰见她急急拦住了，小声道：“公子刚说乏了，刚刚躺下，不若等公子醒了再来。” 岁寒微拧眉头，刚要应下，就听里头元序衡说：“孩子醒了？抱进来吧。” 俩人只好道好进屋。 大的睡足了，精神好得很，被薄被裹着嫌热，小手小脚不停动弹，急了还吐了个泡泡。小的恹恹耷拉着眼皮，安安静静缩着，似乎没有干扰就又要睡过去。 “两个。”元序衡戳戳孩子嫩滑的脸蛋，垂眼喃喃。过了一会儿，就在撷枝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 “一个叫阿满，另一个呢？” 撷枝岁寒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岁寒开口接了话：“阿满是将军起的，不若公子再起个乳名？” “再说吧。”似乎这么点话就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元序衡将孩子推给撷枝俩人，道：“抱回去吧，莫要着了凉。”
第25章 这几天恰是最热的时候。元序衡原先顾着王大夫的嘱咐，一直未曾沐浴，可今天他实在忍不了了，逮着撷枝进来的机会就吩咐要沐浴。 撷枝开始还坚定不同意，在元序衡渐渐眯起的双眼下又开始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元序衡掀开薄被就要下床，吓得她连连答应，可还是小声道：“公子，可伤口不好碰水呀。” “我自己擦擦身子，头发就劳烦你了。”元序衡将头发挽起来，期间数次皱眉，只觉更加难以忍受。 撷枝只好应了。这两天岁寒一直在小公子那边，只在傍晚天气不太热、两个孩子都精神时抱来给公子看看，到了歇息时便又抱了回去。折木两边跑腿，在这边的时间不多，其他下人因顾忌着人多嘴杂便没有派过来。 她便一人出了门，临了又不怎么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元序衡正撑着起了身，似是察觉到什么，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撷枝转过头，加快脚步走了。 元序衡自己披了件外衣起身，挪动着走到窗前，发了一会儿呆，就见封乐锦急匆匆闯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惊慌失措的丫鬟。 “嫂嫂！”封乐锦隔着窗户挥手，因为个子矮只露了半个头出来，在元序衡看不见的地方，两只脚努力踮着，好让手可以扒住窗棂。 “你怎么来了？”元序衡看向她身后的两个丫鬟，抬抬下巴示意她们在外头候着，然后冲封乐锦招招手：“做什么扒窗子上，好好的门你不进。” “正好嫂嫂在窗子前，我就顺势来了。”封乐锦松开手，提着裙子“噔噔噔”拐进屋，冲元序衡甜甜一笑： “嫂嫂一走就是好久，祖母嫌我太闹，便撵我去别苑避暑，我求了好久才让我回来。”她说话时不自觉撇起嘴，有些委屈的模样。 “祖母定是怕你热着。再说，我不是经常同你写信吗？”元序衡伤口在身不好坐下，便轻倚着桌子，一只手支撑着，好让自己不那么累。 封乐锦摇摇头不做评价，转而又问：“嫂嫂是得了什么病？” 元序衡卡了壳，只好笑笑说没什么。 封乐锦也没多问，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细想就能想通其中关窍，这会儿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就是那样，正待要再开口问时，岁寒抱着两个孩子进了门，看见她时愣了一下，微微福身请安：“二小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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