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歧搀扶他到榻边坐下:“怎么了?” “如今京都恐怕是落入了二皇子的手里。”李济坐到榻上。 裴歧抿唇:“父皇现在情况如何?” 李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陛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裴歧沉默了一会问道:“父皇让林秉送的密旨,外祖父你知道里面的意思吗?” “不知。”李济笑道,“但无论如何,对歧儿你都是有利的。” “但愿如此吧。”裴歧跟着笑了笑。他心中亦怀揣着一股希冀,但是那股希冀之下更多的是压抑已久的不信任。 “时候不早了,歧儿,别想那么多,先去休息吧。”李济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的,外祖父。”裴歧笑了一下,转身走出厢房,回到他所在的厢房。 第二日。裴歧从榻上起来,洗漱完毕。侍从正要给他布膳。裴歧道:“孤要和外祖父,还有林相一道用膳,你们都移去偏厅。” “是,殿下。”侍从应声。 裴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袍。走出院子,迈步到林秉的厢房。这会,林秉才刚醒不久,他昨晚醉得一塌糊涂,刚醒来还有后劲,正在喝醒酒汤,一听到裴歧过来了,他急忙到门口迎接裴歧:“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不用这般多礼。”裴歧看着他笑道,“林相你还没有用膳吧。” 林秉抬起头看他,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人一时看着忍不住愣神。 “林相?”见他没有反应,裴歧出声提醒。 林秉瞬间反应过来,收回目光:“殿下,请问你找微臣有什么事?” 裴歧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林相还没有酒醒。” 林秉脸顿时涨得通红,一脸窘迫,憋着脸。 “孤差人在偏厅让人备了膳食,林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跟孤一道用膳吧。”裴歧正经下脸来。 “是,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了。”林秉微松一口气。 裴歧转身前往偏厅,林秉拘谨地跟在他身后。裴歧挑了一下眉道:“林相,孤有那么可怕吗?” “没有的,殿下。”林秉急忙道。 裴歧正想问他关于密旨的事情,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左相大人。”杨准突然走到他们跟前,行礼道。 裴歧眉头轻轻一皱,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林秉温和地回道:“杨将军。” 杨准笑道:“这一大早的,不知道太子殿下和林相要去哪里?” 裴歧没有回答他。林秉察看了一下他的眼色,帮他回答了:“殿下和我正要去用早膳。” “这样啊,正好微臣也没有用膳,不如一起如何?”杨准顺势道。 “这……”林秉笑了笑,“杨将军还是问太子殿下吧,微臣也是客。” 裴歧淡瞥他一眼:“既然杨将军这么执意要跟孤一道用膳,那就一起吧。” “谢太子殿下。”被他冷冷的目光瞥着,杨准拱着的手微紧。 一行人到了偏厅。李济和瞿白遗早就在偏厅侯着了,瞿白遗腿还没有好全,驻着拐杖。互相客套行了行礼,就各自落座。 本来裴歧打算借着这顿膳的机会,询问林秉关于密旨的事情,这杨准一掺和进来,就完完全全打断了裴歧的计划。一顿早膳下来,什么也没有说。 正准备用完膳。杨准讨好似地看向林秉道:“左相大人,不知道您来睦州是为了什么事,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左相大人你尽管吩咐我,我愿意为大人您出一份力。” 林秉看着他,笑道:“这就不麻烦杨将军了,我来睦州城是为了下一道旨意。” “那是什么旨意?”杨准询问道。 “微臣也不知。”林秉道,“圣上已经封存好,不允许我私自观看,他让我在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同时在场的时候颁布。” 杨准脸色一变,有些不相信:“三殿下?三殿下如今不是正在带兵造反吗?为什么要给他下旨意。” “微臣不知。”林秉道,“微臣只是按照陛下的旨意办事。” 裴歧也疑惑,但是他没有说话。 林秉望向李济还有裴歧道:“太子殿下,李大将军,微臣可能需要麻烦你们一下。” “你尽管说,老夫能帮忙就一定帮。”李济正色道。 “我需要跟三殿下联系。”林秉道。 李济道:“行,我派人送信过去。” “谢李大将军。” 用完膳。裴歧给林秉腾出一间书房,方便他写信件。林秉写完信件,李济当即差人给裴构那边送去。 “父皇还真联系我了,说要给我下旨,但必须要我和裴歧他们同在场。”裴构从守卫那里接过信,递到黑袍男子面前,“你怎么看?会不会有诈。” 黑袍男子黑沉的眼眸扫过那封信,淡道:“不会。” “当真?”裴构怀疑地看他,“你知道父皇要下的旨意是什么吗?若是真的让我得到了好处,恐怕,这封信裴歧不会让人轻易送到我手上。” 黑袍男子没有回答他。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让裴构有些憋了一肚子的气,但是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发作,笑道:“既然你这般驽定,那么我就信你,希望不要辜负我。” 闻言,黑袍男子眼眸微微掀起,看着那张透着一股傲气的脸,脸部的轮廓跟裴歧有那么一些相似,但裴歧要更为内敛,也更为无情和狡猾。望了一会,黑袍男子转移开视线。 “给本王备笔墨。”裴构道。 他旁边的侍从恭首应声,走出营帐,过一会,侍从把笔墨纸砚带到桌案上。裴构走过去,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信,递给侍从之后,迈步到黑袍男子身边:“倘若父皇真的应允了本王的要求,我当上了储君,那么我应该不再需要你的帮助了,你有什么请求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只是储君?”黑袍男子眼眸微眯了眯。 “自然不止于此。”裴构自信满满道,“但我若是真成为了储君,必定会让父皇把裴歧还有裴构弄死,就算弄不死,我也要让他们毫无翻身之地,这些应该不需要你出手帮忙了。” 黑袍男子道:“这南晋的皇位,你现在不要,以后就不需要有了。” “你什么意思?”裴构一顿,望向他,心微微发凉。 黑袍男子冷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裴构道:“你真实的目的是想侵吞我们南晋?” 黑袍男子嗤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你?” 裴构一股杀意从心头涌起,但很快他就抑制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也要等他当上储君再说。 黑袍男子瞥他一眼:“你若是能听我的话,只要我还在,这南晋的帝位你可以一直坐着,但若是你忤逆我,我能让你坐上去,也能让你无福消受。” 被猜中了心思,裴构心中不免尴尬,他讨好似的笑道,“我自然不会忤逆你,毕竟我现在有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 “希望如此,”黑袍男子道,似乎想到什么,眉目微一凛,原本淡然的眼眸闪过一抹深刻的戾气,“我讨厌背刺。”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戾气,裴构背脊微凉,平常这人虽然寡言少语,说一不二,出手狠辣独断,但都是面无表情的,现在这么毫无遮掩地散发出戾气,着实让裴构心底忍不住颤了颤。他或许实在跟一个很可怕的人交易。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想一辈子窝在海境那个潮湿阴冷的海边。他本该是最受父皇宠爱的儿子,他本就该继承他父皇的一切,都是裴歧害的。 想着,裴构对裴歧愈发恨之入骨,巴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他眉目之间满是恨意,不敢迁怒面前的人,但是他就敢迁怒裴歧,千错万错都是裴歧的错! 黑袍男子瞥着他眉目之间不加掩饰的恨意,眉目微微一皱,收住了身上的戾气。 裴构派人送的信很快就到达林秉手里。林秉看完,找到正在院落里喝茶的裴歧:“太子殿下,三殿下说明日会带兵过来。” 承帝交给他的圣旨到底是什么内容,林秉也不清楚。一旦圣旨的内容裴构不满意,可能会导致很多事故,林秉不得不防。 裴歧抬头看他:“好,你尽管把父皇的旨意颁布,剩下的,交由我和外祖父他们处理即可。” “谢太子殿下。”林秉感激地笑了笑。 “不必如此介怀,这是我该做的。”裴歧笑道,“林相还有要事处理吗?” “暂时没有了,殿下。” “那陪我下一会棋如何?”裴歧道。 林秉应承笑道:“自然可以,殿下。” 睦州城外,两军对峙。裴构骑着一匹马在前头,他望向远处的林秉,开口道:“不是说父皇有圣旨要给我,还不快宣读,本王可没有时间在这跟你耗。” 看着他咄咄逼人的模样,林秉有些害怕地望了一眼裴歧,裴歧朝他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兼顾那么多。 裴构看着他们眼神交流,心中不悦道,“你要宣读的圣旨真的是父皇给你的吗?怕不是你跟裴歧一起伪造的,若真是这样,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陛下给微臣的圣旨,微臣从未打开过。”林秉从怀里拿出那道用特有的蜜蜡还有封章封存的圣旨,正色道,“微臣从未跟太子殿下探讨过任何内容,这圣旨的内容,微臣也不知分毫,绝无篡改,微臣以林家的所有性命作为担保,三殿下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让大家检查。” 说着,林秉把手中的圣旨举到头上,让每个人都能看到。 裴构重哼了一声:“那还不快宣读!” 林秉解了封章,打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奉天……,朕身体每下愈况,时政局亦乱,构儿被贬海境之事,朕愈想愈悔,想来大势已去,为了南晋百姓,还有朝局稳定,朕决定……” 读到一半,林秉大惊失色,他望向裴歧。 正在听圣旨的裴歧接收到他的眼神,薄唇不禁抿起。 他的突然停顿,让裴构很不悦,不耐烦道:“决定什么,继续宣读!” 林秉紧握着圣旨,唇角有些泛白,声音微颤,有些无力:“废除长子裴歧太子之位,立三皇子裴构为储君,停止兵戎相见,睦州将士迎送裴构进京,钦此!” 裴构一时有些愣,没有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随后仰起脸,哈哈大笑起来,上前夺过林秉手中的圣旨,“儿臣接旨!” 瞿白遗最先按捺不住,失声道,“这不可能!” 他身后的一群将士哗然一片。杨准面色也发白,没想到有这一遭。裴歧更是僵硬在了原地,如同五雷被轰顶一般。 “你要质疑父皇的旨意吗?”裴构扫一眼圣旨上的内容,听到瞿白遗的话,抬手就把圣旨扔到裴歧跟前:“亦本王看,不,亦孤看,林相宣读的内容与圣旨毫无二致,从今日起,孤便是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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