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了摆手,态度稍显冷淡:“老朽致仕多年,不敢托大妄称太子之师,殿下别错叫了。” 李长泽面色不变,从容道:“您是两朝帝师,便是父皇见了也是要称一句老师,怎么会叫错。” 贺承礼满是风霜的脸上迟疑了两秒,终究还是软下声来,他生来自负清流,太子忠直仁厚,乃他此生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如今储君亲自来登门拜访,说明是没有忘记昔日的师生情谊,现在只论师生,朝堂的是非便不提了。 “孤回京数日,今日才开探望老师实属不该,只是多年未归,一时实在抽不开身,还望老师勿怪。” “不敢。”贺承礼摇摇头:“殿下陪我下一盘棋吧。” 李长泽点头称是。 管家进来给二人上茶,笑呵呵地说:“前些日我和老爷说殿下一定会来的老爷还不信,如今殿下果然来了老爷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对了,殿下您喜欢吃的枣花酥府上这几日也备着,小人这就给殿下端来。” 李长泽不似平时稳重,一脸开心:“老师待孤真好。” 贺承礼只笑笑没说话,落下一子才道:“殿下在外数年,棋艺越发精进了。” 李长泽:“老师谬赞了,长泽的棋艺多亏有人指导。” “哦原来如此,看得出来教殿下的是位高手。” 李长泽眸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他笑了笑:“不错,他天赋卓绝。” 一个时辰后。 管家上来收拾残局,他是贺府的老管家了,眼看着贺家从平平无奇的清流世家走向巅峰,又看着风光无两的贺府衰落到如今模样,贺府落魄成这样李长泽还能登门,可见是个重情义的。 老管家笑呵呵道:“太子殿下最喜欢吃我们府上做的枣花酥了,每次来都能吃一整碟,可能是许久没吃到,刚刚走还问我要了两包,还好小人备的够。” 贺承礼端坐着,脊背挺直,他盯着棋局叹道:“殿下不容易,只可惜现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往后的路,难呐!” 老管家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道:“老爷,听说三公子回来了,这些日子一直病着,我们要不要……” “你打听那个孽障干什么!”贺承礼一听到那个人就大发雷霆,“那个孽障不知廉耻,早就不是我贺家子,你是贺府的老人了,以后再说这些话就别怪我不顾情面撵你出去。” 贺承礼情绪激动,贺家世代清流,偏偏他的庶子刚愎自用,生的孙儿更是离经叛道,都是孽障,孽缘。
第12章 探望 贺景泠睡得迷迷糊糊,感觉额头上有什么东西在触碰,他隐约闻到了并不算陌生的气息,是有人闯进他的屋子了。 他睁开眼,眼中还带着被吵醒的不悦,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被褥间,发丝间的白色抹额格外醒目。 屋子里唯一的烛光被李长泽的身形挡住,天已经黑尽,贺景泠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个高大的轮廓。 阿呆呜咽地叫了一声钻过帷幔跳上床榻,在贺景泠的手臂旁躺下来亲昵地蹭了蹭,然后又对着擅自闯进来的李长泽叫唤几声来显示它的不满。 贺景泠觉得有些渴,他拍开阿呆掀开被子下床给自己倒水喝,喝完才觉得冷,身后架子上的大氅被人拿来披在他肩上,他喝完水放下杯子才问:“殿下深夜来此是有何指教?” “几日不见,自然是想你了。”李长泽细致的替他将大氅拢得不透一丝风来,“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亏得身边还有两个名医守着。” 贺景泠掩唇咳了两声,深冬的天他最是畏冷:“大雪封城,这么冷的天,你来有什么事吗?” 李长泽说:“我方才去贺府转了一圈,都出宫了便顺道来看看你,听说你病了可是因为……” “和那天没关系,我身体一直都这样殿下又不是不知道。”贺景泠声音有些低,显得没精打采,在深凉的夜里透着丝冷。 “我看你也是好了,”李长泽道,他大马金刀坐到贺景泠旁边,模样活像尊活菩萨。 “皇上给我赐婚的事你知道了吧?”他接着并不十分明亮的烛光毫不避讳地打量贺景泠的神情,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心中又有些微妙的愠怒,不过很快这点不自在的情绪就被他压了下去,他继续做出那副轻浮神色,喊:“阿煊,孤知道你是因为这事心里难受才病了的,你放心,孤心里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以后成了亲,你我瓜田李下岂不更是得趣。” 这个称呼没有来叫贺景泠呼吸滞了一瞬,他不由得想起两次意识混沌时这人贴着他的耳边像情人蜜语般低喊这两个字的情形。 “瓜田李下?”贺景泠略显苍白的脸在橘色的微光晕染下像清瘦疏离的画中人有了实质,整个人被罩在宽厚的大氅中,指尖都透着莹润的白,“那殿下说话算话,到时候可别只见新人笑。” 李长泽眼眸深深,黑沉的目光肆意停留在贺景泠身上,他语气伤心:“阿煊是不信我会一心一意?” 贺景泠见他乐此不疲和自己打哑迷,心中有些厌烦,他抱过脚边的猫,掰了桌上的茶点喂它:“情深不寿,殿下可别再问我这样的话了。” 李长泽没再说话,他短促地笑了笑,看见贺景泠无所谓的表情,想起刚才自己说去了一趟贺府他也面不改色,他倒是更加好奇当年的将军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直觉这件事和贺景泠四处散播自己和何升的传闻有关,贺景泠既然不愿意说,那他就等,等到他愿意主动说这些秘密的那一天。 “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李长泽不在纠结刚刚的话题,他从怀中拿出一包糕点,随意扔到桌上,“我好像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刚好有。” 他说的不明不白,贺景泠却明白李长泽话里的意思,他没说话,抿着唇低头摸猫:“有劳殿下记挂。” “顺手而已。”李长泽十分自然的接着说,“董伯远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北方雪灾灾情严重,祈京现下自顾不暇,我有的忙了,好了你自个儿好生歇着吧,我走了。” 说完他起身走了,待出了门被风一吹,方才在屋子里聚集的暖意立刻消散的一干二净。 “殿下,你怎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不是说说两句就走吗?”卢飞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抱搓着手呵了两口白气,“这么冷我们还在外面守着,殿下,这马上就年底了你可得给我们涨点月例银子。” “银子银子你就知道银子,你几时看见我有闲钱了?”李长泽也觉得太冷了,这一会儿功夫眉毛上就染了霜,耐不住他火大,“想要银子?” 卢飞连连点头:“殿下,我知道你没银子,您看贺公子这么有钱,您怎么就这么穷呢,咱们来一趟带的糕点还是从人家祖父家顺来的,那小祝安一个月的银子比我半年的都多殿下您说……” “……您猜我为什么还愿誓死追随殿下,”卢飞嘴上没把门,收到李长泽凉飕飕的眼神后立刻硬性转弯,“殿下哈,哈哈,我觉得贺公子一定很感激殿下您给他专门带的点心……”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李长泽对旁边的纪风道,“三秒之内让他消失,三……” “殿下你不能这样唔……” 昏黄的烛火啪嗒作响,在关的严丝合缝的屋中跳跃燃烧,越来越暗…… 贺景泠长久的静坐着,有下人在门外徘徊,过了会儿曹叔佝偻着背进来:“小公子,这么晚了还没睡,这么干坐着容易得风寒。” 贺景泠从沉思中收回思绪,轻声道:“没有哪处比我屋子更暖和了,曹叔,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您年纪大了这些事让狄青他们做就好了。” “这是?”桌上那包油纸包裹的点心就放在桌上。 “帮我拿去扔了吧。” 曹管家没再多问给他上了一壶热茶,又放了几碟新鲜的点心在桌上:“好,小公子也早些休息。” 等人离开,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贺景泠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腕,起身时脚上猛地一阵针扎似得痛感传来,他撑着桌沿站了片刻,单手抱着阿呆:“没事。” 阿呆安静的呆在他怀中轻轻蹭他。 “徐仲先要成亲了,你说我们去不去呢?” 阿呆叫了一声,贺景泠笑道:“好,那就去。” * 皇宫。 一道穿着红色麒麟服的人端着汤药躬身进入元极殿:“陛下,该喝药了。” 李牧躺在龙床上,神情萎靡,珍妃服侍他起来接过贺元晟手中的药碗喂起来,正喝着,小太监进来通传:“陛下,明王带着王妃来了,就在殿外。” 李牧道:“这么冷的天他们夫妻怎么来了,宣。” 贺元晟低着头静静守在一侧,就看见一对裹着风雪进来的璧人。 “见过皇兄。”李珩衍和王妃对着李牧行过礼起来。 “这么冷的天,皇弟怎么进宫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李珩衍比李牧的儿子们也大不了两岁,谁知道当时先帝驾崩锦妃却被查出有孕三月,在他登基之后锦太妃还一下给他生了两个皇弟。 “前些日子在上朝时就见皇兄气色不好,想是太过劳心,臣弟帮不了皇兄什么,只好命人去寻了几只上好灵芝来,望皇兄保重龙体。” “皇弟有心了,王妃这是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大好?” 明王妃自进殿拜见后就一言不发,贺元晟见他们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于是悄声退了出去。 任元生见他出来,立马来了精神凑到跟前去:“师父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今年十七,身材偏瘦脑袋却大,看着呆头呆脑得很,却是个还算精明的人。 贺元晟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你怎么在这儿?” 任元生笑容堆满一脸:“师父这是要回清凉宫那边的住处吗?” 当朝的宦官太监大多住在清凉宫,这么叫,实则却是比别处都要矮上许多的排房,一入宫城太监便不算的男人了,连住处都要弯腰进去,以此警醒。 贺元晟不答,却是在往那边走,任元生嘿嘿笑道:“师父,御膳房新做的枣花酥徒弟特地给您带了份回来,一会儿……” 他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喝道:“王妃娘娘到,还不退开。” 贺元晟和任元生停下脚步退到一旁,几个宫女簇拥着明王妃走出来,几人都在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任元生见状偷偷看了看贺元晟,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大着胆子上前道:“王妃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宋景如眼神从他身上扫过,极快地望了后面的人一眼,没说话。她身边的婢子说:“王妃丟了枚同心佩,是个要紧物件儿,劳烦公公帮忙找找。” 任元生立刻加入寻找的队伍中去,贺元晟见左右好几个宫女太监在找东西,也不好走人,便沉默地加入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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