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三分真七分假,文沉已经信了大半,颔首道:“你说的是张道,他是梁长宁从军营里就带着的人,那会儿应该也是拷问俘虏的,听说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巴。” “……是,孩儿也差点忍不住招了。”闵疏微微低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他的手段确实毒辣,我添了不少伤。” 闵疏慢慢地吐出这口气来,又道:“好在后来长宁王来了,他……他看我……看我……” “看你什么?”文沉不耐烦道。 闵疏咬咬牙,一副受尽屈辱的样子,“他说我容貌上佳,该送到床上去当美人计。” 文沉呛了口水,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闵疏声音细若蚊呐:“长宁王做事荒诞,以折辱人为乐,孩儿看他不过是外强中干,父亲为何一定要我留在王府呢?” 文沉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闵疏,片刻后微微笑起来。这个笑看得人后背发凉,闵疏不自觉地咬紧了牙。 “我从前倒没发现……你确实长得很像你母亲。”文沉眯起眼睛,缓慢道:“不过当年你母亲可比你胆小多了……罢了,不说这事。” 文沉抬手扔给他一个小瓷瓶,闵疏接过来打开,在掌心里倒出一枚乌黑发亮的药丸,当着文沉的面一口吞了。 文沉满意地笑起来:“这么多年,我这几个孩子里,就属你最乖巧懂事,堪当大用。” 这药辣得发苦,闵疏吞了好几次还卡在嗓子眼里,文沉也不管他,仍由他憋得一张脸通红,徐徐道:“你母亲的风寒不必担心,我已经让大夫去看了,只是现在还不到你见她的时候——好孩子,别这样看我,我也是怕你被过了病气。” 闵疏垂下头,一副听话的样子:“父亲的担忧,闵疏懂得。” 文沉这才继续道:“至于长宁王,你既然跟着画扇那丫头嫁了过去,长宁王自然也算你半个主子,他的话,你也是要听的。” 闵疏没说话,但悄悄捏紧了拳头。 文沉把他的憎恶看在眼里,但分毫不在意。他打开密室的门,率先走了出去。 闵疏跟着他穿过层层机关,然后从回廊里往大门走去。 文沉把闵疏带到离大门还有二三十步远的地方,拍了拍闵疏的肩膀,跟他擦肩而过,往后院走去。 他知道闵疏不是会乖乖听话的孩子,语气微微停顿,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道:“记住自己的身份,做你该做的事。” 闵疏深深吸了一口气,目送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是,丞相教诲,闵疏谨记。” 闵疏出了丞相府,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拐道从小路甩开了后头的暗哨,走进了他从前上学的那个私塾,他得去见一见他的夫子。 这间私塾其实已经很破败了,只是一年又一年不断地修葺,才得以继续勉强住人。 闵疏轻轻推开门,果然看到他的老师坐在院子里煮茶。 “老师。”他走过去,轻声道。
第5章 择木 茂广林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把烛火吹熄了,“安之?”他问,“有些日子不见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闵疏手指抓着衣角,捏紧了又松开:“……没有,只是家里有事,才耽搁了些时日,日后也不一定能有时间再来跟着夫子读书,但我会常来看望夫子。” 茂广林从未对闵疏挑明双方身份,只好避开这个话题,把手中的书卷递给他,“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春闱是难得的机会,你不该埋没在这里。” 茂广林说的这些,闵疏又何尝不想呢?只是命不由己,如今投靠长宁王,做个见不得人的幕僚,已经是他能谋到最好的出路。 “再等等吧,老师。”闵疏接过书卷,低声道:“再等等,等我从这阴沟里爬出去……” 茂广林叹了口气,指指他手中的书卷,安慰道:“若科考不好走,我倒还有另外一条路,不知安之愿不愿意试试。” 闵疏犹豫片刻:“老师的意思是?” 茂广林撸了把长须,“我有个学生,在朝堂上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只是如今局势莫测,骤然推举你反而是把你置于风口浪尖上。我前几日见了他一面,听说他府上还缺个幕僚,这篇土地革新的策论,就是他的人所写。” 话说到这里,闵疏已经明白了。当个有名有份的幕僚也未必不是个好去处,可惜如今他身处长宁王和文沉之间已经是自顾不暇,哪儿还分的出心力来帮别人出谋划策、争权夺利呢? 他微微摇头,又听茂广林道:“别急着拒绝,我跟他说等春闱之后再议此事,你和他都是我的门生,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鸿鹄之志要在广袤天空才能施展,跟着他只是一时之计,但这未免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闵疏沉默片刻,终于妥协道:“老师说得在理,既然如此,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学生再来走这条路。” 闵疏离开的时候在私塾旁边的店铺随手买了支香膏,当做是绕路的借口。 他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光明正大,回去的时候却是偷偷摸摸。他一进王府,梁长宁就知道人回来了。 “去哪儿了?”梁长宁斜靠在案上,端着茶问他。 闵疏跪下去,垂头答复他:“王妃传话说家中有事,我出去了一趟,帮王妃办事。” 闵疏不待他问,就懂事地和盘托出,只是真真假假,有几分虚实尚未可知:“文沉担心我挨不过严刑拷打,怕我说出些什么来,他几次试探,我都圆了过去。” 梁长宁低头浅浅啜了口茶,问:“他问了什么,你答了什么?” “他问我怎么出的私牢,又是怎么让王爷放过我的。我说是因为王爷看我生得好,一时兴起才让我跟着。” 闵疏这个跟字用的暧昧,说得他既像是幕僚,又像是玩宠,“听他的意思,是想让我……让我迎合王爷。” 梁长宁静默片刻,微微笑起来:“你倒真是敢说,就是不知道——”他没说出后半截话,而是伸手把闵疏从地上拖起来,抱进了自己怀里。 闵疏今年不过才十七八岁,身子骨还没长成,再加上他前段日子受了伤,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好似稍微用点力就能捏死了。 闵疏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呢,文沉怎么回你的?”梁长宁漫不经心地问:“我猜,他是不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时的委屈算不了什么?” 他几乎是原样复述了文沉的话,连停顿和语气都模仿得一样,好似是他在现场亲眼所见了一切。 闵疏后背激起冷汗,只觉得有一股冷风顺着脊骨而下,他咬紧牙关,半晌才道:“王爷英明。” 梁长宁笑起来,按住他的后背,隔着衣裳和纱布轻轻地摩挲他的后腰,十分温和地问:“那你跟着我,觉得委屈吗?” 闵疏瑟缩了一下,无奈怎么都避不开他的手,只好靠在他怀里小声回答:“做王爷的幕僚乃是奴才的福分,何来委屈?” “幕僚?”梁长宁低下头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叹息一声:“我虽然看不上文沉,但他这句话我却很赞同,你跟着我,不管是当幕僚,还是别的什么,都不算委屈了你。” 闵疏挣扎起来,低声讨饶:“王爷,奴才卑贱之身,实在玷污了王爷贵体,奴才这就去请王妃来!” “王妃?她算什么东西?都说文画扇是这京城难得的美人,我看不然。”梁长宁把闵疏牢牢锁在怀里,愉悦地笑起来,说:“文画扇美则美矣,却了无趣味,不如她这小小陪嫁侍卫合我心意。” 他游刃有余地压制住闵疏的挣扎,怜悯道:“小东西,你这点儿力气,不如留着以后用。” 他把闵疏的脸向后扳,逼他仰头看着自己,拉家常似地问:“出了丞相府,又去了哪里?” 闵疏缩了一下:“去了西街的胭脂铺买香膏,是王妃吩咐的。” 梁长宁猛地一下握住他的后腰,用了些力气,疼得闵疏冷汗刹那间就落了下来。 他一直手把控着闵疏的腰,一只手松开他的下巴,从他的衣襟里探了进去,奈何里边不是光滑如玉的肌肤,而是层层叠叠的纱布。 纱布湿润,怕是伤口迸裂,血渗出来了。 闵疏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发出痛喊,面色苍白喊他:“王爷,王爷!” 梁长宁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把他上半身摸了个遍,才问:“你买个香膏,用了小半个时辰?” 闵疏知道梁长宁是查不出来他去了哪儿的。 他走的那条路是茂广林专门留给他的,就是为了让他能偷偷溜出丞相府来上课,又能保护他不被逮到踪迹。 但梁长宁既然发现了端倪,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王爷明鉴,奴才不过是受了伤,走得慢,铺子在西街很偏的位置,雪天路滑,确实难走!” “说老实话。”梁长宁一把按在他后腰的伤口上,不急不缓地揉起来。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血迹几乎要渗透到外衣来。 这种折磨人的剧痛让闵疏忍不住发出了尖锐的惨叫,但他及时咬住了唇,手指发白地攀住了梁长宁的手腕。 “王爷明鉴!啊!奴才确实,确实只是买了香膏!” 梁长宁冷笑一声,扼住了他修长白皙的脖子,带着玉扳指的大拇指死死扣住他的咽喉:“本王明鉴得很。” 闵疏被他扼住咽喉提起来,脚够不着地,双手握着梁长宁的手腕,奋力蹬了两下腿,面色通红地说不出话来。 随着他蹬腿的这几下,他袖带里哐当掉了个东西出来。梁长宁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是个香膏盒子。 “哟,真去买香膏了啊。”梁长宁松开手,闵疏扑通一声跌落在地,大力喘息咳嗽起来。 他捂着脖子,露出来的颈子上飞快地浮现出大片的青紫指印。他只是飞快地喘了两口气,就眼带泪花地立刻跪好了。“奴才、奴才不敢撒谎!!” 梁长宁坐回去,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半晌,叹息道:“弄疼你了?” 闵疏飞快地摇头,“能跟着王爷,闵疏不委屈。” 梁长宁笑起来,对他伸手,“买了什么香膏,给本王瞧瞧。” 闵疏极为温顺地捡起香膏盒子来,递到他手里。 梁长宁接过盒子闻了闻,是一股很淡的兰花香,他抠了一点抹在自己手背,只觉得这香膏柔滑异常,一触到温热的皮肤就化成了黏腻的水。 他在手背上揉了片刻,神色晦暗:“这是给王妃买的?” 闵疏不知道他为何要再问一遍,但他向来都不喜欢多嘴,“是。” 梁长宁笑了笑,对闵疏招了招手,闵疏向前膝行了两步,柔顺地抬头看他。 “这可不是什么女子用的香膏,”梁长宁心情尚好,拍了拍他的精致的脸蛋,低声道:“傻孩子啊,这可是男子欢好助兴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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