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宗把针收好,侍女们端着铜盆进进出出,闵疏脸上还有血污,他疲惫脱力,站在外面的廊下扶着栏杆才能和孔宗说话。 “没有大碍,”孔宗说,“这两箭位置太巧了,刚从骨头中间穿过去,只是王爷自己拔箭的时候用了蛮力,我瞧着骨头裂了,好在箭上无毒,养他三个月就能好。” “那他怎么还不醒,”闵疏揉揉眉心:“装晕呢?” 孔宗失笑,又摆摆手:“脑袋被砸了一下是得晕,醒来后可能会恶心呕吐,也可能会耳鸣头晕,到时候我再看着写方子。” 闵疏颔首,说:“麻烦你,熬了一晚上。” “那我就先走了。”孔宗拎起药箱:“还得去危家,褚大人也伤了腿,周鸿音也等着……” 闵疏做了个手势,叫人打伞送他。 闵疏回到殿里,梁长宁还昏着,他上半身赤裸,精壮的胸膛上是深可见骨的伤,刚换的绷带又渗透出血,侍女们见他进来,都福身行礼,不敢擅自起来。 侍女们过了昨夜都听到了风声,如今深知闵疏是个什么人,更是害怕这位看着清冷的主子,好在他与从前没什么变化,没有因为地位的高涨而苛待下人。 闵疏挥退了侍女,在梁长宁床沿坐下来。 窗外还在下雨。 梁长宁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微微一偏头,就看到了趴在手边沉睡的闵疏。 闵疏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他昨夜指挥着张俭等一种人收拾残局,清点六部重臣伤亡,又派人去找文画扇等逃走的女眷。 若非龙纹军镇场,他还无法调动京城守备力量。他又困又累,趴在这里睡了一夜,梦里都是厮杀声。 梁长宁费力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散落在床边的头发,又把拇指上的龙蛇云纹戒褪下来,小心翼翼戴到闵疏手上去。 大雨转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闵疏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坐起来,只觉得半边肩膀都在发麻。 “你醒啦,”闵疏看着他,说:“我去叫孔宗。” “别去。”梁长宁拉住他,把他拦腰抱进怀里,闵疏要挣扎,继而被梁长宁翻身压在身下堵住了嘴。 “你肩膀上有伤!”闵疏偏头,又被他捉住了下巴。 梁长宁剥开他的衣服,把带血的脏外袍扔到地上,低声说:“你也知道我肩膀上有伤?公报私仇呢,小没良心的,用我送你的弓射我……” 闵疏低低喘口气,解释说:“躲不开了,来不及换角度——唔嗯!” 梁长宁把他摁在床上,他小心避开肩膀上的伤,顺着闵疏的眉眼吻下去,闵疏脸上的那些血迹被他用拇指擦干,他们贴在一起,梁长宁说:“定局了,该算账了。” 闵疏爬起身想去洗个澡换衣服,梁长宁不许他去,环着他的腰:“等会儿再洗,反正都要脏一遍。” 闵疏看他,抬手一层一层解开衣服。 梁长宁喊闵疏,他掌控着闵疏的腰背:“安之,安之。” “不算账了。”闵疏撩起头发往后,翻身坐在梁长宁小腹上,轻轻笑起来:“累了,昨夜举剑,今日手都抬不起来。” 梁长宁低声笑起来,他扣住闵疏的手,闵疏被他拉下去接吻,唇齿交缠间窗外潮湿的雨意蔓延进来,喘息声要贴在一起才能听得见。 “文画扇……”闵疏仰头,在冲撞中断断续续说:“她……她去找太后,但太后反水,杀了文画扇……还有太后,太——梁长宁!” 梁长宁觉得他不专心,他的手流连紧绷的皮肉,在颠簸中送闵疏往上走,闵疏受不住,跌进他颈窝低低求饶,梁长宁问:“……还有呢?继续说。” “不、不说了……”闵疏眼角发红,梁长宁翻身把他困在自己与床榻之间,床榻摇晃,帏帐盖住了春色。闵疏颤抖着睫毛失声,他浑身汗津津,梁长宁托起他的背,扯了衣袍给他擦汗,又掐着他的脚踝把他的腿搭在自己腰上。 闵疏伏降,在起伏间低低叫出声。那些点欲拒还迎很快就变成了情趣,欲望从绯红的眼角就能被清晰窥见,梁长宁吻他,把他不耐受的啜泣都含在嘴里。 “太多了……梁长宁、你先、你先——”闵疏侧躺,腿间是梁长宁的身躯,躲也躲不开。他觉得到处都是潮湿粘腻的风雨,他在风雨里被托举起来,只能抓着梁长宁的衣襟。 “不喜欢啊——”梁长宁拉长了声音,用手掌摩擦他的脊骨,尾椎泛起酥麻和暖意,闵疏打了个哆嗦,梁长宁低声诱哄:“不喜欢这个,喜不喜欢我?” 闵疏不知道听没听见,他耳边是炸开的嗡鸣,他觉得有东西进去了,烫得他发慌。梁长宁又问了一遍,闵疏把脸藏在梁长宁胸膛,一口咬上去。 他不承认,也决计不否认。 梁长宁问了第三遍,他节奏变得很快,闵疏不知道这是第几回,只觉得自己要被梁长宁掏空了。他嘴上不问动作也在问,闵疏终于受不住了,带着哭音喊:“梁长宁!” “是我,我在呢。”梁长宁终于不再问,他心知肚明,把闵疏圈在臂弯里低声笑出来。 暮秋傍晚端进来两碗白粥,粥里加了补药,二人都要补补。 梁长宁换了衣裳坐在案前,见暮秋进来比了个嘘,暮秋就放下托盘,蹑手蹑脚出去了。 梁长宁把闵疏从床上捞起来。闵疏迷迷糊糊地推他,低声地说:“……不行了,梁长宁,不要了……真不行了……” “喝点粥,”梁长宁把他扶进怀里,哄着他喝了两口,他便推开了梁长宁,抱着被子滚进床的最里面。他自动寻到了稻糠内馅儿枕头,他头一放上去就发出沙沙声,闵疏缩成一团,又沉沉睡去。 梁长宁就着闵疏剩下的粥喝了,才披上衣服出了外间。先叫后面备着热水和干净毛巾皂角,又叫来张俭问话。 梁长宁趿着木屐出来,张俭已经换了干净衣服,他天亮后回去倒头就睡,睡醒吃了三大碗饭,此刻精神很足:“主子!” “小点声,别把人给我吵醒了。”梁长宁说:“怎么样?” 他颔首示意张俭坐下,张俭就坐在蒲草团上,说:“后半夜周小将军带着龙纹军进来了,他和潘振玉围住了京城,说要等主子你醒了再说,其他的都是闵大人安排下去的。” 他想了想,才说:“文沉被当场缉拿,宋修文把他押回大理寺,王妃……文画扇宫变初始就去请太后,御林军的信物还有一半在太后手里,但是太后当场反悔,后来又进了杂军,太后还好着,文画扇死了。褚大人接手了北镇抚司,冯道成被他拦在宫外没进得来,世子和太子都还好着,宫里乱,闵大人就把人藏在严瑞家里了。” 他又说:“潘振玉还没回来,去找陈聪了,危浪平断了手,孔宗说也要养几个月才能好。其他的……对了,还有夏小侯爷,昨夜带着府兵护着咱们王府,暮秋说全靠他挡住了人。” 梁长宁听到这里,说:“死伤清点完了吗?” “在这里呢。”张俭掏出册子给他,说:“这是朝中在职者的伤亡,其他还在清点。” 梁长宁接过来看了一眼,都是需要吏部调人去补的位置。他把册子又放回去,想了想问:“内阁呢?” “这两日吵翻了。”帘子里动了动,张俭压低声音,小声说:“皇上……不是没了吗?他们吵继位人选,不过都是推举主子,太后说话现在不管用嘛。” 梁长宁嗯了一声,心里觉得好笑。 先前朝堂打得火热的时候,太后因为裴家倒了而不敢出来说话,现在梁长风没了,文沉下狱,她又出来想着要扶持太子上位。 太子才多大?三岁小儿能做什么,坐上了龙椅还要奶娘喂饭。皇后又是个没主见的女人,太后妄图再一次垂帘听政,但下头还有长宁王呢。 这段时间的杂务太多,全靠内阁清理。缺的官位在逐级清点,吏部列了单子,陈聪官复原职后被严瑞要去了内阁,他思绪清晰,文书写得也快。 过了几日天晴,闵疏才终于从床上下来。 他还是觉得腰酸背痛,脚踝小腿上的红痕半褪,看着分外暧昧。 终于等到不下雨的日子,梁长宁和闵疏还要再见一次文沉。大理寺的牢狱阴冷又漏水,雨天过去实在不是干净的地方。
第113章 完结 文沉已经苍老许多。 他双手带着镣铐靠坐在角落里,狭小的窗户透进来明亮的光线,尘埃在光线里浮动,领路的狱卒捂着口鼻打开房门,恭敬道:“闵大人,奴才替您寻根凳子,这死牢里没地方坐,脏得很。” “不必了。”闵疏摆手叫他出去,静静地打量着文沉。 他在几天前,还是位极人臣手握重权的当朝丞相,新帝也不过是他手里的傀儡,六部皆是他的走狗,他还可以威风凛凛地干涉朝政,满朝文武无不以他为尊。 可就这翻云覆雨间,他已经成了闵疏的手下败将,被困在了这牢笼里。 闵疏静默片刻,喊:“父亲。” 文沉一哂,“我若株连九族,你也要和我一起死,这声父亲,你不该叫。” 闵疏端正跪坐在他面前,这个角度挡住了光线,文沉眯了眯眼,只能看见闵疏逆着光,脸色平静:“我小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文画扇能叫你父亲,文容能叫你阿爹,我却只能叫你丞相大人。” 闵疏垂下睫毛,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之前。 “就连我的姓,也都是在警告我不要痴想妄想、不要试图入主文家。我后来想明白了,丞相大人从来就没把我当过骨肉至亲,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一把刀,培养得好就给点甜头,没养出来就要被弃如敝履。” 凭什么呢?凭什么人就要分三六九等,凭什么他闵疏就要沦落为权力的玩物。 “我今日不会杀你。”闵疏说:“父亲,我不做不孝之人。” 文沉看着他,只说:“你不杀我,是要我自戕?我可以答应你,用我这条命,换你为我保住世子。” 只要文画扇的孩子能够承袭长宁王的爵位,那么文家就不算绝种,文家要延续下去,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闵疏看着他,没说话,像是在考虑他的提议。 文沉便明白了。他看着面前白瓷酒壶,知道里头装的是毒酒。他摩挲了片刻,捏着酒杯一饮而下,豪迈地翻手展示喝得干干净净的酒杯。 这酒辛辣苦涩,顺着喉管下去,连着肺腑都开始难受。 “一直没告诉父亲。”闵疏回首看着文沉,突然轻声说:“文画扇的孩子不是梁长宁的。” 文沉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了闵疏。他喉结滚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是皇上的孩子……”闵疏终于笑起来,低声说:“文画扇太蠢了,只要给她一点点曙光,她就像飞蛾一样死命地去扑,就和从前的我一样。说到底,还是你没教过她这些阴谋诡计,才叫她天真得蠢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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