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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百姓的眼神这才好一些。 凤仙上前接过圣旨，太监又压低声音道：“贵妃娘娘送了一件金丝软甲过来，让将军贴身穿着，以防不测。” 凤仙皱眉：“本将军有铠甲。” 太监瞧了瞧百姓，声音继续低：“娘娘是怕狄人那话一出，梁州城先内乱，有贪生怕死的百姓为保命，会妄图杀了将军让狄人退兵。” 凤仙知道这话有道理，可她的百姓信她，她也信她的百姓。 “替本将军谢过贵妃娘娘，不过软甲就不要了，告诉娘娘，若梁州城有幸存活下来，希望她给所有百姓都备一份赏，本将军不贪功，以娘娘的名义赐下来，让百姓领娘娘的恩即可。” 太监只得应下，骑快马走捷径回京城复命。 梁州还是没撑到援军来的那一天。 狄人似是发现了他们来回报信，提前攻城。 整个梁州无论妇孺老幼，搬石头的搬石头，运金汁的运金汁，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强大的兵力。 狄人被砸死一个又爬上来一个，不停地撞门…… 如果让他们撞开了城门，满城的百姓都将惨遭毒手。 凤仙喝了一壶酒，趁着他们暂停攻势的时候，站在城墙上喊话：“你们不是要本将军的命吗？不必攻城，退回去十里，本将军出去和你们决一死战！” 狄人叫嚣辱骂着，大概是不同意的意思。 凤仙笑得眉目飞扬：“你们不会这么怂吧，连跟我一个女子对战都不敢，只会以多欺少，哎，不愧是那个黄毛将军的手下，一样的怂蛋！” 狄人被激怒了，纷纷向主帅请求，要和这女子单挑。 狄人大王子思索许久，应下了。 父皇本来就不是想为大将报仇，只是想找个由头进攻大昭。 可城墙上那个女子，他相中了。 一会儿来一出英雄救美，她还不得乖乖做自己的侍妾？ …… 于是狄人大军后撤到十里外宽阔的平原之上。 百姓和士兵都跪在凤仙面前，苦苦阻拦。 凤仙懒得废话，直接一把刀横在自己脖子上：“你们让我出去，我或许还能活，再这么拦着，我现在可就死了啊。” 百姓还是不让，凤仙作势就要跳城墙，副将赶紧抱住她的腿。 见凤仙去意已决，副将哭着道：“将军带上属下吧！” 凤仙一个手刀把他砍晕了，摆手：“拖下去拖下去。” 不能再耽搁了，否则狄人会觉得被耍了，重新回来攻城，梁州已经撑不住了。 凤仙下城墙，拉来自己乌黑战马，跨了上去，直奔城门而去。 这次没人再拦她，但不少人默默拿起了刀枪，准备跟在她身后。 城门打开的一瞬，瞭望台的士兵忽然看见什么，紧接着敲锣尖叫大喊：“援兵来了！援兵来了！将军快撤回来！” 凤仙立刻勒马往后撤了两步，城门再次缓缓关上。 她有些狐疑地登上瞭望台，感觉是士兵诓自己。 这才两三天啊，大兵怎么可能过得来？ 然而看到远方那乌压压的人头时，她捂住嘴，惊喜得几乎要落泪。 百姓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欢呼了起来。 十里外狄人士兵也接到了斥候回禀，大昭援军到了。 他们又惊又疑，怎么可能这么快？ 但援军一来，此战就赢不了了。 大皇子握紧双拳，沉默许久，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撤！” 他们被人耍了，京中那人，明明说会拖延援军到来的时间！ 狄军威风凛凛而来，又丧家之犬般退去。 得知这个消息，梁州百姓又是一阵雀跃。 可等援军到了城下，梁州打开城门要迎接时，才发现不对劲儿。 什么援军，分明就是寻常百姓，除了前面真是兵将，后面混进去的有男有女，隐藏在盔甲下乌泱泱一片，倒像真是援军。 领头的将士笑道：“这是贵妃娘娘出的主意，若是狄人提前攻城，就让我们林州官民假扮援军来将他们吓唬走，真的援军日夜兼程，最早明日才能到。” 梁州百姓顿时捏了一把汗。 这要是狄人没上当…… 林州百姓道：“贵妃娘娘说若是若狄人没上当，就让官兵掩护着我们跑，不过我们是不想跑的，不知凤将军记不记得，两年前我们林州出了一个狗官，就是你们明月寨惩恶扬善，宰了他的，还把脏银分给了我们，我们心里都记着呢！” “是啊，是啊。” 应和声此起彼伏。 凤仙是不爱哭的，可此刻不知怎的，眼睛有些酸酸的。 大批援军是在第二日抵达的。 彼时狄人大皇子已经发现自己被耍了，正要带兵再次围攻梁州城，听见这个消息，有些迟疑。 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皇子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若打下梁州城，自己那弟弟就再也没资格参与皇位争夺了。 他挥兵前往梁州城，和赶来的援军正好碰了个头。 懵怔片刻，大皇子怒吼：“撤！” 援军眼睛一亮，大喊：“追！” 狄人连日安营扎寨在梁州城旁，已经从最开始的斗志昂扬，变得有些疲惫萎靡。 一看援军，士气本就落了下风，顿时逃的丢盔弃甲，但还是不少人被追上。 大皇子顾不上他们，自己先带着亲信逃蹿了，丝毫不顾后面将士的呼救惨叫声。 这一仗大胜，把狄人撵到了边界外，斩杀无数，大昭士兵无一身亡，伤者都没几个。 消息传回朝中，苏月妩一党之人又是题诗，又是做颂，大肆宣扬贵妃娘娘足智多谋，使梁州城免于生灵涂炭，功德无量。 苏月妩知道时机差不多了，让沈珩下了道立后圣旨。 第156章 封后 自古以来册封皇后，无一不礼节繁琐，场面盛大。 但苏月妩下令免去这些，把省出来的钱留给梁州，作为添置军队的开销。 这让那些原本反对她封后的人一噎。 朝堂上，汪郎中趾高气昂地冲郭御史嚷嚷：“你反对，你拿钱去当军费啊，你有钱吗？你有钱吗？” 郭御史气得面色泛青：“闭上你的臭嘴吧！这钱是省出来的，又不是你主子出的！” 汪郎中不依不饶道：“你有本事你省啊，你怎么不省？” 郭御史气得险些跟他打起来。 殿里的花费虽省了，可礼节却不能免。 翌日，天高气清，熏风阵阵。 苏月妩头戴凤冠，金钿累累，穿着深青色绣凤缀珠的大袖翟衣，缎绣龙凤霞帔在朝阳下熠熠泛光。 她今日施了粉黛，将本就乌黑的眉毛描得愈浓，尾部微微上挑，唇点绛红，与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一颦一笑，皆带了上位者的威严。 绿枝看着自家娘娘，忍不住红了眼眶，想起入宫前那三年在苏府的煎熬，想起初入宫时的谨慎，想起嫔妃间的明争暗斗，还有前朝永无停歇的攻讦…… 付申却是面带微笑，一副早知有今日的自豪模样。 在接受钟粹宫过册宝，跪拜谢恩后，皇后需坐凤辇前往太和殿，接受百官叩拜。 沈珩早就等在那里了。 苏月妩下了凤辇，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一步步迈上台阶，往上走，走到帝王所在的位置，将手伸出去。 沈珩连忙握住，小声问：“累不累。” 苏月妩没说话，只笑看他一眼，那意思很明白，累又怎么样，难道能撂下这群大臣跑了吗？ 沈珩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废话，眸中闪过黯然。 如果阿妩问他累不累，他一定会开开心心地回答…… 苏月妩已然转身面向阶下众大臣。 沈珩只得收敛情绪，紧紧握住她的手，也面向臣子。 礼部官员唱喝：“拜———” 众臣随着这一声，皆跪拜于地，无论心中服与不服，此刻他们都只能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在太和殿接受完群臣跪拜，还要去慈宁宫行礼。 苏月妩刚开始涉及朝政时，太后娘娘就来见过她一次。 姑母没劝她安于后宫，也没支持她继续在前朝争斗，只是笑着跟她说：“你这丫头啊，哀家真是没看出你还有这个野心，既然如此，你可要小心些，要是往前走不动了，别硬走，就回来待着，像哀家这样以后做个富贵太后，也是不错的。” 慈宁宫很快到了。 帝后相携入内，向皇太后行四叩大礼。 苏太后红了眼眶。 不为别的，因为看见侄女穿着自己封后时的衣冠。 她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家的小辈还能再做皇后，先帝也没想到吧？ 机关算尽，结果他当初以为最蠢的人，如今在朝堂搅弄风云，权倾一时。 这要是人死后有神识，那可就太解气了。 苏太后知道这会儿不是说私房话的时候，便按礼节嘱咐几句，让他们平身。 想到什么，她还是没忍住：“你们两个这几日忙，顾不上阿宪吧，不如送到慈宁宫……” “不行！” 她还没说完，沈珩就像被当面偷崽的母豹子一样，也顾不上礼部官员在场，立刻拉下脸打断：“就是再忙，孩子朕和阿妩还是能照顾的。” 宪儿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又是跟阿妩唯一的血脉，谁想抢走就是要他的命！ 苏月妩瞪他一眼。 这么多人看着呢，说话不注意点，传出不孝的名声可又要麻烦。 沈珩憋着气硬生生转了话头：“母后上了年纪，保养身子要紧，像这种操劳之事，由朕和皇后做便好。” 如果不是在场人多，苏太后肯定给他一个滚字。 礼部官员不知为何，总感觉陛下像小媳妇，好不容易给夫家生下了孩子，婆婆就要抱走养，丈夫也不向着自己，好不可怜。 苏月妩还要去接受外命妇朝拜。 这一日直折腾到晚上，才放松下来。 按照规矩，帝后的婚房应当是坤宁宫，可苏月妩不喜欢，沈珩就做主，把钟粹宫定为从此后皇后的居所。 入夜，满室红绸锦缎，龙凤喜烛高照。 按苏月妩的意思，本就不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合卺结发尽可以免去，一切从俭，能省多少银子是多少银子。 可沈珩不愿意。 他抱着生无可恋的沈宪默默垂泪了一晚上，苏月妩才让步。 此刻，沈珩小心翼翼地拆卸下她头上的凤冠，放到一旁，然后从桌案上取来一小把金剪子，先铰掉自己的一缕头发，又去绞苏月妩的。 苏月妩有点困了，任由他动作，打了个哈欠：“这东西要是有用，你和陶徽音就不会和离了。” 沈珩动作一顿。 他良久都没说话，只是垂眸，用红线将两缕青丝紧紧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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