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回京这一趟,要变成磨砺萧燧的考验了。 萧燧猛地抬头,对上姜南风笑意未退的眼睛,一下就跟着露出笑容。 少年将军冲天的潇洒义气在这一笑中清清楚楚的彰显出来,姜南风觉得画面很养眼。 他对萧燧点点头,隔空无声的提醒“说说你的战场”,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回头,扶着夏皇坐下。 这是这个月夏皇需要他搀扶的第五十次了。 看来极端富贵的酒色生活已经用最快速度掏空夏皇的身体了。 众人落座,姜南风先拱手行礼,然后坐在茶炉边上不紧不慢的把茶叶碾碎,一道一道的完成点茶的工序。 这个过程很慢,也不必解说,大家就是用来观赏点茶人行动举止之美的。 姜南风相貌摆在这里,即便烹茶手段差一点,都足够赏心悦目,何况他还是个中高手。 等到把茶粉和各色香料按照心意送入沸水中,姜南风轻轻一抬眼,对萧燧道:“茶煮好还需要些时间。燕王何不说说如今战事为诸位助兴?” 助兴算不上个好词。 但是萧燧不在乎姜南风用话挤兑自己,而其他人也不敢用这种语气和言辞对待萧燧。 萧燧没一点反对的意思,顺从了姜南风的提议:“闲来无事,从青州出发灭了新罗,又用新罗与高句丽换取了几座城池;返回大军驻地,再与锦丰军对垒僵持。陛下调任我归京时,锦丰军刚有新动向,我交给守军处理了。允许他们可以战事自专。” 萧燧说出的话里没有一丁点花哨描述,可他们算一算距离萧燧被夏皇赶去驻地再返回,加一块也才大半年,都觉得萧燧的战力越发深不可测。 朝臣纷纷低下头,对于萧燧的战绩不予置评,只有隐约发抖的双手能够窥见他们内心的恐惧。 况且还有…… “战事自专?你疯了吗!”夏皇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萧燧手里有三十万大军了,这是能给其他将领“自专”的?他真不怕手下反过来背叛他! 萧燧反而满脸不解:“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不让他们自专,等我回信指挥怎么打的话,有三十场大战也打完了。你们都没上过战场吗?” 还真没上过。 朝臣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姜南风投去责备的一眼,萧燧改口:“没上过战场,我解释之后也该明白了。总之,必须给他们自行调度的权利,否则必败。” 萧燧说败那就肯定要败。 没人有反驳的资格。 姜南风已经把第一杯点茶画好了图,推给萧燧。 萧燧接过茶碗,看到勾勒着“一帆风顺”小图的茶沫,露出惊喜的笑容。 姜南风没管萧燧脸上的表情,再将第二杯绘图麻烦得多的茶敬献给夏皇。 “朕早听说过你点茶一绝,让朕看看画了什么——一匹马?”夏皇带着诧异地反问。 姜南风脸色不动,看不出恭维的意思,理所当然地回答:“是啊,一匹马,陛下有一匹千里马,这匹千里马如今被陛下传召回宫。臣便斗胆应景绘制出来了。” “你这孩子,唉,呵呵,确实千里马。”不管心里有多不喜欢,萧燧的能力都无可置喙。 夏皇反复念叨几遍之后到底还是笑着接了姜南风的恭喜,把任命大司马大将军的印信交给萧燧之后,让他出宫了。 萧燧离开,夏皇马上问:“让他在文书中消耗的办法一定可行么?” 姜南风反问:“陛下觉得二殿下会处理文书工作吗?” 自然是不会的。 既然不会,那么跟一群老狐狸相处就会被耍得团团转,是对自身的巨大消耗,萧燧会逐渐变得怀疑自己,失去锋芒。 这个办法在接下来的三个月确实奏效了。 几乎每一次大朝,都成了言官们批斗萧燧的场合,萧燧处理政务的生涩成了他们随意取笑的乐子;比起处理政务,甚至连夏皇都非常喜欢看萧燧吃瘪。 萧燧好似不再是战无不胜的杀神,而成了洛阳城里谁都能踩一脚的小丑,属于他过去的光彩逐渐熄灭。 可到了大年夜当晚,出了一件震惊朝堂的大事。 曾经休妻再娶名门淑女的新科状元的“休妻”和同这位前妻所生的子女一路乞讨进京,却被新科状元亲手打死在状元府门外。然后,吃酒到酩酊大醉的刘虎撞见了这桩惨案。 他一怒之下将新科状元和他新娶进门的娇妻给灭门了。 满朝震惊,名门官员站在一起,要求萧燧亲手斩杀刘虎,以正视听。
第64章 按住这样的后背 有人朝为田舍郎, 幕登天子堂。刘虎则是反过来,早晨还是五品将军,到了夜里已经成了阶下囚。 他坐在大牢里, 晃一晃手腕上的冰凉沉重的锁链,总算酒醒了。 “……糟糕,给将军惹麻烦了。”刘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会被如何治罪, 而是自己给近期事事不顺的萧燧又添了新麻烦。 他环视一周, 附近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但其实没几个人。 犯人们尚不清楚刘虎的来了,没人特意挑大晚上过来欺负刘虎, 各自窝在牢房的脚落里, 小心翼翼地观察。 屠戮朝廷命官满门是恶性事件, 更别提新科状元名为娶妻实则入赘,当天晚上新科状元家里不光是他和新婚妻子, 还有妻子的父母并兄弟姊妹四人。 虽然这些人都参与了羞辱新科状元的前妻, 但说到底,打死前妻和亲生儿女的是新科状元本人, 而不是与他结亲的名门, 那些人罪不至死。 况且,死的这群名门之后,正好姓陈, 是陈会宁的族亲。 陈会宁族亲有五百多人, 其中有将近两百个在朝廷做官! 陈家人是能随便杀的吗? 刘虎一晚上把人全杀光了,闹出的乱子可太大了。 没到第二天早晨,这个消息就传遍整个洛阳城, 连夏皇都在夜里被惊动了。 姜南风消息灵活,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大一桩新闻, 而且消息还是洛阳令亲自上门向他说明的。 洛阳令不停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向姜南风家里向他求救:“姜候救我!这事情下官应该如何应对才好?” 可怜他一个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却被迫介入了手握三十万重兵的燕王下属和名门陈家的凶杀案之中。 不论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张兄莫慌。”姜南风先安抚一句,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就说,“把人关进去,不必多管,但也不要折腾。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但张县令一下就明白姜南风的意思了。 关押重刑犯的监牢根本没几个人,判定的刑期流放三千里都算是最轻的,剩下的全是各种杀了的办法。重刑犯没几日好活了,精气神不高,并不怎么喜欢惹事、互殴。加上刘虎强壮,也不担心被挑衅而被打死在监牢里面。 只要不去刻意折磨刘虎,就等于让刘虎在牢里自在度日了。 可是不折磨刘虎,陈会宁那里说得过去吗? “……陈相会不会不满意?”张县令谨慎地提问。 姜南风顿时笑了:“长兄多虑了。陈相恨不得让天底下人都觉得他恪尽职守,绝不徇私呢。” 看到张县令忧虑不减的愁眉苦脸相,姜南风稍微透一点底给他:“长兄放心,陈相很快就没工夫为宗亲是死是活操心了。” 姜南风不会无的放矢,有他这句话,剩余的事情不必说得太细,张县令已经安心了。 他马上行礼告辞。 姜南风等人走了,脸上的笑容却淡了。 他屈起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另一只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同时写上陈会宁和程敏才的名字,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姜南风在程敏才一侧加上了燕回小儿子燕重锦的名字。 姜南风蹙在一起的长眉慢慢舒展开,脸上重新展露温和的笑意,然后动手抹去所有水痕。 * 没等到大朝,第二天一早,夏皇就紧急把近臣都招进宫中具体讨论如何处置刘虎的案子。 夏皇满脸缺乏休息的疲惫,眼带发青的垂在脸颊上。 他拍拍桌案,没有一点遮掩的意思,直接说:“都别和朕打马虎眼,昨晚的事情,怎么处置合理。” 萧燧没有一点迟疑:“刘虎身上有战功,可以削官夺绝赎买抵命。” 确实足够了,所有减刑的办法刘虎身上都能用,折算下来,最多流放两千里,不用死。 但问题是杀了陈会宁的族亲,陈会宁会允许刘虎逃脱死亡的惩罚么? 姜南风在心里笑了笑,知道这段日子的折腾萧燧没白受,律法条纹已经被他掌握个七七八八,足以应付朝堂政务了。 但这消息从来在外散步开,看来萧燧原来的打算是低调度日,不让人知道他巨大的成长。 师兄和张先生把萧燧调教得很不错。 果不其然,陈会宁阴沉着一张脸,张口就反驳:“燕王就是这般庇护手下人的?他杀掉的人里除了新科状元,还有三个出身我陈家的朝廷命官。” 萧燧准备的十分充分,反唇相讥:“脏糠之妻不下堂,若非新科状元想要攀龙附凤,你们这桩婚事如何结的成?陛下重用陈相,陈相却只想把天子门生都笼络成自己的姻亲,可真让人感动陈相的为国为民。” 事实上,不是“结的成”而是新科状元休妻根本不合法。 萧燧在这句话里面表现得还是不够好。 姜南风飞快挑出萧燧的错误,夏皇也听出其中漏洞。 他“咳咳”的咳嗽几声,打断陈会宁和萧燧的争执,看向姜南风,让他拿注意:“玉鹤,你来说说。” 姜南风拱手:“既然陛下询问我的意见,玉鹤私以为,不如一桩桩把案件捋顺。” “可,你说吧。”夏皇向后靠近迎枕中,半眯着眼睛,一脸的精力不济。 姜南风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看看在场任何官员,十分公证的说:“新科状元非法出妻,论罪仗刑八十,此其一。通过婚姻与高官结党,干扰升调,为行贿重罪,需刺面琼首、罚金、徒十年,此其二。” 行贿的刑罚不只是针对新科状元的,所有参与者都是一样的处罚,换句话说,他的新人岳丈和那两位在朝中任职的舅兄也是一样的惩处强度。 “刘虎为官杀人,可罚官、降爵、罚金抵命。”姜南风略算了一下,停顿片刻继续说:“撸成白身后,再罚四千金,充入军中为奴五载足够。此其三。” 姜南风说完住口。 剩余的内容,不必姜南风再说,情况也彻底明朗了。 新科状元大家都见过,寒门出身的柔弱书生,身子骨并不康健。以他应该承担的罪责来计算,根本熬不过八十杖,更别提之后还要拖着被打烂的屁股流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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