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受到肉身限制,导致许多中药药性无法探知。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之人,地位高上,更是不可能降贵纡尊来到小小医馆以身作试。于是他因为体质特殊,被母亲带到廖家的医馆辅助研药制药,然后通过受伤再治病的手段,以身试药。 桌上的布帛摊放着九针,药碾子和药杵随意地摆放在中央。 年仅七岁的小檀木坐在半身高的木椅上,冷冷看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液体,拧着眉头强行喝了下去。 梦境里回荡着许多人说过的话,铺天盖地地将他压得透不过气。 “怎么样?腹部有感受到火辣辣的感觉吗?” “疼吗?是这种疼还是方才那种更疼?” “这一种的药性没有另一种强烈,来,再试试这个。” “药物起作用了,快压住他,快!别让他挣脱开。” “文儿乖啊,再撑着点,快结束了啊,再忍一下。” 好痛。 他在疼痛中竭力掙扎。 但不要紧的,他的肉体恢复得很快。 你要学医。 你要拯救苍生。 只有当你变得更强大,才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 母亲的声音像魔咒一样不断穿梭。 画面又速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了他被送走的画面。 他是后来才知道,那本秘籍是由祖父暂时替宗门保管的一部分。秘籍失窃,剑气泻出,即便廖家合力设置了隐蔽屏障,将他藏匿了许久,但因他形出了最顶级的九天窍炎金丹,冲破了屏障导致结丹灵气外露,最终还是让何家发现了他的存在。他作为偏门子嗣,没有拜入宗门,却私自偷练何氏的修炼秘籍,在父亲的诚恳告罪之下,他被何家的人强行带回了宗门,将他困在山上关押了起来。 他被带回淮景山,被困在那座封闭的高峰山上,隔着水牢听着那些长老商讨要如何处罚他的罪项。他看着那严实天帘水壁,心里想的是该如何从这里逃出去,他才不想死在这里。 那时的他年仅十三岁,宗门里除了掌门与坐镇的几位老祖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制止住他。他一路打败水牢外的守卫,轻而易举地就逃出了淮景山峰。 他御剑飞行,从遥远的崇何宗回到廖家医馆里。 母亲很惊讶,一见到他便立即将他拉回屋里,藏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他们将你放回来的?” 他摇了摇头,对母亲说:“不是,我是逃出来的。” 母亲扶着他的身子,无比担忧地说道:“你不应该回到这里,他们肯定会找到这里再将你抓回去。” 她悲痛地说道:“我可怜的孩子,是阿娘对不住你,阿娘没有能力保住你。” 她一直知道藏书阁里保管了崇何宗内门典藏的九玄易经,一旦遭人发现,必定大祸临头。可是只要能让她的孩子变强大,她愿意什么都去做。 她眼红憔悴,已经担忧得多日没有合上过眼。直到见到檀木的那一刻,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说道:“你要记住,你要学医,你要用你的能力去造福世人,无论去到哪里,你都要给我记住。”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宛若气声地对他说道:“阿娘要你终身实行我未能完成的心愿,你会怪阿娘吗?” 他的肩膀被掐得极紧,空气的稀薄竟然令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口,然后说道:“我不会怪阿娘的,我会完成阿娘的心愿的。” 他终究还是被人抓了回去。 那日他为了潜逃,一路突破崇何宗内部设下的防守,将意图将他捉拿起来的修士一一逼退,展露出的惊人天赋,令崇何宗的众人一座皆惊。在众多长老的商议之下,他最终被送进了崇何宗,作为内门弟子正式拜入了何氏掌门之下,习剑修练,弥补过错,留在此处为以后的宗门效力。 可偷窃九玄易经乃是绝顶大罪,事情的最后,终究还是要有一个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他看着母亲最后目送他离开的眼神,在未来的许久之后,他才了解到那代价到底有多沉重。 檀木醒了过来。 他阴郁地看着殿上如伞如盖的室顶,细密层叠的彩绘纹图,犹如梦里不断闪过的蟠螭灯,在他的脑海里驰行穿梭而过。 “你是做噩梦了吗?”耳边传来令人安心的声音。 檀木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遂宁,眉眼这才稍微舒展开来:“被我吵醒了?” 遂宁摇了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担心你担心得睡不着,现在都还没睡。” 遂宁挪了一下身体,快速翻了过身,撑着手肘看着檀木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你回来之后看上去就很难过。” 檀木伸手抚上他的脑袋, 用指尖替他梳理头发:“我没事,只是忆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檀木将他梦到的那些事情与他说了一遍,说起他儿时为了变强大有多么的疯狂修炼,说起了儿时在廖家是如何学医试验。当他讲起他那位快记不清面容的母亲时,他语句稍微停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的母亲,是一位虔心学习医术的女人,她热爱医学热爱到痴狂,将那短暂的一辈子都贡献给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凡人。” “她爱我,但更爱她的世人、她的医学。她将她的所有抱负都寄望在我的身上,逼着我学医,逼着我去救济世人,而我这一生也少不了受她的影响。” “我不能说她是个自私的人,因为就是因为她的无私,才会选择牺牲个体的小我,甚至不惜代价也要让我不断修炼,去做那些寻常人无法尝试的试验。” 遂宁心疼地抱紧他,耸拉着脑袋扒在他胸膛上,无声地安慰他。 他一直知道檀木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但这种体质究竟是如何来的,他到现在才真正知道。 檀木为了让他也拥有同样的体质,曾经让他喝下过各种药液来增加抗体。只是喝些苦药他就已经感觉很痛苦了,难以想象檀木曾经究竟是经历过多大的痛苦,身体才能化解掉所有的毒性。 檀木托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整个笼罩进怀里:“当然,拯救苍生本就是我的意愿,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与其说是我在完成她的心愿,不如说是她说服了我。” “可是她也不应该那么对待你。”遂宁有些气不忿儿,埋在怀里的声音听着实委屈:“你也是会疼的。” 檀木看他独自窝气,笑着反倒安慰起了他:“我其实一点都不恨她,因为她是为数不多待我好的人。” “其实我很想她。但是过了太久,我已经有些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不用替我担心,往事过往云烟,早已不能伤害到我半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 钦礼结束之后,檀木也就正式入职,在短短时间内便在众神之中冒出了头。 他做事认真,将所有的事物都处理得条条有序,利用天道赐予他的神力,去完成了很多他想完成,却还未完成的事情。 他看着六荒界的大疫消除,百姓围在陵泽庙外跪拜,源源不断获取的新神力,让他感觉到身上的负担更沉重了。 然而天界的状况与他所想象的有所不同,四处充斥着吹嘘风气,神官懒散无比。一堆神官平日里无所事事,尽是在通信灵阵中日日攀比,讨论着谁拥有的信徒更多,谁家的香火更旺,位列的神官榜排名几何。 万界万物慕强,天界的法则自然也是谁拥有的信徒越多,法力便越强大。而当你的法力越强大时,自然而然的地位也就会越高。 檀木作为一个初来驾到的新任神官,一上来就获得了别人辛辛苦苦积累数百年的信徒,一时之间令诸多神官被打得脸啪啪响。 保佑健康平安的神明听上去不怎么威风,导致这个岗位在天界上可是空缺了许久。像是掌管风雷电冰金木水火土之类的神职才是天界的大热门,不但地位高,还容易晋升为上神,一旦有空缺,就会有众多神仙争破头皮去抢。可是谁又能想到被他们嫌弃的这破平康神居然会这么受欢迎,短短数月便在百姓间兴起。 这些高傲的神仙根本不知道,他们眼中渺小的凡人,最想实现的愿望,不过就是保佑自己与诸亲好友平安健康、万事顺意罢了。 与此同时,百姓转移信奉陵泽神君,自然就带走了一批其他神官拥有的信徒。一些本就没几个信徒的神仙心如流血,眼睁睁地看着神力的流失,却无能为力。 不过神也是有脸面在的,谁也不会承认是自己的无能被抢走了信徒。 一堆排名低下,遭受其害的神官围在一团愤愤商议道:“怎么办,一直让他这么吸走信徒也不是办法啊。我的道观现在都穷得没有香可以维持神力了。” “一定是因为天道偏心,替他托梦世人,所以他才会数月之间涨了那么多的信徒,以往可从未听说过会有这种情况。那场托梦是他获得信徒的第一个转折点,如果没有那场梦,他又怎么会升蹿得那么快。” “可是天道到底是为何那么喜欢他,那些人修一个个都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坐着批批文书就完事了,要那么多信徒做什么,还不如我这一锤子下去震碎那些邪物来的有用。” “我实在是不服,明明我乃天诞神兽,比那人修还血脉高贵,若是我也能得天道辅助,获得神力加持,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能挤进神榜前十了,哪有这人修什么事。” “嘘,小声点,你忘记玄酃天帝也是人修晋升上来的吗?” “哎哎哎,莫说笑话,谁会真的以为我在拿他和玄酃天帝相提并论啊?玄酃天帝那是什么身份,拿那小子与他老人家做对比,实在是太羞辱他了。” “说起来,天帝不是很讨厌这个小子吗?怎么都没有后续了。” “我们的天帝还真是仁慈,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还让他负责那么多任务。你们知道吗,那陵泽小子,在当年正是玄酃天帝所创的宗派门下弟子,不但欺师灭祖,直接将整个六苍的修仙界都给整陨落了。也不知道这种人到底是怎么让天道看中的。” “此人竟然如此恶劣,不如我们帮他去找点麻烦?” “好啊,想来玄酃天帝也是喜闻乐见的。” *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陵泽殿外传来剧烈的敲击声。 檀木揉了揉倦怠的眉角,放下了手里的卷宗。桌案上还堆叠着几摞书卷宗册目,这些都需要在今日之内全部批阅。 他掐了个诀,用水镜投映出室外的状况,毫不意外地看到几个眼熟的面孔围堵在大门外。 这种情况已经维持了好几天,这些人得不到他的回应,还真是没完没了,无止无休。 天帝那些话的确起了作用,导致他这段时间已经是够忙活的了。他原本的使命,是需要帮忙管理人间,听听凡人的祈愿。可天枢院不断给他委派任务,不但要下凡处理人间祸端,捉拿魔物,还要批改文书,被委派至神母的仙源园,每日都替神母照顾园里种植的灵花异草,仙树精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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