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并未阻止,只是由于叶安不能离开玉印塔太久,便让他在除夕之前必须回到姑苏,然后一同启程回长安。 从当年谢樽救下陆景渊后,叶安对于谢樽涉世的反应就不再像从前那样激烈了。 “从心所欲便好。” 临走前,叶安便只对谢樽说了这一句。 从姑苏到岳阳着实不近,决定好后,谢樽很快就整理好了东西出发了。 谢樽并不着急,一路走走停停,路上遇到些好玩的小玩意便买了带上,愣是道立冬后才进了岳阳地界。 岳阳,洞庭书院 岳阳书院的学子居建在东面,其中一座名为蘅芜居,不饰雕琢,修得清雅宜人。 正式入冬后,岳阳时常会飘些小雪,陆景渊一个人披着大氅坐在房间里练着字,床前偶有同窗抱着东西走过,时不时会有人透过窗子看他一眼。 洞庭书院学子一年只休一次假,就是这个时候,休到年后一月。 窗框传来两声轻响,陆景渊抬头看去。 “渊渟,你今年也不回家吗?” 来人名叫薛温阳,平生最大爱好就是吃,家里富足又是幼子,颇得家里宠爱,吃得珠圆玉润,身材高大。 “嗯,不回去了。”陆景渊温声道。 薛温阳看着这位家里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的同窗,心里有些不好受。 这人三年没回过家,听人传是因为父母双亡,家里亲戚凶恶才会这样的。 薛温阳不明白,为什么陆渊渟家里的亲戚会嫌弃陆渊渟,明明陆渊渟这个人那么好,气质卓绝,温和风雅,还时常帮他完成些课业,就是有点孤僻,还有书院里学业不怎么样,其他可以说是样样都好。 “好吧,诺,这个给你。” 薛温阳越过窗框,把一个木匣子放在了陆景渊桌案上。 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把小剑,只有一指大小,雕琢得十分精致。 “之前你不是喜欢这把剑嘛,那时候插在我那小木人手上,不能给你,不过我现在有新剑啦,这个就给你吧!这可是我的珍藏,你好好收着哦。” “其实我有一点点舍不得呢。”薛温阳小声再后面补了一句。 “……”陆景渊默默看着薛温阳在那比比划划。 他在这书院里本来是不想与他人深交的,但实在架不住这个人太过热情,死皮赖脸日日根在身后,也就由他去了。 “你也别难过,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好吃的!桂花米糕,山楂糕,灌汤包……” “好,你路上小心。”陆景渊不动声色地打断道。 “嗯嗯!” 薛温阳走后,整个蘅芜居也陆陆续续走空了,等到夜幕降临,整个院中便只有陆景渊这里还有烛火点亮。 “谢怀清呢?”陆景渊问道。 “今夜城门关闭前刚刚进入岳阳。” “嗯。” 房间里的烛光是书院里派发的,算不上明亮,若有风吹过,豆大的烛火要挣扎许久才能再次平稳,陆景渊坐在案前沉吟了许久。 其实谢怀清离开长安时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只是那时谢怀清身边还跟着那个神秘人,他并知道对方的态度,直到谢怀清独自从姑苏出发西行他才确定,三年前种下的种子发芽了。 不可否认,在接到这个消息时,陆景渊心底有几分隐秘的欣喜,既然如此……这把刀他势在必得。 “赵泽风此时应当到江州了吧?” “是。”
第15章 “嗯,那有些东西是该叫他来取了。” 他在岳阳书院已近三年,无论如何隐藏,这里都已经不再安全。 不过离开之前,在这个地方还有不少事可以做。 “放出消息把他引到岳阳。” 闻言薛寒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多言,他并非谋士,只需要听从命令便好。 “另外,去把应先生请来。” “是。”薛寒应完,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说道:“殿下,此时离开岳阳,恐怕并非明智之举,想要要您性命之人并非少数。” “无妨。”陆景渊低笑一声。 “大可让他们来试试。”即使无一傍身之物,他也有无数的方法,让这些白日做梦的僭越之人灰飞烟灭。 “是!”既然陆景渊已有思量,他只会无条件信任。 洞庭湖夜里下了场大雪,清晨四处银装素裹,芦苇荡积了厚雪,谢樽一早问好了掌柜岳阳最好的裁缝铺在哪就拿着钱袋出去了。 他打算给陆景渊裁套冬衣当礼物,实用些还好看,正好年关将近,也该穿新衣服了。 虽然对方不一定稀罕。 裁缝铺子最近人不多,该裁的新衣冬衣都裁完了,半天见不到几个人影,老板娘坐在店里昏昏欲睡,见到谢樽进来,顿时一个激灵。 “这位公子可是要裁套新衣?”老板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樽,据她多年经营裁缝铺的眼光,谢樽这身,通身加起来也不值几个钱。 “嗯,裁套冬衣,再加件斗篷,十七岁男子穿的。”谢樽看了看店里陈列的布料和样衣款式,“用最好的料子。” 老板娘沉默了一瞬,又迅速笑道: “好嘞,公子先选个样式吧。” 老板娘话音未落,谢樽面前就迅速放上了一本图册。 谢樽选了个简洁大方的款式,应该很适合陆景渊。 “好,那尺码大小呢?”老板娘在纸上写好编号。 “……”谢樽愣住,陆景渊如今的身量,他还真是完全估摸不出来。 老板娘抬眼瞟了谢樽一眼,眼珠一转,笔尖悬空,将落不落。 “哎呀,公子应是送礼吧?没关系,这十七八男子的衣服我们做过不少,能估摸出来的。”老板娘娇笑道,手指如飞地打着算盘。 谢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能拿?” “这几日人少,明个下午就能啦。” “好,有劳。”谢樽把银子放下,说道。 “好嘞,公子若有别的需要记得再来光顾呀。” 老板娘声音娇软,谢樽有些不习惯,赶忙告辞离开,等到第二天下午,谢樽一拿到衣服就往书院去了。 渡船摇摇晃晃地穿过洞庭湖,船夫是个老人,穿着蓑衣,问谢樽是不是来看家中小辈的,还说自家孩子如今在长安求学,路途遥远实在不便,已经五年没回过岳阳了,若是可以,他也想北上去看看孩子,只是撑渡船赚不了几个钱,去长安路费不菲,一直不能成行。 书院如今人少,岸边渡口覆着的厚雪仍然蓬松洁白,上面只有寥寥几个脚印。 谢樽踏上渡口,雪被踩踏挤压,发出一阵吱吱声。 “老伯。”谢樽从手上拎着的一堆东西里找出了个纸包。 “长安人爱吃甑糕,是用枣泥糯米做的,这枣泥糕虽然不是从长安来的,味道却有相似,年节将近,这个便给您吧。” “好,好……”船夫并未推脱,伸手接过了纸包。 谢樽笑了笑,拎着一堆布包往书院走去。 说实话,谢樽甚至都不能确定陆景渊现在还在不在这里,此时站在书院里也不知道要怎么找人。 不过想来如果陆景渊还在这里,他来岳阳的消息陆景渊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忽然,不远处的山道上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灰白衣袍的年轻人,这人步伐稳健,与谢樽擦肩而过。 错开身后谢樽脚步微顿,皱眉回头看去。 又转过了几道弯,谢樽又遇上了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人,那少年向谢樽作揖道: “公子可是姓谢?”那少年问道。 “对。”谢樽笑着应道。 那少年为谢樽指明了方向便离开了,并未亲自为谢樽引路。 穿过半个书院,一座不事雕琢的精巧小院才展现眼前。 之前谢樽设想了不少再见时的场面,却未曾想到陆景渊的变化已经有些出人意料。 他站在院外,仔细观察着灰墙青瓦之中闲坐在檐下的少年,眼闪过一瞬的惊艳。 寂寂庭中,陆景渊一身深蓝的布衣,手中握着一卷书,面容疏朗,通身气质却浅淡如云水间将散的朝雾,几年前偶有外露的锋锐和柔软被尽数敛去,似是一片蕴藏着盘涡与暗流的平湖,越发冷淡起来。 谢怀清心中没有那么多尊卑礼数,救下陆景渊后,除了将对方看作太子,君主,他私心里还一直将陆景渊看做小辈。 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这些年呆在玉印塔,偶有想起陆景渊的时候,谢樽也会对他有些隐秘的期待,如今看来,那卦上的卜文也许并非虚妄。 也许是察觉了谢樽的目光,陆景渊抬头看了过来,在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谢樽看入了那双覆着冬雪的眸子。 他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 陆景渊似是有些惊讶,愣了半晌才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陆景渊的房间并不算大,一张床榻一张桌案就占了小半个房间,谢樽把一堆带来的东西放在床脚,然后拉了陆景渊案前的椅子坐下。 “这边这些是吃的,放不了多久,不过现在天气冷,实在吃不完放到外面雪堆里冰着也行。” “这包是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 “还有这些……” 被搬上床脚的一堆纸包不用打开就能闻见里面香甜的气息,想必又是各种各样的糕点。 “怎么会想起买这些?”陆景渊拿起一个木质的小风车问道。 这种东西他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了。 而且谢怀清的态度,就好像三年前两人分开时发生的那些略有不快的试探未曾出现过一样,好像他们是旧友一般,而非利来利往的商人。 “路上看到觉得有趣便买了,你不喜欢?”谢樽问着,继续往外拿东西。 “很喜欢。”陆景渊眼中神色难辨,伸手拨动风车。 不说起正事,这人便一直把他当小孩子哄,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没变。 “只是不太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你这年纪不正好?也不用送些笔墨纸砚什么的吧?还是你喜欢那些?反正我是不喜欢。” 等桌案上放满了东西,床脚还有两个布包未曾打开,谢樽看着变得生动热闹的房间,拍拍手呼了口气,正式看向了陆景渊。 房间里唯一的椅子被谢樽占着,陆景渊没有坐到榻上,只是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个小风车,低头看着谢樽。 谢樽看着陆景渊,眉头渐渐皱起。 刚才离得远他没有注意,陆景渊这个头是不是窜得太快了点? “你别动。” 谢樽突然站起来,一只手按住了陆景渊陆景渊的肩膀。 他微微仰头,沉默地看着只比自己矮上一两寸陆景渊,明明三年前对方还比他矮了一个头不止。 陆景渊浑身僵硬,谢樽离他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微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脖颈,他并不习惯旁人离他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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