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将谢霖如何恢复生机的过程细细讲来,从一开始在霁州全无生机,再到后来终于愿意开一块菜地,安家生存,谢霖的挣扎他都看在眼里,可如今却被毁于一旦。 “先生所图,不过是平静生活,陛下难道真的如此狠心,只为自己私欲,要再毁先生一次吗?” 阿福说到后面,情难自抑,激言控诉,只等纪渊暴怒,把他抓下去。 可上首的男人却始终没有动静,末了只说:“朕知道了。” 腊梅谢得很快,满满一园的白花,一场雨过后便凋落大半。 今晨谢霖没有醒来,一直睡着,太医前来看过,只说男人心力不足,昏睡也是正常。 纪渊一直坐在谢霖床边,整整坐了一天,他用了足够多的时间来将谢霖的面孔铭刻在心。 落日时分,余晖昏沉。 身着龙袍的男人轻吻梦中人的额头,在耳边叹道: “醒来吧,我放你走。” 他终于还是放手了。 纪渊承诺谢霖在年关之前了结一切,送他回沪州,从此再不打扰。 “我以母后名义起誓……” 谢霖动了动眼珠,知道早亡的皇后对纪渊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今他以皇后之命许诺,不会有假。 很快,江湖便大出动荡,天鬼降生,莅临人间,武林盟主向来以天受命自居上位,可骤然有鬼现世,自携天命,不过七日流转,便翻了个天。 旧人流窜,新人掌权,众人都说前一任盟主相协逆党,使得天鬼不悦,这才降世,纪渊趁此机会,与新主订立契约,共同清剿剩余贼党。 一切发展极快,纪渊主导这一场大戏,终于是步入尾声。 又是冷风过境,秋雨淅沥,腊梅算是尽数落光,可谢霖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阿福终日陪在他身边,主仆俩闲着的时候就清点行李,本来没多少东西,却被点了一遍又一遍,仿佛生怕落下点什么,和这个地方又有了不必要的联系。 有时纪渊就在旁边,看着他二人整理,脸上挂着笑,可心中却苦涩难当。 他叫人备了些冬日常用的东西,吃穿用度都有,却被谢霖尽数拒绝。 “用不了这么多,家里都有。”谢霖说得很柔和,日常闲聊一样。 纪渊干笑着脸,叫人把东西都搬下去,他如今对待谢霖便如对易碎的瓷人儿一般,半分不敢忤逆,可绕在人身边踟蹰许久,还是扭扭捏捏地凑上来,说道:“我这还有件东西,想给你带回去,” 说着,纪渊从袖中掏出一杏色翠兰纹样的香囊来,上面的兰花针脚虽是细密,却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出个模样来。 “这香囊里的料是太医配的,说有安神健气的功效,就是纹样有些丑,你放在枕边,不必佩在身上。”纪渊结结巴巴地说,若非时间不够,他也想多绣两个,可每天夜里他挑灯女红,眼睛都钻针眼里了,仍然把握不住每一针的落点。 他想将香囊递过去,却又实在觉得送不出手,更何况谢霖刚刚已经拒绝了那么多花样,自己这小玩意实在太过粗糙,于是只是捏在手里,解释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绳扣部分我拆过一次,再缝起来就有些……” 话音未落,谢霖便从他手中将香囊抽走。 “多谢。” 男人温言说道,纪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霖这是收下了自己的东西,高兴得脸都涨红了,他观察着谢霖正用指尖摩挲香囊上凸起的纹路,鼓起勇气,又说道: “太医说这香包里多一味腊梅会更好闻一些,你要不要……要不要和我去摘一些?” 【作者有话说】 如果大家有在看的话,可以给我一些评论嘛~想获得一些力量! 谢谢(旋转跳跃)!!
第119章 坠马 綻园内腊梅凋落,无人清扫,遍地尽是梅香。 纪渊携着谢霖,对着只剩下枯枝的梅树,有些局促。 “我知道有花谢了,没想到全谢光了。” 谢霖同意了与纪渊来采花,可如今花已落尽,纪渊只怕谢霖转头就走,却没想到男人只是轻笑,温声说道:“没关系,此处无人踩踏,拾一些也好。” 说着,他先行一步,从地上捡起一支完好的梅枝,上面还有七八朵绽开的花。 纪渊这才放心,点头跟上谢霖脚步。 他一步一顿地跟在谢霖身后,看着那白衣胜雪的男人衣袂翩翩,谢霖因为得了可以年前回沪州的许诺,终于鲜活起来,就连与他的相处,也变得温和自如——或许不只是因为可以回沪州,而是因为纪渊发誓再不纠缠,对着一个往后不会再见的故人,谢霖也变得宽容了。 南京无雪,满地的白梅却胜雪洁白,园中寂静,只有两人“沙沙”的脚步声。 不过半个时辰,便拾足了一筐落梅,纪渊惦念谢霖身子,眼看男人额上生了薄汗,从他手中接过竹筐,问道:“要回去吗?”说着,接竹篮的手顺着向上,握住了谢霖的手腕。 男人没有反抗,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回程路上任由纪渊牵着手,仿佛没有发觉一样。纪渊像是偷来了这快乐,一直小心翼翼的,直到出了梅林,迎上外面的下人,也只是偷偷使了个眼色让人躲开。 一路牵着手回到挽苑,纪渊不依不饶地松开手,这才发觉手心早已汗湿,捏在对方腕子上,谢霖正随意地用帕子揉捏手腕,眉目疏淡,没有多余感情,他轰地红了脸,别过头去,可羞涩之余,心中又泛起苦涩。 自己牵手的那些小心思早全泻了通透,谢霖只是因为即将诀别,对他多了些纵容罢了。 下人们正将拾来的梅花摊在院里的小桌上,由太阳晒干,挑挑拣拣正好铺满一桌,冬日日光不足,晒干这梅花至少要七八天,谢霖立在桌边,对着那桌上的花看了半天,忽然说道:“这花晒干之后,我就可以走了吧。” 十日之后,便是腊月,他想回家过节。 大概是想到了过年的一些事情,谢霖脸上扬起笑容:“早些回去,我还要打扫屋子,再给阿福置办两身新衣裳,年货也要买的。” 纪渊心里酸苦,想着之前每逢年关,谢霖都是给自己买衣服的,如今却成了急着离开自己,给旁人买衣服,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挂不住,头脑一热,便脱口而出。 “如果我不是皇帝,是不是就能跟你回家?” 话音刚落,场面的氛围便冷了下来,纪渊也知这话不妥,讨好的笑也消失了,躲闪着谢霖质问的眼神。 他怎么能不是皇帝呢? 为了这个皇位,多少人赴汤蹈火,怎么能是他说不要就不要的玩物。 谢霖目光沉沉,缓慢又坚定地开口。 “你只能是皇帝,”说着,他顿了顿,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严肃,嘴角又挑起笑,“你一定会是好皇帝的。” 明明是期愿,却像利箭一样将纪渊钉在皇帝的宝座之上,他徒劳地长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能说什么呢?说自己这皇位孤寂无边?说自己做皇帝也是别无选择?还是说自己已经尽力了? 孤寂无边难道不是自己活该吗,身处京城的人谁都是别无选择,就连谢霖现在给他的好脸色都是因为不久后两人就会永别,他心中耻笑自己,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认命吧。 若他的孤寂能换来谢霖后半生幸福安乐,也就够了。 梅花仍鲜嫩,这些天纪渊全当生命最后的日子,仗着谢霖纵容,越发地粘人,除了夜里谢霖不让他一起睡,其他时间只要空闲,便要凑到跟前来,寻觅着各种新鲜去处带谢霖出门。 一日路过集市,正巧遇上农户卖马,棕马喘着粗气,忽然抬蹄拦住路边的谢霖。农户连忙将马收回来,满脸歉意地对谢霖致歉,眼看这两人衣着光鲜,身后还跟着仆从,大概非富即贵,只怕惊扰贵人。 谢霖没被伤到,反倒对马产生了好奇,那棕马眼神极亮,像是和他有缘一样,不停地想要垂头蹭过来。 这本是个小插曲,双方一笑而过,可纪渊记在了心里,返程时看到谢霖又多看了两眼那匹马,便问道:“你喜欢那马?” 他本想说御马房里还有很多更好的马,若是喜欢大可以回去挑一挑,但没想到谢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骑。” 准确来说,他只会坐在马上慢走,并不会跑马,之前在草原时见牧民策马奔腾,也有过向往,只是当时满身疲惫,没有学习的劲头,如今快回沪州了,学骑马的想法竟然又生起来。 谢霖极少如此直接表示自己的想法,纪渊当即便记在心里,第二天一早,就叫着谢霖去了南京边上最近的牧场。 冬日草场枯败,但好在地面宽广,适合奔马。 下人牵了黑白棕三匹马来,谢霖眼前一亮,认出棕马正是昨日见到的那匹,棕马大概也认出了他,朝着这个方向抬蹄嘶鸣。 “我看那马与你有缘,就先收进马厩里让调教着,新手学马,还是用温顺一点的比较好。”纪渊拍拍身侧那匹白马,白马并非战马,却也是纯种,从小在御马房长大,脾气温良,最适合新手。 谢霖心下熨贴,对他来说,这类活物品种再好,他也没有骑他们快跑奔驰的需要,不如有缘,全当是陪伴。 驯马师将棕马牵到一旁调教,纪渊扶着谢霖上马,自己也翻身坐到他身后,两人身躯贴紧,谢霖登时有些不适,稍微扭了扭,便感到纪渊向后挪了挪,抱歉地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我只教你操作,很快下去。” 纵然纪渊已尽力后挪,可马鞍狭窄,他再躲也无济于事,随着马身颠簸,两人很快又贴在一起,虽都着冬装,穿的够厚,可体温仍随着摩擦传递,好在纪渊一心教习,谢霖也认真听着,没再有尴尬的场面。 “先这样熟悉马身颠簸的节奏,之后在慢慢加快就好。” 纪渊下马,换到自己那匹黑马身上。 “我会跟在你身后的。” 就这样,一白一黑两匹马在牧场上小跑起来,黑马是战马,这样绕了几圈,脾气有些不耐,跳脚两下,纪渊抓紧马绳,差点被甩下去。 若换平时,这两下不过是寻常颠簸,毕竟黑马陪他征战沙场,也算是配合默契的老手,只是他腿上的伤甚至连走路都不应该,更不要说骑马,一直全靠小腿发力,才尽可能避免摩擦,忽然颠簸,身体便有些侧翻。 纪渊伸手拍拍马脖子,安抚黑马的情绪,他痛得有些呼吸错乱,黑马大概也意识到主人身体不佳,安稳下来,继续跟在白马后面小跑。 谢霖学的很快,两人中午在牧场吃了简餐,他便又兴冲冲上马,像是忽然领悟一样,速度快了起来,纪渊跟在他身后,看男人脸上少有的爽朗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有心与谢霖多说些话,于是又一圈跑马归来,便提议道:“不如我们比赛?若谁赢了,答应对方一件事!”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这赌注只是彩头,我不会违背诺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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