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逸满意的欣赏了一会,真是又快又远。 低头时,两小孩委屈巴巴看着他,突然哇哇大哭,跑开了。 衡逸:“……” 谢知低笑一声,提醒道:“许愿了吗?” 话音刚落,河岸对面的大红灯笼次第亮起,沿着屋檐,墙壁,沿着纵横街道的线,浩浩荡荡照亮街道,映于水面。 衡逸回神,抬眸,捕捉到谢知转瞬即逝的笑意,难得氛围轻松,逗谢知的恶趣味又起,他不假思索捏了捏谢知的脸,道:“那希望今后,知知平安顺遂。” 衡逸:“……” 谢知:“……谢谢。” 衡逸尴尬的收回手,恨不得跳河自尽,但他假装淡定,轻咳一声,说:“赶紧的,你也许个。” 谢知垂眸看他,火光映入眼帘,很轻的笑了下,“愿你安分点。” 衡逸有些不解,却见谢知正看着河对岸,下意识顺着谢知的视线看去,张越左手牵马,右手抓人,正朝他主子拱手,见他看过去,也朝他点点头。 若不是抓的人与他有关,衡逸定会闲情逸致同张越打声招呼,可惜衡逸没有心情,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老实道:“我错了。” 他今日私下贿赂了个在汝南郡守府当差的,让他准备一匹好马,夜里等在河对岸。本打算戴上面具,趁人群拥挤,逃出生天,哪知又被抓了个现行。 许是谢知早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就等他上钩,又转念想,怕是在酒肆发现他有逃跑的意图后,就一直防范着吧。 衡逸不想说话,他不要面子的吗? 谢知笑了下,“陛下阔绰。” 确实阔绰,贿赂的条件是一株珊瑚树。 衡逸:“……还行。” 谢知忽然又静静开口:“为什么要走?”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抽茧剥丝,谢知终究是问出最本质的问题。 为什么要走?衡逸自嘲的笑笑,他总不能说:他厌烦皇宫,厌烦战事,厌烦一切尔虞我诈,打算远离纷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吧。多矫情。 汝南郡地处北地,雪说下就下,天就像破了洞,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落下来。 落在肩头,发顶,眉眼,衡逸只是抬起头,目光直视谢知,把问题又抛回去,“谢知你呢?又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大雍?”凭谢知的本事,掌权大雍是迟早的事,他或去或留对谢知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为什么非要他去大雍? "为什么不?"谢知轻轻笑下。 “元和三年,你说过乱世之下,人人贱如草芥,你不稀罕皇位,但在乎天下。”
第10章 他垂着眸,清冷眼波深处泛着不易察觉的疯狂,整个人冷静又诡谲,“你要海内生平,我要滔天权势,衡逸,我们是一路人。” 是了,他说过,也想过,看过山高的白骨堆叠和满山乌鸦;见过圣旨救不了的兵和朝廷喂不饱的马;有人向死而生有人草菅人命。 他恨过,恨腐朽的王朝之下,视人命如儿戏,恨乱世之下,人人贱如草芥。 真是,在阴晦中待久了,他险些忘了当年的豪言壮语。 衡逸忽地笑了,明知故问,“所以呢?” 谢知嗓音清冷,语速缓慢,“衡逸,助我。” “好。”熙熙攘攘人世间,见见万邦来朝,九鼎八方也无妨。 万家灯火通明。 像极了元和三年的皇宫火光冲天,却是血肉焚火。 ——谢知,“助我”二字我会当真。 浓烟滚滚,烈火染红半边夜空,整个皇宫充满刀剑相击的刺耳声,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衡逸发动的兵变。 十五岁的衡逸,脸色白中泛青,眼窝凹陷,短短一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气,他拖着厚重的华服,面无表情踏上养心殿前一层层台阶,仿佛周遭的混乱都与他无关。 殿内格外安静,唯有那榻上之人的喘息声。 他听见自己喊了声:“父皇。” “逆子!朕当初就不该留你!”老皇帝睁开眼,阴鸷的眼死死盯他,他面容衰败,脖颈上带着几个突出膨大的节点,干枯的老皮挂在骨骼之上,胸口上下起伏,气的。 “ 是么?” 衡逸很轻的笑了下,慢条斯理拿起一边的烛台:“你舍不得。” “我替你征战四方,稳住大齐局势,用‘心头血’日日夜夜养着你,父皇,你舍不得的。” “你!你!” “我什么?”衡逸神情淡淡的,苍白纤细的指歪了下,蜡油倾倒在干枯的皮上。 “来人!”“来人!”他松弛的皮肤挤在一起,万千沟壑,死命看向殿门,眼白瞳孔连成一片猩红,是气是怒。 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似是认清现实,尾音弱下去,重重瘫倒回去,喘息着突然大叫,喉咙“咕咕”发出嘶哑的怪笑,骤然盯向他。 “你是前朝遗孤啊!这么多年认贼作父感受如何啊?!!” “不愧是紫薇星命格,借你的气运,孤又多做了几年的皇帝!!赚了!赚了啊!!” 衡逸收回眼,语气无甚波澜,“烧了。”说完转身走了,神策军听令举着火把冲进大殿。 身后红柱黛瓦倾颓,烈火焚烧。 眼前霜雪漫天,寒风萧瑟。 衡逸眼睫,乌发落了雪,抬头看了眼宫墙外的天,疲惫的想,结束了。 一脚深一脚浅跌跪在雪上,一滴血落下,犹如绽开的梅花。 衡逸摸摸眼睛,鼻子,耳朵,一手的血。七窍流血。 “衡逸!”远处谢知的声音传来,衡逸抬头,谢知白衣染血,脸色煞白,朝他飞奔而来。 难为谢知看他这副鬼样子。 衡逸扯了个苍白的笑,双手捧雪,就着洗了把脸。 若不是谢知帮他成功策反神策军,率军抵抗南面军,恐怕兵变并不顺利。 他被谢知抱进怀里,七窍还在渗血,本想笑笑缓解气氛,又想到自己满脸的血,笑起来怪渗人的,体贴收住笑意,开玩笑道:“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你料事如神,好像也不需要。” “那给个提示词吧,谢知,‘助我’二字我会当真。” 谢知朝太医院狂奔,抽空回了句:“闭嘴。” 衡逸边笑边咳嗽:“行。”*大雍上京城。 “啪——” 醒木拍下,说书人眉毛上扬,两眼一瞪精气神,出口便是:“话接上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齐你也有今天!” 衡逸嘴里的茶水险些喷出,脸都憋红了,心道真没必要一字不差。 “想当年,咱们陛下在齐国为质,受尽屈辱,终于熬到齐国昏君放人,结果刚回来继位,又被掳去,甚至做了、做了!可气可恨!” 醒木又拍下,峰回路转,“所幸萧太后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稳定大雍局势!又运筹帷幄,派出的北府军势如破竹,直逼建康城,逼得齐国昏君献降,如今,陛下北还,身份倒转,那齐国昏君成了男宠!只能说,萧太后当真乃一代女中豪杰!我们大雍之幸啊!” “说得好!”底下一片喝彩声,“多亏了萧太后啊!不然陛下回不来啊。” 衡逸听到后面,冷静不少,这人怕不是萧太后的拖。 这会,他们隔壁桌有人喊道:“听闻陛下幼时与国公府的世子殿下定了亲,算起来,就是定在十八岁这年,不知还作不作数?” 呕吼,衡逸身子快凑隔壁桌去了,好奇道:“细说。” 又回头拿起搁在边上的瓜子,对面的谢知全程冷眼看他的动作,他抽空递给谢知一个揶揄的眼神,对口型:艳福不浅。 “国公府的世子殿下,不就是沈确嘛!他可是上京美男榜榜首啊!” “不止,人家摸样长得好,还生了副菩萨心肠,路过的蚂蚁被捏死了都要伤心好一阵呢。” “必定是作数的,一为皇家颜面,二为沈公子的情意吧,这些年都是洁身自好,替陛下守节呢。” 衡逸下意识看向对面,谢知这会在想什么? 欣喜?感动?好像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谢知面若冰霜,极淡的眼落他身上,声音犹如切冰碎玉:“听够了?听够了就走。” 衡逸初到上京,想打听上京城里的名人贵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非茶馆酒肆莫属,那会正巧经过茶楼,便二话不说把谢知也拖了来。 街上比茶楼清净。 谢知走在前面,留衡逸一个背影。烦了? 衡逸快走几步,与谢知并肩而行,笑道:“里面吵是吵了点,但还是打听到些消息的。” 谢知头都不回,淡淡道:“沈确?”讽刺意味十足。 言外之意,就打听了个同他有婚约的沈确。 衡逸笑得肚子疼,调笑道:“至少知道有一段佳缘等你呢。” 话音刚落,谢知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眸色极深,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佳缘?” 衡逸险些撞到他,不解,“你们年少情深,若不是你父皇把你送来做质,指不定早就三年抱俩了,不是佳缘难不成是怨偶?说说呗,我……唔。” “衡逸,年少情深不是这么用的,真要算,应该是我同你。”谢知的手捂住他的嘴,近在咫尺的眼没什么温度。
第11章 “真闲得无聊,还不如想想身为男宠、降君,你该如何应付大雍朝廷的那帮人。” 八卦的心被顿时浇了盆冷水,衡逸把他的手拉下来,敷衍道:“好了好了,我同你年少情深,行了吧?拿朝政堵我你也是挺能耐。” 两人上了马车,车辙碾过青石板路驶向皇宫。 衡逸以为谢知会先去后宫换了龙袍再去前殿朝会,等听到钟鼓之音的礼乐声,才发现马车已经停在前殿了。 谢知扶他下车,前方百级白玉石的长阶通向恢弘殿宇。 乌泱泱的群臣正向他俩行注目礼。 像极财狼虎豹等他俩自投罗网。 谢知视线只是落在他的身上,伸出手,淡淡问:“爬得上吗?” 爬是爬得上,但得废掉半条命,大雍开国皇帝是不是找虐,把朝会宫殿建在这么高的地基上?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衡逸朝谢知微笑:“爬不上。” 于是,大雍朝廷众命官看见自家受尽屈辱的陛下,面不改色的牵着齐国暴君走过百级长阶。 他们愤怒的想,现在已经到了大雍的皇宫,这降君怎好如此奴役陛下! 待人走近,近处的几位朝臣听见,降君同自家陛下喊累,他们心中冷哼,不过几级台阶,来了大雍谁惯着你? 却听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陛下说,要抱吗? 他们惊讶的同时极为悲愤,自家陛下被这降君折磨得都有奴性了! 不行!不行!身为臣子,他们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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