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渊看了夜州白一眼,道,“这个人,应该由我来杀。” 此时,一声轰隆响彻战场。 东决侯一惊,转身一看,竟然是夜尽明和北风锦已带着山北宗强行破开了城门—— 天都城,已破了。 东决侯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面,而后他又看向对面执剑的夜州白和萧山渊两人,若是此时强攻,也未必是这两人的对手。 天都城已破…… 什么大寂,什么东决侯……都已经是镜花水月、旧梦一场了。 东决侯咬了咬牙,竟然飞身而起,逃窜而去。 夜州白一顿。 萧山渊则是早有预料,这就是东决侯。他不会为了他的国度拼到最后一刻,他只会为了他自己。 萧山渊按住了夜州白的手臂,看他的眼睛,“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的了。” 夜州白对上萧山渊的目光,这一刻才终于了然,萧山渊想做什么。 “阿渊……”夜州白动了动唇,注意到萧山渊胸口的伤口,他立刻担心的皱眉,“你……” 萧山渊坦然,他只是一笑,笑容里有难得的释然,“你我都清楚,我们所为的结果。如今,你无法丢下山北宗,我也不能放过东决侯。这点小伤,同这件事情相比,算不上什么。” 夜州白叹口气。他并非舍不下山北宗,只是山北宗已走到这一步,他若是离开,若是帝国有埋伏,此事又成空,他也辜负了这些年的所求。 萧山渊深深看着夜州白的眼睛,语气是耐心的温和,道,“还记得我们约好的么?若得太平人间,我们要在寂道山再见面。” 夜州白心中一颤,轻轻一勾唇,目光坚定的点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肯定开了口,“我绝不失约。萧山渊,这一次,你不能失约。” 萧山渊握紧了夜州白的手腕,好像能把夜州白此时露出的一点笑意永远的刻在自己的心头。生生世世,永生不忘。 “我……不会再失约了。” 说完,萧山渊放开了夜州白的手腕。 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忧心的眼神,而后却又十分有默契的,同时侧身而去。 一个追向了逃离的东决侯的方向。 一个冲向了厮杀正酣畅的城门的方向。 萧山渊回头时,见着的是夜州白冲向城门的身影。 夜州白回头时,见着的是萧山渊飞身而去的身影。 如此,他们也都以为,对方可以做不会回头的那个人。如此,他们也就放了心。 天烨二十七年,天都城,一场大战持续了一天一夜。 最终,山北宗赢下这场仗,直指帝王宫。 守城到最后一刻的是帝阁杀手帝云,最终战死在城门之前。 寂业自缢于帝王宫,天烨二十七年,自此结束。 而随着寂业一起倒下的,还有夜尽明。 夜尽明被东决侯的裂心掌控制,又被东决侯吸取了功力,加上一直以来的杀剑反噬,走火入魔已让他耗尽了最后一分理智。 一战之后,他再无力支撑,看着那气势恢宏的帝王宫,竟然倒在了宫门之前,不省人事。 山北宗之事,由此顺理成章的交由北风锦主持大局。 北风锦自从山北宗攻城以来,使无数人归顺,在山北宗已大有威望,此时接过重任,亦是众望所归。 北风锦平息诸事,又为夜尽明续命。夜州白又请了顾夕月来,为夜尽明续命。 夜尽明已奄奄一息,只是仍不肯闭眼,每日靠二人吊着自己的性命。 北风锦走出房间,见夜州白还守在房外,上前,她知道夜州白想做什么。 “州白,你要离开了。” 夜州白点点头,“山北宗有你主持大局,不会再有什么事。帝国已亡,而今应该由你们来开启一个新的国度,我们最初起于山北之时心中的那个理想国度。北风堂主,我一直相信你。” 北风锦莞尔,“希望我能不辜负你们的信任,也能不辜负我自己。” 夜州白温和一点头。 北风锦道,“你真的……不等夜尽明他……”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明白。 夜尽明只是凭着一口气吊着,那一日是早晚的事。 夜州白叹口气,“不了。我与他之间,已不剩什么了。当日他割袍断义,此生缘分已尽。唔……其实这缘分本不该开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夜尽明无辜,他当年只是个孩子。但……我忘不了这仇。” 北风锦明白,只能道,“州白,这是你的事情,你顺心就好。我不能多说什么。” 夜州白抿唇,眼眶却有些红了。 北风锦道,“州白,你准备去哪里?” 夜州白的心中浮现起一个人的样子,坦然,“江淮。寂道书院。” 北风锦一笑,如春风。 “江淮,那是你我初见之地。不过年岁寥寥,竟然也觉着像沧海桑田了一般。” 夜州白也一笑,“希望下次见面时,这天下,是太平人间。” 北风锦点头,“我定尽力。” 夜州白向北风锦抱拳,“那就……有缘再会了。” 北风锦心中一酸,往前一步,离愁别绪翻涌上心头,让她无法摆脱。她道,“州白……我知道,我不该管你的事。但,我想请你,去见夜尽明一眼吧。” 夜州白一顿,落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了。 北风锦咬了咬牙,眼前已经有些模糊,声音颤抖,“当日在破城之时,夜尽明遭遇东决侯的裂心,已受重创,后强行破城,其实已奄奄一息。那时候他只是喃喃说,绝不能死。他若是在那一刻倒下,必被帝国碎尸万段。他说……不能死,绝不能死。他若死了,你也会死。这些日子,他在榻上,也是喃喃着这一句,不能死。为了你——为了夜州白,也要活下去。他这是用自己的命在折磨自己……够了,让他走吧……让他走吧……” 话音未落,北风锦已满脸泪水。 夜州白也流了泪。 北风锦无奈道,“为何这世上事,总如此折磨人。若非夜信的罪孽,你们该是最好的兄弟。可若非是夜信的罪孽,你们又不会相见。恩仇难辨,情义难明,可终究,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州白,让他走吧。” 夜州白擦了擦脸上的热泪,终究是回了身,和北风锦一起,入了宫中。 北风锦看了一眼榻上,又退了出去。 夜州白缓缓走向床榻一边。 榻上的夜尽明,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围绕着死气,眼中也毫无光彩。 夜州白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夜尽明看见夜州白来了,显然想说什么,可是却发不出一句话,只是有一些支离破碎的音节: “州……州……白。” 夜尽明忍不住咬牙,可是泪水却已满了脸。 少年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郎,而今竟然躺在这床榻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 夜尽明拼命想说什么,可是仍然说不出话。 夜州白擦了擦脸上的泪,终究道,“顾大夫……顾大夫已为了我解了离心咒。夜……你可以放心了。” 夜尽明听闻此话,拼力想说出什么的挣扎才停止。 他动了动手,似乎想抬起手抓住什么,但是却只能动动手指。 那么可怜。 夜州白握紧的拳头,指甲几乎进到肉里,破出鲜血来。他咬牙,拼力才能抑制住痛苦的喷薄而出。他终于凑近上去,松开满是血迹的手掌,握住了夜尽明在拼命的那只手。 夜尽明发出一声叹息,看向夜州白的眼睛。 “唔……” 夜尽明流出了眼泪,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夜州白咬了咬唇,缓缓道,“若有来生,你我再做兄弟。” 夜尽明终于动了动下巴,好像在表示认同。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原来……是在这个一个普通的夜。 夜信用一场杀戮让他们遇见,又将他们置于这恩仇相错的宿命里,不得喘息,不得解脱。 为什么…… 夜州白垂眸,热泪夺眶而出,他深吸口气,喊道,“北风堂主!” 北风锦从门外冲了进来,扑到了夜州白的身边,握住了夜尽明的另一只手。 “好……好累……” 夜尽明露出了一点笑意,他看了看夜州白,又看了看北风锦,终于闭上了眼睛。 在意识彻底涣散之前,夜尽明突然想,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分,是在少年时的试剑大会上,他见到北风锦那一刻。 那么生动,那么永恒。 而他这一生,最难过的一刻,就是此刻。 明明北风锦和夜州白都在他的身边,却是他要先走一步。 他到死这一刻都不懂,当日为何要为了一个萧山渊,就断了自己和夜州白的情分。 随他去爱谁又如何? 他想要的,不过是夜州白这个朋友。 杀剑……果然名不虚传。杀尽一切。也包括,这世间最为稀缺的情分。 但好在,夜州白曾为他而死。 而如今至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了。
第一百章 尾声(终) 一夜滂沱的雨,浇得鲜血寒凉。 血水和雨水混在山水里,雷声轰轰。 一把剑从水中拖了过去,执剑的人微微颤抖,但目光却灼灼。 他追着一个人。 跑进大雨里的那个人。 他追了他整整三天三夜,片刻都不曾松懈。 “萧山渊,你这是何苦!你杀不了我的。这世上,没有人能杀了我。” 东决侯的声音仿佛恶鬼,回荡在雨夜的丛林里。 东决侯说得也对。 萧山渊已满身的伤,连多走一步都会疼痛。可是他却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杀了东决侯。 为萧氏一族报仇。 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他终于从风雨里辨出东决侯的声音来自于哪个方向,再次飞身而起,一剑劈了过去。 东决侯一惊,没想到萧山渊竟然还有这样的力气,立刻以掌风相抵抗,两人拼死相搏,东决侯将萧山渊击退在地,萧山渊的脸砸进泥泞里,东决侯也后退了三步,吐出了一口鲜血。 萧山渊想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东决侯见此正是时机,再起掌风。 掌风从四面八方而来。 萧山渊知道,如果自己不站起来接下这一招,他就活不过今夜。 萧山渊执剑,拼死站了起来,听辨着东决侯的方向,终于感知到他的势力所在,猛地回过头,再次杀了过去, 东决侯慌得忙闪躲。 两个人再次相杀在一起。 东决侯搏进全力,才又将萧山渊击退在树上,将自己毕生的功力都倾注在一掌之上,杀向了萧山渊。 萧山渊咬紧牙关,举起了手中的剑,对抗向东决侯的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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