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结着白礼,秋风里甚显凄凉与萧瑟。 天下之间能让这许多豪杰义士聚在一堂的,也只有这样的场合。山北宗的试剑大会,或许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热闹。许多闭关已久的、德高望重的高手也纷纷到来。 江湖上来的是各路门派、草莽英雄;也有来自朝堂宫廷的、不愿透露名姓的。而来自东璃国的人,则更是令人惊奇。 虽然山北宗的势力也悄悄蔓延至山北宗,可是从东璃国来的人还是令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要知道,东璃国与寂国曾交战日久,得萧氏一族征战,两方才得以休战。而来到葬礼的人,竟然还是东璃国的高位者——无念大师的座下侍卫。 无念大师是东璃国的异姓王——名号合王,也是东璃的国师。不过崭露头角十多年,便已经取得王室信任,在东璃国做了善事无数,被推崇至极高的地位。 无念大师为人却又十分低调,素来深居简出。连东璃王室的很多事情,都无法请得动他。而今,他却因为夜州白派出座下侍卫亲自来赴山北,着实是令人惊讶。 而夜州白又是如何与这位无念大师有如此深的渊源,则是更让人无从得知。 堂中,白色倾覆之下,躺着棺木,一个“奠”字在堂前,引来众人无数。 堂前,左护法易容而成的夜尽明正迎接来客。 堂中,几大门派的人面面相觑,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而这个时候,堂门前,几把长剑齐指向一人,严阵以待。 而那身穿黑衣、身上却披着一件白麻的人,脸色是那样冰冷,他只是走进堂中,只见那长剑只是从他的身前挡过,却没有一把,真的敢刺向他。 长剑既来拦路,却又纷纷退避,显示着这些执剑者对来人的惧怕。他们面面相觑,却又绝不敢出手。 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 哪怕不知道来人的名字的,也是不敢出手。因为这个人身上带着的强大的内力,是那样的让人不敢接近。 而他,就那样在长剑的包围里,却毫发无伤的,走进了大堂。 “萧山渊?” “他怎么会来?” 门派里的人有认出萧山渊里,语气里纷纷是惊讶和愤恨。 萧山渊只是一步一步走到堂前,目光没在那些人的身上做半分停留,只是看着那祭奠,到了棺木前。 他的目光终于向夜尽明看去。 左护法一惊。 萧山渊淡淡,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每个人感觉到一股凉意。 “我只是来祭奠一下,我的对手。” 左护法深吸口气。 萧山渊扫视了一圈大堂,心中不禁发笑,这些所谓名门正派,日日对他萧王爷是喊打喊杀,可是而今自己孤身来到这里,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敢动手的。这些门派,也是内斗的好手。有趣。 萧山渊心中不屑,也更为夜州白感觉到不值。他看向棺木,默默收紧拳头。他提了一盅酒,浇在棺木前,任由那些剑光扫过他的脸庞。 酒浇下。 南河宗的弟子先行发难道:“夜宗主,萧山渊是何等魔头!竟然也能在山北宗如此招摇过市了!你这个宗主,就是这样当的!” 左护法一时无措。他自不想有损山北宗的威望,却也知道不是萧山渊的对手,想了想,只得道:“今日是夜大侠的葬礼,该让他安宁入葬。来者皆是为此。” 萧山渊看了夜尽明一眼,眼神冷漠。的确符合他对夜尽明的评价,他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 南河宗却仍煽风点火:“好笑!夜大侠可就是被这些帝国的魔头害的!” 说话之间,南河宗的门人已经是跃跃欲试,想要上前。 萧山渊转身,递过去一个冰冷的眼刀,只是一个眼神,就已传递出了浓浓的杀气。南河宗的人只是执剑,皆不敢上前。 左护法又道:“诸位暂歇。有什么事情,可过了今日再说。” 萧山渊则是冷漠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门派,冷哼一声:“我等你们来杀。你们谁敢,上前来。” 话音落下,萧山渊将酒杯放下,手从棺木上轻轻抚过,似乎要留下最后一点他与夜州白的联结。 若真的有神佛啊,请记得,来世,保佑我们再见一面。 萧山渊垂眸,咬了咬牙,忍住那悲伤情绪的流露,只是动身,像来时一般,又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大堂。 各门派的长剑指在他的背后,却依然没有先动手的那一个。 他们仿佛只是执剑,以此来目送萧山渊的背影。 萧山渊身上披着的白麻被山北的风吹起,他轻轻抬眸,看着漫天寂静的秋色。 长剑在他的身后。杀戮是他的前路。
第六十一章 发乱 待萧山渊离开了以后,南河宗的弟子仍不服气,悄悄道:“为何不拦下萧山渊?” 资历高一些的弟子道:“且不说萧山渊的武功深不可测,我们未必是对手,你看在场的这么多人,皆没有出手的。他们和我们一样,在等一个更好的机会。今日,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萧山渊。” 那弟子听了这话,有几分明白了:“师兄的意思是……今日,我们是为了,将山北宗,取而代之。” 两人皆是露出了算计的笑容。 众人祭奠过后,无事者渐渐散开,唯留下与山北宗结盟的五大门派——南河宗、高山派、青云峰、赤水堂、问刀门这五支还未走,五大门派的话事人各怀心事,却都看向左护法所在的那个位置。 南河宗的大师兄南云烟率先发难:“夜宗主,这人也都散了。祭奠也结束了,接下来,是该我们谈谈了。” 高山派的长老浮椿又道:“看来,今日不想走的人,绝不止我们高山派啊。” 左护法看着五大门派,意识到了今日免不了一场恶战,只得先冷静道:“各位多年来与山北宗同进退,而今天下正值多事之秋,我们更应该同道才是。” 南云烟冷笑,也不再留什么情面,只是冷笑道:“与山北宗同进退?只是山北宗统领山北,威名远扬,那时候,我们不得不结下联盟罢了。前宗主已经去世十多年了,而你,新任山北宗宗主,夜尽明。你真的担得起这个重任么?若你不是夜信之子,又会有多少人愿意信服于你?论剑术,你的资质多么一般,论道义,你也不过是依附于山北宗的威望。多年来,因为还有一个剑客夜州白的存在,山北宗还算是威名不减。而今,山北宗还有什么?” 左护法在前,不由得微微蹙眉,心中竟然也有了几分动摇。 高山派的长老浮椿抚了抚胡须,摇了摇头,脸色中流露出了一些悲伤之意,他摇了摇头道:“当年老朽对夜信宗主说,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会断送山北宗的将来。可是夜信执意要把这个位置留给他的子嗣。这是他的抉择。那么,他在九泉之下,也必须承受这个抉择带来的结果。” 左护法犹豫了一会儿,又变得坚定,道:“浮椿长老,我敬您是前辈。但你也不能如此妖言惑众!” 浮椿只是一笑。 南云烟道:“呵。是妖言惑众还是事实如此,夜尽明,你应该比谁都要清楚!你离开山北,为寻杀剑谱,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却被帝国擒拿。若非得到夜州白舍命相救,你已经是死人了!你这些年也应该早早清楚,不论是山北宗的人,还是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对你都已经是失望透顶!我南河宗是绝不会将平定天下的希望寄托在你夜尽明的身上的!” 话说的虽然是好听的,可是众人也都明白,而今寂国朝堂已近倾覆之时,东璃国虎视眈眈,江湖势力皆欲取而代之。而他们,不过也是想要做这乱世之上角逐的一个。逐鹿天下,谁都拥有着这难得的机会。谁都不想将自己的前程交付在别人的手中。 南云烟道:“还有什么好说!今日,不该只是夜州白的祭奠之日,也应该是山北宗的易主之日!” 话音未落,南河宗率先动身。宗门弟子瞬间结下剑阵,杀向了左护法。 堂里守着的山北宗门人立刻迎战,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刀剑相错,杀招尽显。 白色飘扬的大堂里,瞬间成了刀剑纷纷之地,左护法带山北宗门人与五大门派势力相抗衡,堪堪的未被击退,却也各有负伤。 左护法凌厉道:“诸位,归于我山北宗之时,可是说的同进退,而今山北来到多事之秋,你们便要如此!这些年来,山北宗可是统领江湖各派谋了不少大事!” 南云烟杀得正酣畅,听闻此言,再次冷笑:“那又如何!而今山北这大旗,应该换人来统领了!” 在五大门派的冲杀之下,山北宗已是大乱。 两方交战,势必各有所伤。如此一场祭奠,竟然也能生出这样的笑话来。左护法深觉心寒,也更意识到了这世间的纷乱。在这江湖之上,唯有一剑,才能安定。 而就在两方杀得沸沸扬扬之际,一股强烈的掌风轰然而至。 在一旁观战的浮椿长老平和的脸色忽而一变,认出了这一掌的凌厉势力—— “东决侯!”
第六十二章 断骨 “既然是为夜州白的祭奠,本侯岂有不来之理。” 一个邪魅的声音响起。 两方正在相杀之时,突然闯进来的一掌浩荡的掌风,势力巨大,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已将内力浅薄者伤了不少,而内力尚可的,也受了创伤。 不知何时埋伏在堂上的杀手忽而破开屋顶砖瓦闯进,一起从天而下,瞬间便结成了杀阵,杀一个猝不及防。 那是天罗的杀手。武功更为精进,杀招更为无情,仿佛他们生来就只是为了杀一般。砖瓦横飞,长剑冲杀,在一掌浩荡内力的回声里,天罗杀阵的威势更加可怕。 五大门派和山北宗没有防备,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杀招和杀阵席卷得四分五裂,个个退避而去,场面极其可怖。 随着话音落下,那身穿亮色衣裳、披着一头如雪一般的长白发的男人,翩翩而至。他落在棺木一旁,身上围绕着浓重的杀气。 “夜州白的葬礼上也有这样一场好戏,夜州白啊夜州白,真是一个妙人,活着的时候就那样妙,死了还是这样。”东决侯的目光扫过棺木,带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左护法执剑,心中大慌。 众人皆是被创,慌慌张张。 而东决侯的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仿佛杀了多少人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情,只道:“能给夜州白这样的人最陪葬,也算是你们这些人的福气了。” 话音未落,他轻轻勾了一下手指。 一个影子忽然闪过。影子在堂中绕了一圈,速度快到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下一步会落在何处。 众人大惊:“是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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