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声音却没有了底气,弱弱的:“我、我是牛。” “谢福禧。”小九爷咬牙切齿地:“你是笨蛋么?” “……” “一天不犯蠢就不舒服?” “……” 小九爷用一根手指头把谢福禧的额头戳了回去,一边戳还一边教训:“蠢得没救了。” 谢福禧缩着身子,对小九爷的教训敢怒不敢言。 小九爷气得掀袍出了内厢,然而却又仿似想起了什么般,在门槛边顿住了身子。 “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这点道理你应该懂得。”小九爷转而又添了句:“头发也不能让人随便碰。”这才安心地走出了门外。 剩谢福禧一个人在内厢摸头不知脑。 其实九爷平日里也算不上清闲。他每日都会有专门的教书先生教授诗书,也有特招的乐师指导音律,其余的时间便是练字、弹琴、奏笛等等。 这时谢福禧就在一旁静静地伺候着,虽然字认不全,音律也全然欣赏不了。可他并不觉得烦闷,反而觉得能和小九爷有这么一段闲暇又静谧的时光,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每到月末,宁王爷便会抽出时间来询问一番小七爷和小九爷的治学情况,顺便再敦促一番,显然对此十分上心。 宁王爷以战功封王,幼时家中贫困,甚至连私塾都没去念便转而从军。到后来位高权重之时,没少因为肚子里墨水少而受人排挤。因此,宁王最注重治学一事,就算平日再忙,月末也不忘对小儿子们的功课进行问学与监督。 此时谢福禧只得同慧玉一起站在门外候着。 然而这次的问学,不料却恰恰赶上众小王爷齐聚的时候。
第31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修) 二爷御池宏已过而立之年,虽说在宁王府外另有府邸,却还是时常回家探望。三爷御池承天正逢战事大捷,因此被特批回乡休整。一向在外过着闲云野鹤生活的四爷御池威此刻也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突地与兄长们一齐回到了宁王府内。 宁王府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与宁王和王妃一同坐在主座上的老夫人,直笑得合不拢嘴。 正巧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聚在一块儿的时候,宁王爷却陡然想起一事,便提到:“今日可是问学之时?” 旁边的下人答道:“是,王爷您记得可真准。” “哈哈。”双鬓花白的老宁王抚着胡子笑了笑:“今儿也赶巧,几个儿子都回来了。小七小九,还不让哥哥们看看你们这几年学问做得如何?” 王妃在一旁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地还提起了这茬?” “诶你懂什么,学问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能落下的。” 七爷御池嘉和小九爷御池雁声听闻此话,纷纷起身上前。 “嘉儿,你先来。”宁王眼中含着宠溺的笑。 御池嘉不得不遵命。 他先讨巧地对众位哥哥说了好几句讨喜的话,这才开口:“小七近日读到一首诗,本以为此乃风花雪月之作,但细细读起来却意味深长。此诗是如此作的——洞房昨夜停红烛,带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听后,宁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一首诗任谁听都能听出其中隐隐的暧昧意味。作为官宦子弟,怎地整日就去读这些不着调的诗词歌赋?那还如何治学?如何做到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恐怕不学着去调戏良家妇女就不错了。 不料御池嘉却转而说:“儿臣细思一番,却品出了不同的韵味。这首诗乃是当朝文学巨匠陈子昂的诗,作于他为官入仕途之前。当时他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于是便有了这一首……呃,这一首名叫……”小七爷顿了一顿:“名叫《闺意》,乍一看淫靡艳情,实则不然。他是把新妇比作自己,把主试官比作新郎。”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言下之意就是……如今我呈上这首诗,烦请主考官看看我这首诗做得如何,也便是”深浅入时无”的来由了。” 御池嘉总算是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语毕四座皆静。 宁王虽是不懂什么诗词歌赋,但小七这一番解释他却听懂了。细细想来,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这看似风花雪月的诗中竟然暗含着如此巧妙的寓意,着实是让人佩服至极,可见小七的解读之精辟。 可宁王还是决定听听众儿子的意见,他朝两边坐着的二爷三爷四爷发问:“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对小七这一番话可有什么见解啊?”
第32章 :宁王大怒 三人尴尬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四爷御池威抱拳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答道:“小七果然是聪明伶俐,竟能兀自解出与旁人不同的意味。连儿臣都有些自愧不如。只叹自己当年如小七这般年纪的时候怎地没好好听先生教诲,不然也不会像今日一般驽钝了。” 二爷面上嗤笑了一声,但却没表现地过于明显:“小七是很优秀没错。可老四,你这句话也太自谦了吧。宁王府中谁人不知道你才高八斗文武双全啊。” 三爷也笑着附和:“四弟,就算与你比起武来说不定三哥也自叹弗如啊。” 宁王爷抚着胡子笑了笑,看小七得到了兄长的肯定,心里也万分高兴,连带着对小九爷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雁声啊,不知你这一月又有何长进啊?” “回父王。”小九爷躬身:“儿臣近日疏于学习,不曾有什么感悟。” “混账东西!“宁王的脸一板,大手一巴掌拍向一旁的梨花木桌案——! 顿时满屋都被这雄浑的一声吼给震慑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是不是看这除夕才过不久?整日脑子里就只有玩儿了?!”宁王愤愤地指着小九爷。 “是,父王。“小九爷不闪不避,甚至面色都不改,便毫无顾忌地应答道。 霎时间,宁王的脸更是气得青筋直跳——这混账东西竟没有一丝悔改之意!也不瞧瞧他几个哥哥皆是个顶个儿的优秀!如今小七都如此好学,这逆子怎么还一副胸无点墨的混账模样! 各位小王爷都缄默无言,几位兄长面面相觑,但却未出言相劝。 最后还是老夫人悠悠开了口:“好不容易今儿大家都聚在了一块儿,你就少发点脾气。不然把我这老太婆的弱身子给气出毛病该怎么办?” 王妃也适时地打圆场:“是啊,今日难得相聚,怎地又生气了?小九也不过才十三岁,正是玩性大的时候,哪能懂得什么?” 宁王本想再呵斥几句,但碍于一大家子人在场,自己总得保持威严,只能默默地隐而不发。 但面上的不悦却掩盖不住,他摆摆手:“你也要多学学你的哥哥们,你看看你自己……哎算了,都退下吧。” 两人齐齐答是,都退下了。 其中各自怀的心思,暂且不表。 只说七夫人嘴角带笑,御池嘉颇有些得意洋洋幸灾乐祸。而小九爷仍一副镇定自若,仿似并不因为刚才的一番责骂而改色半分,只是眼皮稍稍垂下,不理会那或带着嘲笑或带着恨铁不成钢意味的眼神。 等一家人聚会散了,众人才纷纷出了老夫人的宅院。
第33章 :风波诡谲 慧玉和谢福禧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伺候,当然他们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异样的声响。 谢福禧有些担心,凑过去问:“九爷,刚才王爷发脾气了么?” 这其中还有些过往的下人,小九爷示意地轻摇头,谢福禧识相地立马闭嘴。 等三人回到秋茗居的时候,御池雁声这才遣了慧玉去关门,自己坐于南官帽椅内。 “这几日可能会出点不平常的事,要小心为上。” 谢福禧心里一紧,这是怎么了? 小九爷沉声开口,带着些不符合年龄的睿智与沉稳,实在与平常以谢福禧逗乐的样子相差甚远,“虽然我也不想以此种心思来揣测我的兄长们。但我有一种预感——”小九爷一顿:“二哥三哥四哥不约而同地回到家中,可能昭示着……王府内要变天了。” 谢福禧一听就明了了。 这王府中的明争暗斗并不在少数,小到小奴小婢彼此使尽浑身解数为博得主子欢心,大到各位夫人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之中最厉害的,也是最风波诡谲的,怕就是争储一事。 府里只有一位正王妃,其余全是小妾。 若王妃有所出也就罢了,正好免去了其他兄弟的百番觊觎。然而王妃的嫡子也就是小九爷口中的大哥偏偏早夭,剩下的都是不能继承王位的小姐。如此一来,嫡出便断了。 储位只能从庶出的儿子们选。 可这庶出的儿子何其多?!二爷御池宏、三爷御池承天、四爷御池威、小七爷御池嘉、小九爷御池雁声…… 谁不眼红宁王爷的位子?谁不眼红那世袭的封地? 谁都虎视眈眈。 只是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撕破脸皮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好处。 可背地里仍然暗潮汹涌,你躲明枪我防暗箭。 谢福禧突地就忆起了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三爷被打入天牢,小七爷的娘亲被—— 慧玉却还是一副纯真的模样:“几位爷齐聚在一块儿,不该是好事么?不过,今日宁王又怎地发脾气了?” 小九爷并不打算向慧玉说明几位野心勃勃的小王爷聚集到一块儿并不值得庆贺,他只云淡风轻地解释道:“今日一家齐聚,正值问学之时。父王便叫我和御池嘉上前说些近日所得,我说无所得,父王被气得发火了而已。”小九爷拿起一盏茶轻啜,看起来真是毫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慧玉奇道:“爷,您每日不是都要读好几则书么,书旁边您写的批注就不少,怎么说是——” “我累了。“小九爷打断慧玉的话,摆摆手:“慧玉。你下去吧。” “那我伺候主子您——” “不用,有谢福禧伺候就行。”说罢,小九爷便起身进了内厢,谢福禧忙屁颠屁颠儿地跟了过去。 然而小九爷并没有开口叫谢福禧伺候,他只是仰面放松了身子躺到了床榻上,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第34章 :我心疼的 谢福禧鲜少看到小九爷这副样子,这副带着些疲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的样子。 在他心里,九爷要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冷漠模样,要么就是以自己取乐时微微含着笑的温柔模样。不管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九爷在他心里就如同一道最坚固的城墙,强大地无人可以撼动。 然而如今谢福禧却窥见了九爷柔弱的一面。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小声问道:“九爷,你怎么了?” 九爷瞥了他一眼,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示意谢福禧坐下。 谢福禧不敢违背九爷的命令,当然也不想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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