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折炎:“你能答应掌握大权之后绝不造反吗?” 秦鹿:“皇帝是他的话。” 应折炎:“……” 应折炎:“你就是想造朕的反。” 瑶城侯和秦鹿的野心从没遮掩过,应折炎经常怀疑他对自家弟弟另眼相待,都是从一开始就准备扶持一个傀儡皇帝。 “所以,陛下要不要提前杀了臣?” 应折炎却默默锁紧眉头,良久答复:“不。朕答应过灵毕,驱逐扶桑人后,要让大虞再不流血。” 秦鹿怔了瞬间,继而叹笑出声: “再不流血……就是他的心愿吗?毕竟是他啊。” 凤曲早就预料到世家会找他清算。 其实仇恨算不上太深,他的价值只在于证明应折炎的诚意,让世家能够接受这位君主。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连凤曲都心知肚明。 但应折炎不甘地握紧拳头:“他迟迟不肯醒来,已经一个月了!难道这就是逼朕放弃他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问,偌大的殿中,只有病榻边隐忍的哭泣。 应折炎举步走了回去,凝望着榻上紧闭双眼、脸色惨白的凤曲。 虽然一直留有微弱的气息,可他不睁眼、不说话,对待一切呼唤都没有反应。好像真的在逼迫他做出抉择,逼迫他亲手斩灭那个濒危的“凤曲”。 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应折炎道:“朕会对外宣称,倾凤曲已经被秘密处死,而他是扶桑收买的刺客,才敢如此嚣张。” 商吹玉的拳头咯地轻响:“不……” 但康戟轻轻按上了他的肩膀,五十弦也悲哭出声,埋在商吹玉的臂间。 应折炎仰天忍泪:“至少,朕还想保住灵毕。假如他能醒来,就以应灵毕的身份活下去,我们都接受这个结局吧。” 话音未落,殿门外却响起宫人急切的脚步:“陛下,宣州、幽州、瑶城、玉城都有急报——还有‘摇光’大人的手信!” 应折炎皱眉伸手:“什么事这么着急,拿来朕看。” 他率先展开了“摇光”的手信。 没有“恭请圣安”一类的寒暄,信纸上只有一行字迹,来自被凤曲刺杀未遂后就折返宣州的“摇光”。 应折炎正想细看,但听身后传来常自珍的一声惊呼。 最接近的商吹玉一把握住了凤曲的手,颤声呼喊:“老师!” 应折炎猛转回身:“灵毕——” 殿外一道隐雷,电光映亮昏黑的内殿,也映亮了他刚刚接过的信上的字。 “摇光”在上面写道: 「城内万民群行,口中声呼:‘重审朝都凶案,还证英雄清白’。」 - “重审朝都凶案,还证英雄清白!” “重审朝都凶案,还证英雄清白!” “重审朝都凶案,还证英雄清白!” 街坊里人头攒动,浅褐灰蓝的布衣一路拥行。男女老少一路呼喊,举起他们的手臂,一声声示威犹如磐钟,震彻天地。 两侧官兵尽力阻拦,但大都只是装模作样。 一方面因为这些游行的百姓总是突如其来,等官兵集结,他们又一哄而散;另一方面,虽然在官府当差,但那不代表他们听不见百姓高喊的口号。 最先喊出来的就是宣州。 具体是哪个人已不了解,但其中有一家三口,从南边一路喊话过来,所过之处都要闹腾一番,尤其活跃。 那家的男人都被抓进牢里警告过几次,可每回出来,又会故技重施,带着妻女引导游行。 而那个叫得最大声的小姑娘,大家喊她“唐小花”。 官兵们有时拦得烦了,看她又来等自己被抓去警告的爹,也忍不住和她聊天:“你们住在南边,往北边跑什么跑?” “爹娘说了,凤曲哥哥是大恩人,他救过整个宣州,我们谁都不能当白眼狼!” 几个官兵反而被她一语堵住,相视一会儿,不禁取笑同伴:“看你,还不如小孩。” 取笑之后,却是长久的沉默。 等小花的父亲出来,他们就共同注视着唐小花和父亲相携而去的背影,直到有人站了起来: “我弟弟也害过瘟疫,是穆姑娘他们的药救了一命。” “我娘也……要不是他们送来的药,我娘早就撑不过去了。” “那怎么办?咱们要当白眼狼吗?” “……” 一道身影巧合般经过此地,少女转过头,似乎听到了他们正处为难的对话。 她笑着走近,递上一张手写的纸报。 近些日子也有诸多人把这些纸贴在街头巷尾,上边都是倾凤曲从瑶城到宣州一路出名的善举。 “几位若不嫌弃,请了解一下倾少侠的过往,和我们一起参加游行吧。” “可这些不都是说书先生编的吗!” “不,不是的。” 少女指着上边的第一条事例,认真地道,“这些都是幽州柳先生整理的,每一件都有人证。这个在花楼里被少侠救下的姑娘就是我,我叫映珠。” - 他们说他救过花楼的姑娘、救过宣州的病患、救过明城的考生、救过遇匪的商贾……承认被他救过的人,甚至比传闻里杀过的还多。 农民、士兵、乞丐、僧侣、游侠、商贾,乃至落入监牢的祝晴止都笑了一声:“他甚至在雪地里帮我扶过马车。”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不动兵戈,却渐渐包围了朝都。 - “我要你……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代我去听……大虞……苍生……的声音……” - 凤曲睁开了眼。 隐约中,他听见应折炎似乎喜极而泣:“传朕的旨意,朕要尊重民意,重启调查,有关倾凤曲一切莫须有的罪名,在朕下令之前,谁也不准再提!”
第149章 八荒客 仲夏,碧空如洗,天如炙。 远在海岛也逃不掉喧嚣的蝉鸣,草木葳蕤、怪石嶙峋,沉岛机关带来的异变亘留不去,地表上依旧布满狰狞的裂缝,宛如一道道伤疤。 在临近海岸线的地方,摇摇晃晃支起了一座小楼。 小楼外晾着一件浅青色、已被洗得发白的外衫,迎着海风飘摇如旗,好像某人久久挥动的手。 但在如此炽热的天气下,岛屿边缘的小山竟然飘出漆黑的烟雾。 滚滚浓烟伴随着哔剥的燃烧声,困在山峦凹处,形成一只密闭的火炉。 黑烟下,火炉边,一道身影盘膝打坐,静听着炉内滋滋的响动。 另有一人越过无数枝头,穿林拂叶,灵活地上前:“主人,有船!” 一句话的功夫,一条细蛇已经从他领口游了出来,嘶嘶吐信,比少年还要亲昵地缠上“主人”的手腕。 少年嫉妒的眼刀来不及丢去,主人转过头来:“是他们到了吧。” 和主人撞上目光,有栖川野眼里的嫉妒和不悦立即收敛:“哦……又是他们。” 话里的厌烦和不耐却藏不下去了。 他们迁来这里也才三个月余,那几人前前后后已经烦过他们十数次了。 原以为可以和自家世子就这么隐居山林快活自在,如意算盘落了空,有栖川野甚至考虑起放几条蛇报复一下。 凤曲看他一眼,那张脸上毫无秘密,一眼就能猜个干净:“你姐姐那边怎么说?” 有栖川野答:“没说。”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或者你认为她有什么想法?” “我猜,高兴。”有栖川野顿了顿,“我也高兴。” 他和有栖川遥还是孩童时就来了大虞,之所以对神宫这么忠诚,当然也有他们的苦衷。 二人并非亲姐弟,有栖川野只是蛇穴里豢养而成的孤儿,有栖川遥才是本姓“秋山”,还有父母弟弟困在扶桑为质。 应折炎最终不治他们的罪,还准许他们和凤曲一起隐居,可远方的亲人是否平安,有栖川遥依旧忐忑。 神宫已经和大虞彻底反目,她每晚都会梦到亲人遭到迁怒的惨景——然而,本该对她横眉冷眼的凤曲,竟然主动提出不久后计划前往扶桑。 二人对话时,一阵沙沙的脚步渐渐走近。 凤曲抬腕示意小蛇离开,不消抬头就听出了来人的身份:“吹玉,阿鹿……” 商吹玉刚张开弓箭,对那条刚刚逃走的细蛇怒斥:“这么肮脏的东西,居然爬到老师身上!有栖川野,管好你的畜牲!!” 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凤曲的话,商吹玉的语气顷刻间又柔了下来:“老师,是我来了。” 秦鹿一路过来,还拿着顺手折断的一节树枝。 一到凤曲跟前,他伸手露出被粗糙表皮磨破的指腹:“夫君,有树欺负妾身——” 商吹玉的箭尖当即抵住了他的额头。 秦鹿委屈巴巴:“你看,现在还加了一个人。” 凤曲看得好笑:“你就别惹他了,好好叫我不行吗?” 秦鹿轻哼一声,反问:“嗯?好好叫?”顿了顿,秦鹿笑盈盈地补上后半句,“……您想听我怎么叫啊,国师大人?” 商吹玉的脸都气成了猪肝红:“秦鹿!不准对老师说、说——那种话!!” “那种话?什么话?” “你刚才说的话!” “我说什么话了?还请庄主复述一遍。” “你——” 这两个人都在瑶城,出海极为方便,所以来得最勤。而且每次过来,总会这样鸡飞狗跳。 商吹玉也尝试过独自来找凤曲,但他出海必须经过官府的批准,正方便手眼通天的秦世子忙里偷闲蹭他的船。 凤曲禁不住笑了:“什么‘国师’不‘国师’的,皇兄随意一句,你们怎么还当真了。” “天子一言九鼎,哪里有他‘随意’的份。” 秦鹿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来,“观天楼都已算过历法,今年六月恰是时候,到时公示天下,敕封国师。扶桑有他们的有栖川神宫,咱们也有观天楼国师。随后横渡重洋交流一二,左右你也想去扶桑帮人寻亲,不是正合你意吗?” 凤曲还没和他聊过帮有栖川遥解救家人的事,但也可以猜到,秦鹿的耳目哪里是他能躲过的。 秦鹿还不忘取笑:“再说,自古以来国师就该是听天意、顺人心的存在,大虞也没有比‘倾凤曲’更合适的人了吧?” 各地百姓群起示威的闹剧历历在目,不知不觉,距离应折炎承诺“重审”已经过去三个月,现在明摆着朝廷只想不了了之。 天下没有比“民心”更好用的台阶了。 倒是当时义正词严,要求严惩倾凤曲的一干臣子,都被天子挖出了不少把柄,陆陆续续闭上了嘴。 如今他们不仅要看着倾凤曲全须全尾隐居岛上,还要听天子假模假样地宣布,近来先帝托梦,宜敕封国师,与扶桑神宫互通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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