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也成。” 回到家,听闻阮祺的转述,董念思考着颔首。 “下午在车里时,我瞧见村口神庙外的确有不少人,若是在山脚下摆摊的话,估计生意也能不错。” 要紧的是离家近,足够方便,也省得早上来回奔波劳累。 伯母都同意了,阮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还有个疑问。 “那明日出摊还要卖甜豆糕吗?” “暂时不行,”董念干脆摇头,“两文钱一块的红豆糕,也就在县里能卖得出去。” 和县里街市不同,早上赶来神庙敬香的,多半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没人会花两文钱买根本填不饱肚子的甜豆糕。 两人凑头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先不再做甜豆糕,而是改做加了杂面的蒸笼炊饼,虽然样式换了,先前借来的几个蒸屉也依旧能派上用场。 只是炊饼不加糖,也不加其他馅料,吃起来着实有些干噎,所以还需要搭配着菜汤一起卖。 “这时节山上野菜多,也不值钱,到时可以买一些回来,做野菜蛋花汤。”董念道。 董念做饭手艺好,用一个鸡蛋就能打出整锅的蛋花汤,放少许细盐和麻油,春日早上喝一碗下去,从里到外都能暖起来。 “那就定下是蒸笼炊饼和野菜蛋花汤了,”阮祺算了算需要的食材和用具,“鸡蛋还有,野菜我记得村外便有卖的,就不知家里的汤碗够不够用。” “够了,”一直插不上话的大伯终于应声道,“先前为了给祺哥儿攒嫁妆,我买了不少碗碟,可惜没能用上,都压在橱柜里了。” 阮祺和伯母一齐望过去。 董念反应过来,瞬间就火了,伸手将他揪住。 “攒嫁妆你买那么多碗碟做什么,你是不是又乱花钱了!” 阮成丰熟练缩肩:“不是,刚好店铺卖得便宜,我瞧着样式精致,就多买了些。” 阮成丰过去是做猎户的,赚得多,手也松,经常胡乱花钱,若不是有伯母管着,估计连家底都攒不住。 最终董念从橱柜底层翻出十几只汤碗来。 阮祺给大伯投去同情的目光,不敢再留,一溜烟儿跑没了踪影。 回到旧宅里,阮祺不忘将事情告诉清珞,叮嘱他不要学大伯乱花钱。 刚睡饱午觉的清珞精神不错,正靠坐在桌边写字。 衣袖挽到腕上,姿势随意松散,眉眼疏淡,不像读书人,倒像是无聊把弄纸笔的富贵公子。 阮祺凑过去细看,随后便乐了。 这写的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华美章句,而是……红豆绿豆各一斗共一百文,糯米粉一斗七十文,白面一斗七十文。 后面还有各类杂项支出,车马费,摊位费,以及中间的意外损耗。 “你在记账吗?”阮祺问。 清珞没答,而是反问道:“你识字?” “会一点,”阮祺老实颔首,“我外公是县里的秀才,我娘小时教过我简单的读写,就是时间太久,都忘得差不多了。” 阮祺说着眼眸垂下,目光里带了些许落寞。 他轻轻用手指扣住衣角……自从娘亲改嫁离开,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些人。 “嗯,说来,我好像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怎么写了。” 名字是外公给阮祺取的,不过娘亲改嫁之后,外公一家也从县里搬离,再后来他被阿爹迁怒赶出家门,若不是有大伯和伯母收留,恐怕根本活不到现在。 阮祺抿着唇,倒没有特别难过,只是心头有些堵,他吸了吸鼻子,费力扬起笑脸。 “没事,都过去十几年了,我……哎!”阮祺没留神,突然被人揽进怀里。 清珞圈着他,利落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温声问。 “看看,哪个是你的名字?” 阮祺分辨了一下,尽力忽视背后的气息,指着中间的字:“应该是这个。” “福寿久长,祥瑞安祺……祺,是幸福吉祥的意思。”清珞的声音很轻,紧挨着他的耳畔,让人莫名安心。 阮祺脸颊红透,好半晌才轻轻点了下头。 上九天,无念天。 黑云笼罩,阴霾密布,刺骨的寒风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魔种被斩断的头颅滚到脚下,血液流淌而出,将地面腐蚀出斑驳的痕迹,老者直起腰身,浑浊的双眼凝望不远处崩毁的仙宫。 “仙翁,已经将无念天内外翻遍,皆寻不到仙君踪迹。”银甲天将脸色惨白,额头几乎磕在地面。 “末将猜测,仙君是否已不在无念天内,而是落入其他仙域。” “绝无可能,”不等对方说完,老者嗓音沙哑着打断,“仙君身负重伤,周身神力皆被魔气压制,根本无法打开前往其他域界的通路。” “那……”银甲天将顿时迟疑。 “下界,”老者眼瞳泛白,声音喑哑如刀,一步步踩过地上的污血,“仙君已落入下界凡尘。” “人间,村庄,水神庙……招齐所有在外的天将与星官,十日之内,务必将仙君寻回。”
第15章 因为是要在村口处摆摊,需要准备的东西也简单,阮祺第二日倒是没有那么早起身,难得睡了个懒觉。 再起来时头发支楞着,睡眼惺忪,一只手揪住身旁人的衣襟,打了个哈欠,不自觉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颈间。 清珞浅笑,感觉自己像被团睡不醒的小动物蹭到了,抬手捏他的脸颊。 “唔!”阮祺迷糊抬眼。 “再睡一会儿?”清珞问。 阮祺摇头,含糊着道:“不能睡,伯母要生气了……你别捏我。” “不捏。”清珞顺势放开。 阮祺伸手揉脸,闭着眼给自己换好衣裳,幽魂一样下床洗漱。 等清醒过来,才终于意识到不对,急忙蹦了起来。 “完了,伯母让我早点过去帮她洗菜和面,现在去肯定来不及了!” 的确是来不及了。 等阮祺手忙脚乱给清珞塞了药丸,拉着他一起到了大伯家,那边伯母已经将蒸笼炊饼和野菜蛋花汤都做好了。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伯母戳着他的眉心,没好气道,“别傻站在那儿,过来将蒸屉洗了,顺便和你郎君一起把早饭吃了。” 阮祺乖乖过去清洗笼屉。 早饭吃的也是蒸笼炊饼,只是董念额外卤了五花肉和香干,剁碎后夹在饼里,淋上满满的汤汁。 饼皮松软,炖肉酥烂,浓郁的卤香味道直窜上头顶,迷糊的意识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好吃,”阮祺点头夸赞,“伯母的手艺真好。” “那是,”阮成丰也跟着拍马屁,“你伯母的手艺没的说,这要是拿到县里去卖,绝对排着大长队也有人来买。” 董念被夸得脸热,转头剜了阮成丰一眼。 “行了,油嘴滑舌也没用,别以为你先前乱花钱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自觉理亏,阮成丰讪笑着缩回肩膀,继续低头咬夹了卤肉的炊饼。 一家人吃饱喝足,不需要赶着去县里的集市,董念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指挥着阮成丰先将桌椅搬去村口,让阮祺两人守在原地,自己则仔细将吃食都提了过来。 东西摆好,香味很快从蒸锅里冒出,水气蒸腾,仿佛白雾般围拢在身周。 “炊饼,新出锅的炊饼,只要一文钱一个!”阮成丰嗓门大,东西刚摆好了便开始高声吆喝。 晨光熹微,已经有香客闻声走了过来,探头打量蒸笼里的杂面炊饼。 “多大一个的炊饼,能拿出来给我瞧瞧吗?” 问话的是个老婆婆,身后跟着有些腼腆的年轻媳妇,估计是清早赶来神庙敬香的。 “一两多的杂面炊饼,”阮祺正站在锅边,打开蒸笼给对方瞧,“那边还有一文钱的野菜蛋花汤,可以搭配着一起吃。” 老婆婆估算了下汤碗的容量,一碗菜汤加两个杂面炊饼,足够他们两人吃了,只要三文钱并不贵,便干脆点头同意。 “好嘞,”阮祺招呼两人坐到桌边,“二位稍等,我马上去给你们盛汤。” 有过昨日在县里摆摊的经验,阮祺已经完全锻炼出来了,不再畏惧与陌生人说话,脸上盈着笑,态度自然地招待来往的香客。 回头将铜钱塞给清珞,叫他放怀里藏好,靠近悄声道。 “快点收起来,这是开门红,可以拿来压身的。” 按照芜河村的习俗,凡是每日出摊第一笔收益都叫“开门红”,沾了喜气,放在身上可以添财添运。 昨日出摊的“开门红”被大伯抢了去,阮祺盘算着,今日总该可以轮到郎君了。 “好。”清珞原本还困倦着,这回总算不困了,笑着颔首。 目睹全程的阮成丰暗自郁闷,被董念伸手按住。 阮成丰唉声叹气:“养大的哥儿留不住啊,都会胳膊肘朝外拐了。” 董念没好气瞪他:“多大人了,和两个孩子争什么,闲着没事干是吧,赶紧过来把柴火添了。” 水神庙开门早,赶来的香客大多没来得及吃饭,都很愿意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山下的摊位前不过片刻便热闹了起来。 阮祺和伯母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是谁突然惊呼了一声。 “这不是前日隅山村里让神仙显灵的哥儿吗,之前就听说你是芜河村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说话的正是第一个来买炊饼的婆婆,也是年纪大眼神不好,菜汤都喝完了才恍然将阮祺认出。 “娘!”年轻媳妇在后面扯住她,让她不要去打扰人家做生意。 老婆婆“哎呦”一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将嘴捂上,可惜却已然来不及了。 来往路过的人听见响动,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这些香客未必都亲眼瞧过阮祺,但他在河神庙的事迹可是传遍附近村镇,一时间顿时人声嘈杂。 “是那天在隅山村庙市上的哥儿?” “对,引来神仙显灵那一个,我媳妇亲眼瞧见了,据说特别厉害。” “是厉害,当场便掀起河水,将咱们村的贺庙祝压得抬不起头来。” “不是驱使鱼群,将贺庙祝打晕到河里吗?” “差不多,差不多,总之那姓贺的是倒了大霉了。” 听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离谱,阮祺只能低垂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因为要揉面做饼,阮祺两边的衣袖都挽到了手肘,露出细白的腕子,身上脸上都沾了不少面粉。 昨日江里正说让他在神庙外摆摊时,阮祺就预料到会有这一遭了,如今也不算特别意外,除了最初有些不自在外,到后面便也慢慢习惯了。 “你不是捞鱼很厉害吗,能不能也捞来给我们瞧瞧?”一个胆子比较大的汉子凑热闹道。 和之前来找茬的贺擎不同,眼前的汉子只是单纯好奇,并无其他恶意。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5 首页 上一页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