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祺更迷糊了,踮着脚探头打量。 忽然,那人乌睫微动,冰寒的眸子直直朝他望了过来。
第2章 乡下人醒得早,天边刚微微发亮,窗外便已然传来公鸡打鸣的声响。 阮祺是被惊醒的,慌手慌脚地扯开被褥。 来不及考虑其他,先探向枕边人的鼻息,确认对方还活着后,终于松了口气。 “没事,”阮祺帮对方将被子拢好,“我记得外间有剩下的木柴,等烧了水,我喂你把今天的药吃了。” 药是那名仆役临走前留下的,装在一个瓷瓶里面,共有三十几颗。 按照仆役的说法,只用每日喂一颗药丸即可,其余食水之类都不需要。 阮祺有些疑惑,重伤昏迷不吃不喝真的可以吗,或者还是喂些米汤吧,总比什么都不吃要强些。 “你喜不喜欢米汤,”明知道对方不会回应,阮祺依旧商量着道,“对了,伯母给我的陪嫁里好像有一小罐蜂蜜,等下我给你冲温水喝。” 蜂蜜是之前大伯在山上偶然采到的,总舍不得吃,这回全给了阮祺。 出来时伯母还反复叮嘱他,说这东西必须拿温水来冲,能养胃补身体的。 床里的青年依旧不说也不动。 阮祺一面念叨,一面将自己这边的被褥叠好。 忙完了屋里的事务,阮祺正犹豫要不要清理下前院的杂草,忽然听外面传来脚步声,正是伯母董念。 董念性情爽利,即便是日子最糟糕的时候,也总不忘将自己梳洗干净,无论头发衣裳都打理得分毫不乱。 然而今天却是连鞋都跑丢了,跌跌撞撞冲进房内。 “怎么了?”阮祺吓了一跳,连忙丢下手里的抹布。 董念眼眶通红,顾不上其他,用力拉住阮祺。 “祺哥儿,你大伯有救了!” “什么?”阮祺以为是自己听错,忙将伯母领到屋内,让她坐在灶台边上慢慢说话。 董念抹着眼泪,几乎喜极而泣。 “是真的,早上你魏婶子带回来的消息,县里医馆忽然来了位神医,先前大夫都说你大伯的腿伤没救了,偏他看过后说只是小伤,吃几贴药,养一两个月就没事了。” 阮成丰的腿是月底进山时摔断的,伤得极重,一直不能愈合,到后来更是逐渐脓肿溃烂,人也发起了高热,烧得不省人事。 若非如此的话,家里也不会花那么多银子将他送到县上的医馆里。 只是可惜,送去那会儿已经有些迟了,几名医馆的大夫都说治不好,只能尽力而为。 “这回多亏你了,”董念望向阮祺,目光带着感激,“你昨日才刚成亲,你大伯今日就有好消息传来,可见是借了你的喜气。” 董念原本是不信冲喜那一套的,却没想到居然这般灵验。 嗯? 阮祺懵了,想问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等会儿我去县里看你大伯,正好也瞧瞧这边有什么缺的东西。”董念帮他理了理碎发,声音忍不住愧疚。 “委屈你了,我看那仆役今日也没回来,估计是已经跑了,你只管照顾好自身,至于你那新郎君……他最后能如何,也都是他自己的命数,咱们问心无愧便好。” 伯母急着去县里医馆,又嘱咐他几句便离开了,留阮祺独自在房里发呆。 虽然还没有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大伯有救了总归是好事。 清理了前院的杂草,阮祺不敢离家太远,索性提了鱼竿出门。 这鱼竿就摆在柴房里,估计是旧宅前主人留下的,阮祺也是忽然想到鱼汤能给病人补养身体,正好闲着无事,便想去河边碰碰运气。 当然,钓不到也没关系,眼下已经开春,村子里每日钓鱼捞鱼的人不少,到时可以花钱买上一条。 鱼肉不如猪羊肉贵,那种够炖一锅的草鱼才不过三四文钱,便宜又实惠。 旧宅门前便是芜水河,阮祺刚将鱼竿架好,就见钱婆婆远远从河畔走来。 “祺哥儿钓鱼呢,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不到树荫底下去?” 钱婆婆已经年过六旬,满脸褶皱,说话时转动着眼珠,不时偷瞄阮祺身后的旧宅。 知道对方只是好奇,并无恶意,阮祺腼腆笑了笑。 “树荫离院子太远了,家里郎君还病着,我怕他醒来后找不到我。” 家里郎君。 钱婆婆还想再问,忽然见阮祺手里的鱼竿动了动。 “哎呦,有鱼上钩了!”钱婆婆连忙叫。 阮祺下意识收起鱼竿,就见一条河豚活蹦乱跳的挂在自己的鱼钩上面。 不是。 阮祺有点懵,他还没来得及放鱼饵呢,怎么就上钩了。 “这是河豚吧,”钱婆婆也顾不上闲话了,赶忙凑了过来,“好肥的河豚,你要吗,不要的话卖给婆婆吧。” 的确是河豚没错,圆滚滚的,白肚皮,抓在手里能涨成一个球,过年那会儿的河豚一条能卖大几百钱,现在虽然没那么珍贵了,但七八十文总是有的。 钱婆婆儿子在常渊县生活,刚好有县里酒楼的门路,知道哪里高价收河豚的,商定好之后,欢天喜地从阮祺手里买了河豚。 白得一串铜钱,阮祺开心又疑惑,索性也不再钓鱼,直接买了两条草鱼回家炖汤。 过了晌午,伯母从县里回来,果然带来大伯伤势已经好转的消息。 阮祺松了口气,一直横在心头的巨石总算落地。 “也是你大伯运气好,”平复下激动,董念眼里满是感慨,“那神医原本是不打算在医馆久留的,只是忽然瞧见你大伯的腿伤,觉得他伤势有趣,所以才愿意在县上多停留两日。” 怎么伤得有趣董念不懂,只是那神医才出手一次,阮成丰腿上的溃烂便明显开始愈合。 照此下去,估计用不了两月便能彻底治愈。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运,董念越发觉得都是阮祺给自家带来的。 “大伯能好就行,”阮祺轻声道,“我这边不缺钱,白天还钓了条河豚,已经给钱婆婆买去,足够我这几日花用了。” “哎。”董念将阮祺拉到身旁,心底很是担忧,不过看他神色自然,倒也稍稍安下心来。 因是冲喜第二日,阮祺依旧穿着大红的衣裳,照得整张脸都透出喜色,瞧着便叫人高兴。 “你是个有福气的,”董念又忍不住重复早上的话,“都会越来越好的,你那郎君也一定能醒来,等他和你大伯都好了,咱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嗯。”阮祺笑着颔首。 董念今日去县里不单是瞧了阮祺大伯,还顺便买来许多日用的东西,都是给阮祺的。 油盐酱醋,竹制的筷子,白瓷的碗碟,能用来洗衣的大木盆,甚至还额外到木匠那儿订了整套的桌椅。 正经过日子的,总不能让阮祺整天站灶台边上吃饭。 董念走后,阮祺打扫了外间的地面,认真规划着新桌椅送来后应当摆放在哪里。 有了桌椅碗筷,这旧宅总归要有点“家”的样子了。 新买回的木盆还有些漏水,不过用水泡一泡应该就能好了,临到黄昏,见屋里还算暖和,阮祺索性弄了炭盆在卧房,准备简单擦洗下身子。 伯母和大伯都生性爱洁,随着两人的习惯,除了冬天最冷那几日,阮祺几乎每天都会简单用温水清洗下自身,否则连睡觉都觉得不舒坦。 这两日忙里忙外的实在抽不出空,今晚放松下来,终于是可以好好洗一下了。 顺便可以帮新郎君洗一洗。 阮祺回头瞄了眼床铺,心底暗自盘算。 那个与他做交易的仆役看起来就不像是细心的,也不知多久没帮这人擦洗过了,虽然闻着没什么味道,但总归是对伤口恢复不利。 想到就去做。 趁着窗外还没有彻底暗下来,阮祺快速烧了锅热水,兑了冷水后一齐倒进木盆。 除去外袍,又将袖口挽到手肘处,阮祺掀起帷帐,去解床里人的衣襟。 这一细看去,顿时更觉得触目惊心。 数不清的伤疤横亘在对方胸前,层层叠叠,伤口青紫发黑,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怎么伤成这样,”阮祺动作放轻,生怕弄疼了对方,“你是和人打架了吗,还是被人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阮祺平日用的布巾是随便找来的破布,浸水后难免有些粗糙。 ……不能用这个。 阮祺左右环顾了下,依旧找不出稍软一些的布料,最终将目光落在自己的里衣上面。 也没心疼,直接裁剪下一大块浸在水里,果然比之前的破布软和了许多。 “这回应当行了。”阮祺靠过去道,擦拭的动作轻柔,在碰到对方的伤处时,几乎连呼吸也跟着一起放轻了。 “别怕,吹吹就不疼了。” 黑暗中,床里人的手指倏忽动了动。 裁剪过的里衣系不上,难免碍手碍脚,阮祺将长发挽到脑后,索性将里衣解了。 刚解到半途,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阮祺垂下视线,正与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撞在一处。
第3章 窗外已近黄昏,光线昏沉,柴炭噼啪作响,盆里的水还在不断蒸腾出热气。 眉眼向来是最能够传神的。 阮祺生平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眸,黑沉冷寂,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暗潭水,带着说不出的森寒。 阮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把拉到身前。 “你是谁,这里是何处?” 离对方的脸只有不到半寸远,撞上那双眼睛,阮祺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 “……姻缘线。”没等来对方的回答,清珞将视线转向两人中间,眉心用力皱起,“是谁给我拴上的姻缘线?” 姻缘,哦。 阮祺总算回过神来,借着趴在对方胸口的姿势,小心翼翼道。 “是你身边的那个仆役,你之前一直昏迷不醒,他花了五十两银子,叫我来给你冲喜。” 话说出口,阮祺心神也渐渐跟着安定了下来。 考虑到对方刚刚苏醒,估计的确什么都不清楚,便将事情原委仔细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我们是昨天下午成的亲,冲喜不能有外人在场,你那仆役已经先行离开了,对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叫郎中过来瞧瞧?” 阮祺借着床边的油灯,感觉面前人虽然已经醒来,却依旧气息微弱,顿时忍不住担心。 清珞识海钝痛,艰难思索阮祺话里的含义,目光落在对方身前。 “你是凡人吧,穿成这样不觉得冷吗?” 穿成这样。 阮祺迅速低头,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并未系紧,到现在已然是完全敞开了。 脸颊瞬间涨红,慌忙将前襟合拢,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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