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距离京师不过百十余里地,中间既无天险,也无关隘,大军顺利推进,不多日便已到达城外。 此时,城楼上竖着皇旗,旗帜随风飞舞,城楼下,东南联军三十万大军以步兵为主,分了两路,将京师包围,从城楼上往下看,黑压压一大片。 营帐里,屈藏看着沙盘,对黄信道:“据说这次的守将乃是温茂的次子。” “温元驹?”黄信皱起眉头。 “嗯。”屈藏点头,提醒道:“将军万万不可小瞧了这个温元驹,当年西北叛乱,温茂带军平乱,深入敌营,不慎被俘后,就是这小子,单枪匹马闯入敌方军营,将他爹给抢了出来。” “嗯,我想起来了,的确有点本事,哼,萧成运那小子,小小年纪,竟比他爹还会用人,假以时日,不得了啊。” “的确。”屈藏点头,“我们杀了温茂,温元驹势必想要替他爹报仇,利用好这一点,这人就是一头恶犬,必然会咬着我们不放,不过,”屈藏话锋一转,“他可以利用这一点,我们自然也可以。” “哦?”黄信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屈藏抚须道:“年轻人心性不稳,加上报仇心切,难免气浮气躁,用兵贵速忌躁,咱们可以想想办法,如何激怒于他……” 黄信想了想,点点头,“倒是个办法。” 商议完毕,黄信唤来几位领将,命他们带兵,围住京城各大出入口,既要切断京中粮草供应,也要防止城破后萧成运带着元嘉帝偷偷跑走。 待那几人离开,他又唤来几人,命他们派人,每日去城下叫嚣,一波人累了,就换另一波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详细描述温茂如何像只鸡一样,被那几个江湖人士,一刀宰杀的情形,当然,声音越响亮越好,用词越激烈越好,那几个将领心领神会,点点头,走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终于激得温元驹亲自出城来战。 第一日,温元驹带着几百骑兵与联军发生冲突,不成想,联军竟是一触即走,毫无恋战心思,气得温元驹破口大骂,“黄信你这老东西,有本事出来,老子叫你看看你爹长什么样子!” 长期混迹于军中的人,骂起来人能几个时辰不重样,黄信骑在马背上,听着他一句不重样地骂自己,听了三个时辰后,传令退兵。 第二日,温元驹再次带着几百骑兵与联军发生冲突,联军再次一触即走,温元驹再次气得破口大骂,却谨慎地没有带兵来追。 第三日,第四日……到了第七日,温元驹终于气不过,追了出来,落入圈套。林宥赦手下虽只有寥寥数百人,却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温元驹的几百骑兵同他们对上,仿佛鸡蛋碰上硬石头,很快被杀的片甲不留,温元驹本人也在身中两刀之后,被亲兵的保护着,狼狈逃入城中。 黄信当夜心情大好,命屈藏犒赏三军。 第八日,温元驹没有出城,黄信派人在城楼下骂人。 第九日,温元驹没有出城,黄信派人在城楼下骂人。……………… 到了第十五日,出发前,林宥赦告诉祁云岚,“今日应该就能见分晓了,是战是和,那边应该会给一个准话。” 祁云岚只略略读过兵书,对兵法一知半解,“是吗?那你觉得他们会选择战,还是和?” 林宥赦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们会选择和,因为如果选择战的话,后果他们可能会承担不起。”祁云岚:……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林宥赦已经走了出去。 到了这天傍晚,祁云岚还没能领会林宥赦的言下之意,却等来一个令他万分意外的消息。 ——黄信死了。 【作者有话说】更新! 大家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第167章 终战(四) 黄信是被温元驹杀死了的。 据在场的人描述,他们派人十二个时辰不停歇,轮番在城楼下叫嚣,终于刺激得温元驹再次出城。 跟从前一样,到了阵前,温元驹不停叫嚷,指名道姓要黄信上前同他动手。 从前黄信没答应,任凭他怎么谩骂,怎么叫嚷,依旧故我,坐镇军中,不动如山,可到了今天,许是见着温元驹伤势未愈,许是被他骂得气恼,黄信应阵了。 接下来二人动手,黄信抖开大刀,温元驹挥开长枪——虽说黄信的大刀较温元驹的长枪要短上一些,按兵器上一寸长一寸强的讲究,是要吃一些亏的,但因温元驹几日前负伤,伤势未愈,所以此战应当是有些看头的……至少不应该一击分出胜负。 可不知黄信是吃错了药,还是没睡好觉,刚从军中出来,他的身形就有些不稳,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温元驹抓住机会,一枪刺向他的要害,两匹高头大马交错而过,温元驹勒马、折返,黄信手松,刀掉在地上,紧接着,他人也掉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就这么,死掉了。 遗体被运回军营时,消息已经转了好几手,祁云跑到营帐门口,看见几个将士已经惨白着脸从营帐里出来。 在这些人看来,黄信待祁云岚十分好,对待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而祁云岚,这位罗将军的遗腹子,对黄将军也十分敬重,二人叔慈侄孝,十分亲厚,于是看见祁云岚白着一张小脸,气喘吁吁地朝着营帐跑来时,众人都害怕他过度伤心,纷纷劝慰。 祁云岚的确着急,却也仅限于着急了,伤心没有,震惊很多,他朝那几人点了点头,收下他们好心的安慰话语后,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里只有屈藏、林宥赦和秋玉仁三个人,掀开帘子的一瞬间,祁云岚直觉营帐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他朝黄信的遗体走过去,秋玉仁擦着他的肩膀离开,屈藏跟在他身后。 营帐里只剩下他和林宥赦,祁云岚走到林宥赦身边,同他一起看着黄信——黄信躺在一块白布上,喉咙中间一个大窟窿,流出的鲜血将白布染成红色,他脸色灰败,总是锐利矍铄的眼睛紧紧闭着,且再没了睁开的机会。 祁云岚想起从认识这人开始,至今所经历的种种,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如今都随着这人的辞世化作时光中的点点斑痕,不再重要。 他伸手,抚了抚老人鬓角的白发,喃喃道:“黄叔叔,你走好。” 黄信的死给东南联军带来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 联军起兵,打着的旗号是为罗时平平反,黄信作为主将,在军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如今他死了,余下的将士威信不足,无法镇定军心,于是攻下沧州城前,那种弥漫在军中的低迷气氛,再次蔓延开来。 祁云岚每日待在军营中,听到的最多的讨论就是,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继续打吗?继续打的话,谁来领头呢? 回去吗?回去之后该怎么办呢?朝廷会派兵来剿吗?毕竟他们干的可都是杀头的大事。 祁云岚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没能想出什么比较好的解决办法,却总是想起探望黄信遗体的那个下午,古怪地觉得,也许屈藏会做些什么。 彼时。南域。溟州。范家大宅外。 严风俞在信中告诉祁云岚,回到京中之后,他立刻去找了他的师父,向他询问天衍处是否有内鬼一事。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回,不痴老人不仅没有回答心爱之徒的问题,反而发了一通大火,令他不可再追查此事。 他的这个态度,分明就是有鬼,于是严风俞更加确定,内鬼一事,他师父必然是知情的,也让严风俞意识到,内鬼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 之后多方打探,严风俞发现了更多可疑之处,比如费驰被逐出天衍处之后,是谁将他重新列回十四刃之一;比如黑甲军解散之后,是谁向皇帝请命,将之重新整合回来;又比如是谁向费驰发布的命令,令他带兵前往各大门派……而这些重重疑点全都指向一个人,红绡。 若天衍处中,除了他师父,还有一个人让严风俞觉得敬重,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红绡,所以严风俞不愿意怀疑红绡,为了证伪自己的猜想,他又开始打探红绡的真实身份。 凡人到过的地方,必会留下痕迹,即使是密探的头头,红绡也不例外。 多番打探之下,得到的结果令人心惊。 红绡曾在宫中做事,服侍先皇后与先太子,先太子死前,红绡曾秘密出宫,此后一去不返,再出现时,已经换了一个身份。 这让严风俞对那白衣公子的身份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想,因为这个猜想实在太过大胆,所以在百分之百确定之前,他没有将这个猜想告诉于祁云岚意外的任何人。 而现在,找到范鸿蒙,旁敲侧击之下,他终于得知了那位白衣公子的身份。 他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一直在找的人竟然就在他们身边。 ——先太子没有死,如今换了一个身份活跃在江湖之上,他是操纵药人的白衣公子,是清风门的新任掌门人,也是祁云岚的赦哥。 另一边的东南联军军营中,祁云岚即将面对同样的冲击。 为了稳定军心,屈藏找来众将士,召开了一次会议,祁云岚自然在列。 屈藏说,黄信之所以起兵,除了要为罗时平平反外,还要杀昏君,立明君,还天下一个清明盛世,而他们拥立的明君不是旁人,正是先帝的幼子,因元嘉帝篡位而失踪多年的太子,萧成璋。 这位太子流落民间后,为了躲避追兵的搜捕,改了名更了姓,如今他不叫萧成璋,叫做林宥赦。 此言一出,军中霎时爆发出轩然大波,诸位将领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开什么玩笑?他说他是太子他就是太子了?我还说我是皇帝呢!” “替罗将军平反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意愿,扶人上位可不是!” “就算我们承认他了,天下人能承认吗?”…… 类似的言论如雪片般兜头袭来,祁云岚心脏砰砰跳,过往的信息像是零星的碎片一般散落在他的大脑里,这里一片,那里一片,却因为过度震惊而无法连成一线,他咽一口吐沫,难以置信地往风暴中心看过去——屈藏垂首站着,一动不动地,没有说话解释的打算,林宥赦亦然,他坐在主位上,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先开口的是秋玉仁,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嗤笑道:“可诸位除了相信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此言一出,群情愈发激愤,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这些能够为了罗时平而起兵造反之人,都是一帮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兵痞子,闻言立刻有人勃然大怒道:“选择?哼,老子的选择多得很,至不济老子也能带兵回家,朝廷沉疴难愈,自顾不暇,还能追着我到南域不成?” “哈哈……就算他有本事追过去,老子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老子贱命一条,杀一个不陪,杀两个稳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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