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听见这话,祁云岚就急了,“成运他怎么了?难道傀儡毒又发作了?还是朝廷里有什么人要对他不利?” 话毕,就见严风俞笑得一肚子坏水,祁云岚这才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哼了一声,“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甩开严风俞的手,大步往前头走去,严风俞赶忙追上前去,见四下无人,把他按进怀里亲了一口,温声安抚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那小徒弟好着呢……至少身体是无碍的。” 抛开半路屡次遇袭的情况不谈,真正麻烦的其实是在进入京城之后所要面对的境况。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同严风俞没有什么干系,将小太子护送回皇宫之后,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也彻底同天衍处断了干系了,那之后的事情,有红绡,还有他师父不痴老人,轮不到他来操心。 至于其他的……严风俞想了想,告诉祁云岚,回到皇宫之后,他被元嘉帝召见,亲眼见到了那位权倾天下的至高帝皇。 “哦?是吗?”祁云岚神色僵硬了一下,淡淡道:“那他现如今情况如何?” “还能怎么样?他是皇帝,又不是大罗金仙,缠绵病榻的人什么样,他就什么样。”形容枯槁,身体羸弱。 祁云岚嗤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些许讽刺和不屑的意味,然后他看向远方寥落的天空与掠过天际的一纵飞鸟,淡道:“说他干什么,晦气,继续说成运吧?那小孩怎么样?他……还好吧?” 得知元嘉帝遇刺,天下大任全系与他一人之身以后,这小孩似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原先用在偷奸耍滑、插科打诨上头的心思,好像一下子全都收敛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和少许的阴郁,而在经历几个月的奔波与不间断遇刺之后,这点沉默与阴郁就变得愈发明显,以至于进入京城之后,小孩好像一夜长大了一样,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出淡淡的天家威仪来。 虽然比起如今皇太子,祁云岚更加喜欢从前那个叫作成运的跳脱小孩,不过人活一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都有他该去做的事情,别人替代不了,也改变不了。 既然生为天家之子,成运就注定需要肩负起天下苍生的责任,从前的那个小孩纵然讨人欢喜,却过于跳脱,注定无法在那波诡云谲的朝堂中生存下来,更别提肩负起他该肩负的命运。 “罢了,不说这些了,”祁云岚叹一口气,“我们还是……安心赶路吧。”尽快赶往断剑山庄,他有一件事悬在心里,需要尽快去确认。 ——祁云承,那个人真的是你吗?***断剑山庄同昔日的落霞山庄一样坐落在洞庭湖畔,与落霞山庄不同,断剑山庄历代庄主均是性情恬淡之辈,鲜少过问江湖事,亦鲜少参与朝堂纷争,正因为此,它才能在这白云苍狗、跌宕起伏的世间屹立百年之久,也正因为此,收到天机阁发出的云纹令,得知此届武林大会在断剑山庄举办之时,江湖众人才会那样讶异。 祁云岚拿着净月湖的云纹令,同严风俞一道,走进断剑山庄之时,接待弟子的目光霎时变得诧异。 净月湖遗世独立百年之久,关于它的一切早成了止小儿啼哭的奇谈异闻,严风俞笑得戏谑,见那弟子恭恭敬敬地从祁云岚手中接过云纹令,只看一眼,便像是接了烫手山芋一般,赶忙递回来,便笑得更加开心了。 “您、您请这边,这边。”那弟子磕磕巴巴地道。祁云岚:…… 断剑山庄为他们准备的厢房里。 祁云岚一面摘了易容面具,一面颇为不愤地瞪了严风俞一眼,然后他放下剑,抱着铜镜,无奈叹气道:“我有那么吓人吗?怎么吓成那样?”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人均作了易容打扮,祁云岚一脸的络腮胡,穿得破破烂烂,枯皱发黄的面皮掩盖了那层细腻,灰白的头发像是藏了陈年的污垢,与之相对的,则是虽换了张面皮却依旧帅的令人咋舌的严风俞。 严风俞笑得春光灿烂,摘了人皮面具后,走过来抱住祁云岚,然后他把脸埋进祁云岚的颈窝里,嗅着他颈间的淡淡皂角香气,语带笑意道:“不然你以为这一路为什么我都没有碰你?” “……”祁云岚:“打一架吧!” 他扭过头,瞪圆了眼睛同严风俞对视,但在望见那双深邃幽暗又灿若星辰的双眸时,又什么气都没了。 “唉,我说你……怎么那么长好看啊!”祁云岚抱着他的脖子,叹气道。 严风俞失笑,“那么好看的话,祁小公子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祁云岚嘿嘿嘿地笑,“既然公子你这么说了,那么小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对着严风俞的右脸,啪叽就是一口,亲完了他还提要求,“换一边,另一边也要!” 严风俞哈哈大笑,依言换另一边脸给他亲,亲完了问他,“够了没?还要不要亲其他地方?”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当然要啦!”祁云岚笑嘻嘻地去啃他的喉结,又亲又咬,过了一会,严风俞呼吸变了,眼神也幽暗下来,然后他勾了勾唇角,声音沙哑地道:“好了,你亲够了,现在该轮到我了。”说着,他一弯腰,把祁云岚扛到肩膀上,大步往内间走去,不多时,有些奇怪的哼哼声从卧房里面传了出来。 守在门外的断剑山庄弟子:??? “肚子饿了,不弄了……” 天快黑的时候,祁云岚推开严风俞,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严风俞胸膛赤裸,上面一片红色痕迹,朗笑一声,伸手把祁云岚拉到自己怀里按着,然后他一面咬他的耳朵,一面含糊不清地道:“外头有人,叫他们送进来就行,不用亲自出去。” 祁云岚不答应,一面奋力地踢他搡他,一面拉长了声音求饶,“不弄了,真不弄了,我腰好痛,嗓子也疼……” 严风俞心硬如铁,“再弄一回,再弄一回我们就出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 “严风俞,你还是不是人!” 一声怒吼自屋里传来,随后是有些凌厉的几道风声,掌风掀起了青纱帐子,床榻一阵摇晃,紧接着,一个赤条条的人影从床榻上跳下来,祁云岚喘着粗气,抱起了衣服就往外间窜去,在他身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了青纱帐子,严风俞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被他踹红的胸口,然后他拢了拢有些松垮的衣襟,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第154章 武林大会(五) 临近武林大会,断剑山庄里热闹非凡,各处的院落里,进进出出的江湖中人络绎不绝,祁云岚不认路,也不想同严风俞说话,一连跑错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厨房的位置。 酒足饭饱,原路折返,险些又走错了地方。 “这里是……”祁云岚一面东张西望,一面自言自语道。 “往那边……”严风俞刚要开口,就被祁云岚打断,腰眼酸胀,那处也不爽利,祁云岚咬牙切齿,“你闭嘴,我不想同你说话!”严风俞:…… 他想,八年没开荤了,这才哪跟哪儿啊,算了,不与你这翻脸不认人的小白眼狼计较,晚上回去再找你好好算账。 “行行行,不同我说话,那你听我说话行吧?那边是流风堂,往这儿走才是回去的路。”祁云岚:…… 此刻夜已深,寥落的说笑声自远处传来,那是聚在流风堂吃饭喝酒的众人,与之相对的,是外头越发稀少的人烟与愈发空当的夜。 祁云岚就像没听见严风俞的话一样,继续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到了一处院落,迎面碰见一群人,藏青色衣衫,腰悬长剑,说说笑笑地出了院子,祁云岚脚步一顿,人影一闪,躲到假山后头。严风俞:…… 他抄着手,静静站着,引来几道若有似乎的目光,过了一会,人走远了,祁云岚从假山后头转出来,四下瞅了一眼,没见着人,藏匿着身形,翻进了院子里。 严风俞终于察觉出一些不对劲,皱了皱眉,跟在他后头翻进院子里。 院子很大,十几间厢房,亮着灯的也有好几间,红灯笼在晚风中摇曳,映照着院中几条来回巡逻的断剑山庄弟子,树木葱郁,黑黢黢的掩去了二人的身影。 “你在找什么?”严风俞跟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问。 祁云岚不答,比了个“嘘”的手势,一提轻功,悄无声息地跃上屋檐,轻手轻脚揭开瓦片。 一连探了好几间,都没见着想找的人,祁云岚有些泄气,坐在屋顶上纳闷。 严风俞知道他在找人,凑过去道:“八成吃饭去了,不着急,过会儿就回来了。” “也是……”祁云岚下意识应声,又立刻闭了嘴,小声嘟囔,“聪明死你了。” “不聪明能讨你欢喜?”严风俞笑得没心没肺。 “我喜欢的是你的聪明吗?”祁云岚反唇相讥。 “那你喜欢我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只喜欢我的脸,现在我易容了,没那么好看了,你就不喜欢了,刚才对我热情,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严风俞伤心道。祁云岚:……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八道……”祁云岚道,顿了顿,“我什么时候对你热情了?刚才都是你逼我的,好吧?” “哦,我逼你了,那你没有爽到吗?是谁哭着喊着让我快点的?嗯?肩膀上牙印还在呢,有人就要反悔不认账了,真是白辛苦我那么卖力。”祁云岚:…… 他快凌乱了,“你闭嘴,我不想同你说话了!”他下了最后通牒,这时,一阵脚步声自长廊尽头传来,紧接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进入了二人的视线。 严风俞正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闻声掀起眼皮望过去,就见来人身材高大,面容修美,藏青色衣衫,腰间一柄桃花折扇……他见这人有些眼熟,凝眉苦思片刻,依稀想起自己上回偷偷潜进青城山之时,就曾见过这人。 那会儿这人似乎正对着他师父大献殷情,只可惜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陈凉玉那冰块丝毫没有反应。 啧啧轻叹了两声,严风俞回过头,正待同祁云岚分说一二,就见祁云岚不知何时,眼眶已然红了。 “嗳嗳嗳,怎么了啊,不逗你了还不行吗?哭什么啊……”严风俞慌忙给他擦眼泪。 “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祁云岚却是灵魂出了窍一般,怔怔地看着那处,喃喃自语道。 少时,祁云岚回过神,已将方才的不快忘在脑后,他吸了一口气,见严风俞神色慌张,又面露不解,却耐着性子没有催促,心里一阵热和,靠到他肩膀上,搂住他的脖子,将八年前九月初九,重阳节那晚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红枫坡之约,被截胡的纸条,同严风俞一模一样的男人,以及不慎跌落悬崖的祁云承。 严风俞听着听着,眉头渐渐隆起。 ——八年前,西峡山下的南平镇上,他同季阳平交手之时,就曾听对方提过此事,只是那会儿黑甲军大军迫近,时间紧迫,不容二人细细分说,那之后季阳平又踪迹全无……没想到那之后竟然是这样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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