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相说笑了一阵,似是口渴,低头吃茶,厅堂上迅速静了下来。谢文喆知道这是下马威结束了,此时方拱手道:“晚辈谢文喆,特来给郑相爷请安。” 郑超仕“嗯”了一声,放下茶杯问道:“这位姓谢?莫不是前朝右相谢峰的后人?” 谢文喆心中叫苦,进门先给脸色看,问话第一句先提祖父,这郑相怕是与谢家有过节。然而事已至此,谢文喆也只得硬着头皮撑下去。 “是,不过文喆懂事时祖父早已因病致仕,是以无福得祖父教养。” 郑相点一点头道:“那倒可惜,你若得谢相爷亲自教诲,今日就不会求到郑某门下了。” 厅堂里众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人对着谢文喆嗤笑出声,显然是听出了郑相话里的嘲讽之意。 “郑相错了。” 此言一出,堂屋內陡然一静,只听那俊秀青年朗声道:“谢文喆对郑相并无所求,今日来拜会,为的是解郑相危机,助郑相脱困局。” 郑超仕自当上左相,只有他说别人错,还未有人敢如此驳他,一时之间竟气的笑了:“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你倒是说说看,本相何危之有!” 谢文喆扫视堂內众人,道:“今日人多口杂,不便筹议,日后晚辈还来拜访,到时再与相爷细谈不迟。” 郑超仕哈哈大笑:“谢家小子年少气盛,果然有志不在年高!” 谢文喆装作听不出这话的反讽之意,拱手道了一声:“相爷谬赞。” 郑超仕很意外,自己特意把谢文喆在外面晾了好几天,他一直都乖乖的等,本以为就是个软柿子,没想到捏上去却挺硌手,不愧是谢峰的后人,无论干的什么卑鄙事情,面上都是一派的清高。 谢文喆却在心中懊恼,他想这次来左相府是自己错了,史兴平已经给郑相写了信,郑相却仍让自己坐了好几天的冷板凳,这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可是他当时只以为这是郑相架子大,没有当一回事,导致如今在相府处处被动。 他手中的筹码不多,“谢相后人”这个头衔且能唬住不少人,若是今天被郑超仕把谢家按在地上踩,那以后自己更是举步维艰。现如今只有赶紧离开这里,保全名声再做筹谋。想到此处,谢文喆便打算告辞。 郑超仕却不打算放过他,连声挽留,他一改谢文喆进门时的嘴脸,笑的仿佛和蔼的长辈般问道:“谢贤侄可有字了?” 谢文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种事情也没必要撒谎,便实话道:“小子未及加冠,家中长辈不曾赐字。” “好好好!”郑超仕点头笑道,“我有二字曰敛之,可与贤侄为表字,你意下如何?” 不等谢文喆反应,堂中开始纷纷称赞相爷。 “谢家有福气,得相爷赐字!” “竖子狂妄,相爷赐字颇有深意!” “莫要胡言,敛之二字乃是相爷对后辈期许,一番慈爱之心叫人为之动容啊!” 事已至此,谢文喆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拱手道:“敛之谢过相爷赐字。” 此一局言语交锋,谢文喆丢盔弃甲,大败而归。 回家路上,谢文喆还绷得住,随安却气的不行,像抱孩子一般抱着怀中的画道:“这幸好没送,否则悔也悔死了!” 谢文喆见他那样子不禁好笑,一口郁气也散了。又听随安问他:“少爷,郑相这条路眼瞅着是走不通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谁说走不通了?”谢文喆懒散的半倚在车壁上,“我不清楚谢郑两家的恩怨,谢家却一定有人知道,知己知彼方可扭转此时情势。” 他朝随安点一点头道:“你回家去找人打听打听祖父与谢相旧事。” “这……我该去哪打听啊?” 谢文喆看着他苦着一张脸,无奈的承认这个伴着自己长大的小厮脑子大概是个实心榆木的。 “前些时有个宋氏身边的女使……叫什么琥珀的经常来找你,你可还有联系?” “不是琥珀,她叫珊瑚……”见少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随安急忙道:“我可不敢跟夫人那边有什么瓜葛,少爷明鉴啊!” “我知你忠心,但也要你办事。你今天到家便借机寻那珊瑚,只去闲聊,把我将慧景真人的画作送去给郑相的消息透出去便行了。” 随安还挺痛快的应到:“小人领命。”到家后就高高兴兴的去寻那小女使去了。 谢文喆看着他兴奋的样子,觉得是时候把这个珊瑚从继母的院子里要过来了,否则说不定哪天自己这贴身的小厮就要被美人计迷了去了。 他爹自娶了宋氏作续弦后便越发讨厌自己这个长子。左右谢文喆手中有他娘的陪嫁,宋氏就算是克扣也不过是克扣公中的份例,半分碍不到他,他也懒得在这府中使心眼,只当是早已分家了般过日子。 他的住处与谢府的主院离得远,是谢府中临街的一小进院子,他平时为出入方便,索性在院墙上开了个角门。这下更不与正院在一起搅勺子了。 谢文喆回家后便折腾着洗漱更衣,嫌弃的将那身棉袍丢在下人怀里,书房已经被烘得暖意融融,他便换了绸衣,白衣青带,本是一派名士模样,却毫无仪态的半躺着瘫在榻上吩咐下人:“备着些酒菜来。” 正好此时随安回来,听见他的吩咐问道:“这么晚了,少爷你还要待客么?” 谢文喆见他回来了,便将其他人遣出,问随安:“事情办得怎么样?” “少爷放心,消息已经透出去了。” “那今晚我爹必来与我算账,我们静候便是了。” 话音刚落,院内便响起脚步声来。 谢文喆坐直身体,道:“给我爹开门吧。” 门一开,谢文喆一改成竹在胸的姿态,惊愕的看着门口。 张野站在外面,正保持着举手要扣门的姿势。 他见有人开门,并不进去,反倒退了两步又回到院中去了。 谢文喆起身走出屋去,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啊……” “我家院墙高七尺余啊!” “所以阿虎在墙外搭了把手。”张野说着打了个呼哨,墙外的阿虎便开始朝院里扔盒子,张野一个个的接住,放在脚边,见谢家主仆二人还在站在原地,唤道:“愣着干什么,你俩快把东西搬进去吧!” “这是什么东西?”谢文喆自诩智计深远,然而与小将军几次相见都被他搞得一脸懵逼。 “我不是答应你把给郑相的礼物都给你送来么?这便是了。”张野将最后一个盒子接住放好。 “你不是知道我说落魄是骗你的么?” “我回去查了你的家世,知你在这谢府中也不一定过的如意,反正已经答应了你,就给你送过来了。你又说不愿与将军府有牵连,我也不便名正言顺的登门拜访,只有如此了。” 谢文喆看着随安一趟趟的往屋里搬东西,终是觉得拿人手短,于是把张野往屋里请,边走边笑道:“你莫不是怕我不肯出力不成?放心,童监军的事我定能圆满解决。” “不用了。”张野道,“童监军已死在军中。” 作者有话说: 张野:你家院墙很难翻么?没关系我这里有云梯!
第4章 斗嘴 那童监军着实是个惹事的行家,张将军领兵出去剿匪,只两日,回来就听说这家伙在营中与人起了口角,大骂说要奏请君上,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军中铁血男儿与他积怨已久,哪还管你这个,大家一起动手,竟将那童监军围殴致死。 这下惹了大祸,张将军百里加急的一封家书告知了张野,张野知道此事再无善了,又想起谢文喆还在为此事奔波,便偷偷的赶来见他。 这前因后果真是让谢文喆扶额了。 “只一个小小的监军,就可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父亲这心机谋略……是怎么混到今天的?” 张野听他说自己的父亲,不是很开心,反驳道:“为将者,智、信、仁、勇、严!我父心思都在抵御外敌!” “那好歹请几个军师啊,一个帮着出点有用主意的都没有么?” “边疆偏远,对于京城的消息总是不能及时获知,因而就算身边有军师也似聋子瞎子般。何况旅国常有进犯,当下的保命之道和远在天边的朝堂情势,孰轻孰重不必多言了。”张野长叹一声,“前些时我在边疆,尚可为我父出谋划策,而今留京,本想着可知朝廷动态,探听消息,没想到竟似坐牢一般施不开拳脚,处处受困。” 谢文喆嗤笑道:“堂堂从一品骠骑大将军,竟要你个黄口小儿为之谋划,实为可笑。” 张野都要被他气笑了,道:“世兄不过长我两岁,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我颖悟绝伦慧心妙舌,岂是一般人可比的?” “哦。”一般人张野点头道:“谢大少爷好生谦虚,不知这颖悟绝伦慧心妙舌是否能给你加上几岁,让你得以成年加冠,摆脱了黄口小儿的范畴呢?” “我虽未加冠,可已经有长辈赐字与我,唤作敛之,可见在其心中,我已成年了。”谢文喆心说,没想到那老郑头死皮皮赖脸给我起的字,居然还能让我在与张野斗嘴时派上用场,已经不亏了。 二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就见刚刚自觉去门口把风的随安急急忙忙地冲进来道:“少爷,老爷来了!” 见到张野,谢文喆早就忘了自己本来是在等自己老爹的,此时让张野走已经来不及了,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堂屋里转了一圈,见厅堂实在没有能藏人的地方,索性拉着张野进了卧室去,口里说着:“我爹一会就走了,你找个地方先藏一藏,莫要出声!” 张野被他拉着,一头雾水,问道:“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就说我是你的客人不行么?” “嗨呀你就藏好吧!我早前跟我爹说自己是断袖,你若不想惹麻烦就听我的话,否则他老人家一个酒后失德,你小将军的名声就毁了,以后再也甭想娶媳妇了!” “……啥?”张野已经懵了,谢文喆顾不得许多,出去把卧室门关上,想了想又上了锁,刚锁完转身,就见他爹正怒发冲冠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又跟谁鬼混了!”谢老爹挺着个仿佛孕期六个月的大肚子,一把把谢文喆从门口推开,扽着卧室门上的锁斥问道:“好端端的为何锁门?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倒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里面有我娘的嫁妆,要锁上才安心些。” 谢老爹听了这话,气势稍弱,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道:“你把你娘家嫁妆里的画送人了?” “嗯,送了。” 见谢文喆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谢爹不知怎的有些心虚,他缓了缓问道:“送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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